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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

流動的魚群自深藍海底整齊遊過,各色魚鱗反射著螢草的光,映射在礁石岩縫上,一片光怪陸離, 卻無鮫人生存的痕跡。

海底有好幾處結界波動,像是有一個巨大的陣法將海底世界分為表裡,鮫人生活在裡世界,外來人隻能在表世界中不斷循環往複地穿梭。

兼竹停了下來, 細細打量四周:既然玉佩中神識將他指引到了這裡,那就說明懷妄已經進入裡世界了。

但要是讓人知道自己偷偷跟來,怕是會被徒手丟回蒼山……

尋求內應的計劃破產,兼竹在結界邊緣摸摸搞搞了一會兒,不遠處的結界忽地一動。一條白底黑紋的尖嘴魚自結界遊出,少頃消失在海中。

“傳訊魚。”兼竹看向它消失的方向。

傳訊魚,顧名思義,在海底作傳訊用。但此類魚種珍貴,估計是鮫人王室專用。

有去必有回。兼竹也不去追蹤,隻暫且隱匿於岩縫之中,沒過一會兒,那條傳訊魚果然又遊了回來。

在魚身沒入結界的那一瞬,他分出一抹神識附著其上,隨之進入到結界中。

裡世界的場景瞬間落進眼底——

海底竟有一座龐大的城鎮,規模絲毫不輸於陸地,上方的結界撐起巨大的天穹。

表世界的海水全部被隔絕在外,天穹之下各類魚族在空中穿行自如與遊水無異。

進入結界後,兼竹的神識便像棵浮遊藻一樣從魚身上飄落。

他打量四周,隻見周圍布滿了各類防護陣法,甚至還有高階法器,想必一旦察覺有外來者入侵便會觸動警戒。

好在合體後期的精神力隱匿性極強,一抹神識的存在感又極其微弱,他的存在沒有被結界察覺。

兼竹滿意,“這個結界真是精彩。”

有了這層過濾,往後小禍不用跑,大禍跑不了。想必鮫人族民生和樂,心態極好。

他的神識躲在結界附近偷偷看了會兒,直到下一條傳訊魚開啟陣法出了結界,那抹神識才趁著四下無人,照它的解法裡應外合地打開了結界。

結界開啟,兼竹怕觸動警戒沒敢一次性進入。他思索片刻,隨即將自己化整為零,分神成上百道神識,一抹一抹一抹……地排著隊送了進去。

可謂謹慎至極。

他一邊在結界內將自己重新黏巴起來,一邊把懷妄記上了小本本。

要不是懷妄不帶他玩,他至於這麼瞎折騰?

·

等兼竹整個人都以這種微妙的方式進入到裡世界,他才狗狗祟祟地朝著鮫人宮的方向過去。

為避免露餡,他特意仿照了鮫人的特征,在鬢邊化出幾片銀藍色的魚鱗,身後綴一高仿魚尾。

他動了動尾巴,感覺自己鹹鹹噠。

鮫人王宮就在城鎮中央,兼竹一路過去,發現城中不但有鮫人族,還有鮫人同其他種族產下的後代,形貌各異,血統逐漸繽紛。

他原以為鮫人族庫存不多,沒想到幾十年間跨種族的繁衍誕生出了這樣多的族人。

隻是血統純正的鮫人仍是少數。

整個族類生活在此,魚口眾多,各司其職,除了拖著魚尾,似乎和陸地上的百姓也並無差彆。

好處就是魚多眼雜,他一生麵孔混進來被發現的概率便小了很多。

等到了王宮之外,兼竹看見宮牆四方都有鮫人族侍衛嚴守。鮫人生性凶戾,侍衛生得高大威猛,手上還拿了把寒光凜凜的魚叉。

人魚拿著魚叉,兼竹覺出一絲離譜。

他正思考著怎麼混進去,就見西麵宮門之外有幾支隊伍在挨個進入宮中。隊伍裡大多是鮫人中的女子,薄紗細絲、流綾輕羅,分明是表演曲藝的。

兼竹在一旁看了會兒,見隊伍領頭的鮫人同侍衛出示了憑證,隨後被一一放行。他理了理衣衫,姿態嫻熟地綴在了最後一支隊伍後麵。

前方隊伍全部通過核查,輪到他一人上前時,侍衛上下打量,“你是……?”

兼竹不語,隻從懷中摸出那枚嵌在晶石中的鮫人鱗,鱗片沾染過鮫人王的氣息,一瞬激起了那鮫人侍衛天性中的臣服。

他目光轉而慎重,“您是?”

兼竹麵不改色,“王的特邀嘉賓。”

鮫人鱗上的王霸之氣不似作假,血脈中的威懾叫那侍衛生不出絲毫懷疑之心,連忙側身放行。

兼竹神色自然地揣回鮫人鱗,端著特邀嘉賓的架子晃了進去。

宮中鮫人都相互混過麵熟,兼竹隻能繼續維持外來者的身份,跟著那幾支曲藝表演的隊伍去向等候處。

他跟在最後那支隊伍的尾巴上,前麵幾名鮫人女子正小聲交談著,聽見身後動靜轉過頭,見到兼竹的容貌皆是一怔。

“好俊俏的郎君。”一金發鮫人笑道,“也是來王室請來獻藝的?”

兼竹點點頭,“可惜學藝不精,隻能獻醜。”

幾名鮫人失笑,覺得他甚是謙謹。他們一道往前走,兼竹一邊同他們閒聊,一邊不動聲色地打探鮫人族和王宮中的情況。

“我宅家幾年沒出過門,最近可有什麼蹊蹺災禍發生?”

“這我倒沒聽說。”金發鮫人回憶了一遭,“我們城中連外來的客人都沒幾個,哪會有什麼蹊蹺災禍。”

一旁的棕發鮫人附和,“每天的日子不都是這麼過的?不過早日來了貴客,王宮安排今晚設宴呢。”

兼竹沒打聽出異況,收回話頭魚尾一搖一擺,“國泰民安,挺好的。”

閒聊之間他們到了候場的偏殿,沒過多久便有宮中來人。

宮人著統一淺紫色宮服,手執赤魚引路燈,“吾王設宴接待天下第一仙尊,再過半個時辰晚宴開始,你們好好準備準備。”

“是。”眾人齊齊應聲。

宮人走後,兼竹揣著袖子看向殿外光景。螢藍的宮燈映著海底的各類珍奇植被,不遠處亭台半透明的磚牆折射著漾漾波光,投在宮牆之上。

想必那鮫人王的宮殿比這偏殿還要美上幾分。

懷妄偷偷溜走,還挺會找地方享受。

兼竹收回視線,身側的鮫人正討論著待會兒的宴席:“來之前我隻知道是貴客,沒想到是天下第一的懷妄仙尊。”

“仙尊親臨,也不知所謂何事呢。”

“大人物的事,我們哪猜得到?”

先前那名金發的鮫人按了按心口,“不知道還好,現在我都有點緊張了。”

棕發鮫人拍拍她的背,“沒關係,你混了金魚的血,隻有七息長的記憶。”

金發鮫人,“……”

棕發鮫人安撫完小姐妹,轉頭看見兼竹立在一旁,搭話說,“你也覺得緊張?”

兼竹想到一會兒就要和懷妄麵對麵,他說,“特彆緊張。”

那幾名鮫人轉而安慰他,“其實吾王仁慈寬厚,加上這幾年尊體欠安,不怎麼會發脾氣。隻是不知道仙尊是什麼性子,若是表演得不好,會不會惹他惱怒。”

兼竹說,“我隻怕我站在那裡就會惹他惱怒。”

鮫人們便掩嘴笑了,“你也太緊張了,放輕鬆,沒事的。你相貌這般出眾,說不準還能得仙尊青眼呢!”

“……”兼竹矜持婉拒,“不敢肖想。”

·

過了沒一會兒,宴會開場。

前麵的隊伍跟在引路的宮人身後挨個上場。

歌舞聲自不遠外的正殿傳來,給這波光蕩漾的宮廷夜色添上了幾分朦朧縹緲。

隨著夜色漸濃,流光映轉,一曲歌平一舞又生,表演的隊伍一支支退場,很快便輪到綴在最後的兼竹。

宮人本按照名單將隊伍都帶過去了,轉頭看見兼竹還在,不由一愣,“你是哪來的?”

兼竹眼含深意,“關係戶。”

“……”宮人恍然,這宮中的形勢可真是混亂。他見怪不怪,將人領去了正殿。┅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到達殿外,殿內的舞曲還沒結束,兼竹從殿外朝裡看了一眼——隻見紅袖回轉、金鈴清脆,銀鈿玉釵和著曲聲旋然一片繚亂。

殿上坐著兩人。位於右席的男人一頭白發,鬢角層層疊疊覆蓋著深藍色魚鱗,麵色蒼白,身著華服,繁冗的服飾下擺卻露出長長一條魚尾。

他對麵的男子銀發如瀑,似巍峨雪山落在這海底深處。場中歌舞曼妙,後者卻連眼睫都不抬,隻偶爾抬手抿一口酒,同鮫人王交談一二。

兼竹深深地看向懷妄:果然是沒有眼光。

……

待場中眾人退下,終於輪到兼竹上場,他雙袖輕振,施施然進了殿中。

四周幾十盞九瓣蓮花燈在地毯上落下層層疊疊的蓮影,明光投在中央,來者一襲青衫墨發,銀藍色鱗片沒入鬢間,眉目如畫。

如此容貌,卻完全不會叫人將他誤認作女子。

鮫人王略帶驚訝地看了兼竹兩眼,“你是要表演什麼?”

兼竹道,“回吾王,庶民表演的節目是舞鞘。”

鮫人王,“……?”

一旁懷妄倏地抬眼,他指尖一抖,清酒灑在了桌上。

第37章 同榻相邀

隨著兼竹話落, 場中寒光一閃,細長的劍鞘橫於他身前。

在長鞘現手的一刹那,大殿四周的侍衛紛紛拔刀, 蹭噌一片刮鐵聲。雪亮的刀刃反射著頭頂的燭燈, 映在中央的那道人影上。

席上懷妄執杯的手指緊了緊,卻見旁邊的鮫人王抬手示意侍衛們撤下,“不必緊張。不過一介庶民,能奈本王如何?”

鮫人王言罷又看了眼懷妄, “更何況仙尊在此, 何人敢造作?”

早已造作過無數次的兼竹溫良一笑, “吾王所言極是。”

懷妄, “……”

四周侍衛收起佩刀重新立正兩側, 鮫人王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兼竹身上。長鞘側過一道銳光,鮫人王“咦”了一聲道,“真是好鞘。”

兼竹靦腆垂頭,“天生的。”

鮫人王, “什麼?”

懷妄,“……”

“罷了。”鮫人王不明覺厲, 揮手示意他, “你且開始罷。”

“是。”兼竹應下,隨後長鞘滑向身側,神色肅穆地開始了表演。

這場表演無人伴奏,隻有他一人靜立中央, 隨著他微微抬頭,光影落在他雋秀的麵容上。鬢間的鱗片泛著微光,四下裡一片安靜,所有人不自覺放緩了呼吸……

幾息過後, 他輕啟唇齒,“鐺!”

眾人有一瞬震撼:居然還是自己配樂。

一聲“鐺”內力深藏,在這大殿之中回響,竟如餘音繞梁。

回聲未散間,兼竹腕上一動。長鞘自他指尖陡然旋轉,他身側鞘光如飛螢流火。

殿旁是百盞蓮燈,光影綽綽,他衣擺散開之間,如同在百碗蓮花間綻開一朵青蓮。

鮫人王麵露欣賞之色,正看著,餘光忽然瞥見身側的懷妄——整場宴會都沒怎麼施舍過眼神的仙尊此刻正看向場中央,目光集中,一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