才那樣,有人勸阻他不要亂碰,老爺子卻說,有什麼關係,他喜歡就讓他玩。
這是有錢人家的任性。
祖孫之間應該的確有過很溫情的記憶,不知後來為什麼會生出隔閡。
“福利院是我長大的地方,很多年沒回來過年了,今年跟朋友一起回來看看。”她揚起臉看他,“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聶堯臣也停下腳步,一路伴隨兩人的哢嚓聲終於消失,四周沒有其他行人和車輛通過,晚風穿過頭頂那些已經冒出點點新芽的枯枝,清寂甚至蕭瑟。
“我想問你,那天在醫院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第17章 4月29周四入v,當日……
那件事。
除了提議讓她生下他的孩子之外,應該也沒有其他什麼事要她考慮的了。
原來他特地到這裡來找她,想要的是一個確切的答複。
趙元熙笑。
她伸手撫了撫他的襯衫領子。不似那些裝模作樣的演奏家們穿禮服打領結,他襯衫外隻套一件開司米大衣,連領帶都沒打,領口微敞,甚至比平時有公事在身的樣子還要隨性。
這是在家人麵前的狀態,有時針鋒相對,卻又不設防備。
“我要是說我不想生小孩的話,你是不是打算跟我分手?”
聶堯臣微蹙起眉頭,“我沒這麼說過。”
這是什麼邏輯?
他是為了留住她,保證她不會隨時隨地毫無掛念的離開,才有了這個提議,怎麼會主動分手?
“那既然這樣,生有什麼好處?你的新娘人選已經確定了,不會是我,母憑子貴嫁進你們聶家大門是不可能的。充其量也就維持現狀,最多你每個月給我的薪水裡多付一份孩子的撫養費。這樣的條件,實在不足以讓我下決心去生個孩子啊,畢竟那不是小貓小狗,生出來就要對他整個人生負責,萬一他像福利院那些孩子一樣有缺陷……”
她故意頓了一下,“到時我能怎麼辦呢,難道也拋棄他,讓他像我一樣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嗎?”
“不會!”聶堯臣被這樣的假設給刺痛了,緊緊拽住她的胳膊,“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給不了我任何保證。你會有你的家庭,我們都不在一起生活。”
他這才慢慢鬆開手:“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帶你去見見我爺爺。”
“你爺爺?”
“嗯,得到他的首肯,說不定會有辦法。”
趙元熙反應過來:“你想悔婚?”
他不說話,算是默認。
“可是跟曲家的婚約對你挺重要的,不是嗎?”
她聽Miu姐說過,曲聶兩家從聶堯臣曾祖父那輩開始關係就不錯,子孫興旺的時代,兩家就有過通婚。曲家還曾過繼孩子到聶家,成了聶老爺子的堂哥,兩家商業上也一直互有往來合作。
兒女親家是早就說好了的,曲家這一代繼承人的女兒叫曲嘉倩,本來應該跟聶舜鈞結婚,奈何聶家老大壓根兒沒打算聽從這樣的安排,硬是娶了老爺子原先的保健醫生,把兩家人都噎得夠嗆。
聶老爺子對這位成了自己孫媳婦的卜醫生也一向是非常信任和喜愛的,甚至有傳言說他會將手中至關重要的股份都留給她,正因為這樣,聶舜鈞才會強取豪奪也要把人給娶回家。木已成舟,小曾孫女都有了,也不可能再拆散他們,隻不過曲家那邊的婚事沒成,麵子裡子都過不去。
聶堯臣就是這時候站出來說他願意替大哥完成這樁婚約。
那時候聶老爺子本來已經在另外想辦法了。傳說聶鬆早年在外還有私生子,隻是沒在聶家養大;曲家以前過繼來的那一支,這輩也有可供選擇的青年才俊,隻可惜他們都不姓聶,配這樁婚事總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聶堯臣當然是最佳人選,但他有阿斯伯格症並不是什麼秘密,雖不是致命的惡疾,卻很難講對方會不會介意。
他從小顯得不合群,難與人相處,誰都沒想到他會主動提結婚。就算結了婚,以他的情況,夫妻能否和睦共處都成問題。畢竟這樣的結合本身是為了親上加親,使兩方家族利益擴大化,不是朝合暮散做做樣子就能了事的。
於是也有人說他是受人鼓動,為了討老爺子歡心,也爭取曲家的支持,從而在跟大哥聶舜鈞爭奪家產和內部權力的時候能夠占到上風,正如他的父親聶鬆和叔叔聶權那樣。
因此背後鼓動他的人不用說,肯定就是二叔聶權。
聶權自己沒有生養小孩,爭權奪利到最後,總要後繼有人才有盼頭。至於為什麼會選中聶堯臣,大概是因為近幾年他跟現任大嫂芮瓊芝走得比較近。
芮瓊芝跟丈夫聶鬆多年前開始就感情不和,搬出去獨自居住,儘管深居簡出,媒體都鮮少拍到她的影響,但不止一次捕捉到小叔聶權到她住所造訪,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叔叔嫂嫂,孤男寡女,不得不惹人遐想。
八卦到最後,連聶堯臣的身世都被懷疑,說他生父其實是二叔聶權。
趙元熙聽了隻想說一句貴圈真亂。
不過,她知道聶堯臣並不是甘於受擺布的傀儡。相反的,他沒那麼容易受外界影響,聊天都能跟你各聊各的,要說服他做一件事比尋常人難很多。
他願意結這個婚,應該還是出自他本人的意願。
將來他不管是繼承聶家的事業,還是獨立經營自己的新版圖,能爭取到曲家的支持都是如虎添翼。
他跟哥哥聶舜鈞關係再好,也難免利益衝突。當年香港名門新鴻基的郭氏兄弟也一度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的美談,一朝起了齟齬,竟發展到不惜魚死網破的程度。
人家尚且能搬出老母親從中斡旋調停,聶堯臣和聶舜鈞卻根本都不是一個媽媽生的,連這點可能性都沒有。
各自給自己留有餘地,也很容易理解。
聶堯臣年前去美國赴相親宴,訂下婚事,似乎才第一次跟曲嘉倩見麵。但趙元熙私下裡聽他與人通電話,稱呼對方倩倩,親昵溫柔,跟一般人不同。
她與他同床共枕也有三四年光景,在他口中不過一串數字。
她不與病人計較,但病人心裡為佳人留有特彆的角落,或許也是能成就這段婚約的緣由之一。
他舍得就這樣廢除婚約嗎——為了她這樣一串數字?
“你不要衝動,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呀,萬一惹得你爺爺大動肝火就不好了。”她反倒安撫他,“你吃飯了沒有?我陪你去吃點東西吧?”
看樣子福利院的晚飯她是趕不回去了,大過年的,這周圍也不知有沒有能吃飯的地方。
聶堯臣看著她:“你不跟我去見爺爺?”
“既然不會成為你的家族成員,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那你要怎麼樣……”他緩了口氣,“怎麼樣才肯生孩子?”
他特有的執拗又來了。
趙元熙笑了笑,“是不是我說什麼條件,你都能答應?”
“可以,隻要我能做到。”
“那你走吧,你做不到的。”
他拉住她,“你還沒說是什麼條件。”
“那你聽好了,我隻說一遍,以後都不再重複了。”她回身看著他,“我想跟你一起生活,走進你住的地方,而不是像個見不得光的外室一樣被安排在某個公寓,讓你想起來的時候來摸摸看看,哄寵物似的哄著玩。我喜歡你在半山道那個房子,不管你以前是不是從沒邀請過其他人到那裡去,我都要做最特彆的那一個,我要你信任我。”
聶堯臣果然變了臉色,抓著她的手卻不肯鬆開。
他的執拗其實是一種焦慮,也是阿斯伯格症的一種表現,但一般隻在青春期的時候比較明顯。
英叔也說,聶堯臣十來歲時的確有一段時間表現出焦慮和叛逆,形成和家人之間的對抗。
但這些年已經好多了,大部分時候他都能像普通人一樣管理好自己的情緒。
他就是怕她離開。
趙元熙原本真的是沒什麼把握他會答應,但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忽然就有了底氣。
果然,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下個月初,又要過生日了,你過來,在半山道的家裡,就我們兩個人。”
他們倆生日在同一個月份,相識以來,每年都一同慶祝兩個人的生日。⑨思⑨兔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對於趙元熙來說,今年這個生日注定不同往日。
她這輩子,幾乎沒嘗到過心想事成、如願以償是什麼滋味,隻有這一刻是例外。
四年的努力,終於有了階段性的成果。
很難形容內心感受,不能簡單說是欣喜若狂,但的確有類似興奮的情緒狂瀉而出。
她都佩服自己,怎麼麵上還能看起來這麼平靜。
“對哦,又要過生日了,一年時間真是好快。”她突然問,“你開車來了嗎?”
“嗯,你要乾什麼?”
她一笑:“送你禮物啊!”
第18章 一更
車子從林蔭道邊挪到深巷儘頭,車窗上深黑的紙膜仍掩不儘車內的旖旎。
元熙穿了長裙,跟他麵對麵坐著,裙擺散開如大麗花,遮住溪穀涓流,山峰奇崛,以及由她掌握的起伏跌宕。
聶堯臣椯息不定,想要推開她,卻又舍不得,低聲說:“這不公平……”
元熙從深%e5%90%bb中退開,垂下眼睫看他眼睛:“你說什麼不公平?”
她嘴唇灩光一片,紅得像晚櫻的花瓣。她今天素麵朝天,一點妝容都沒帶,這麼漂亮有生氣的唇完全拜他所賜。
“我說你的衣服,還好端端的……你看我。”他低頭看看被丟在腳邊的大衣和襯衫,“還把我衣服都扔了。”
“那我補償你。”
她湊過去小口小口地品嘗,像吃到最美味的食物,細嚼之後就要一口一口吞掉,“你在辦公室也是這麼對我的,我都沒抗議過。”
被她碰過的地方像燃起火苗,血液開始沸騰奔湧,呼吸也全亂了,哪裡還能計較什麼公平不公平。
“為什麼說這是禮物?”
“不是下個月就要過生日嗎?去你家陪你過生日,還得懷上孩子,現在就得抓緊了。先預支一點福利給你,真正的生日禮物,我會再準備。”
他的車子跟他本人一樣透出乾淨而禁欲的氣息,這場耳鬢廝磨完全是臨時起意,根本什麼措施都不可能做。
他攬緊她:“也沒這麼急。”
她隻要願意就好,他信任她,並不來自他們之間這點血緣紐帶,相反的,要換取她對他的信任,才是他想讓她生個孩子的原因。
等深巷儘頭終於恢複平靜,暮色四合,兩個人重新穿戴好衣服,聶堯臣說:“我送你到福利院門口。”
“不用了,你快去看你爺爺。太晚了,你家裡人該覺得奇怪了。”
他仍拉著她的手不放,“你不走了?我會不會又找不到你?”
“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