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走吧。”
兼竹袖子一甩一甩地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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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蒼山,竟有種闊彆已久的錯覺。
兼竹不緊不慢地跟在懷妄後麵。懷妄銀發披落,傍晚那場風雲已過,靈氣消散,此刻的夜幕比往日更加清明,熠熠星辰撒了他滿肩。
披星戴月,原來是這樣的場景。
“仙尊。”
“怎麼?”懷妄腳步未停。
兼竹啟唇,有一瞬他想問的很多:比如這幾日你去哪兒了,如何得到消息趕回來的,為什麼要帶上我。
但最終隻化為一聲輕笑,隨著夜風飄進懷妄的耳朵。
懷妄側頭,“你笑什麼?”
兼竹嘴角盈著意趣盎然的笑意,“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嗯。”
“先前靈氣暴漲,元磁亂震,蒼山亦遭到波及。”
懷妄若有所感地停下來,轉身麵對著他。
兼竹指著庭院的方向笑笑,“你房塌了。”
“不過放心,你的靈鶴很懂事,把菜苗保護得很好。”
“……”
第16章 辭彆宗門
兼竹說完,就看懷妄臉色沉了下來,指節微曲。
像是手癢,想要砍點什麼。
他悠悠越過懷妄往庭院那邊走,“走吧仙尊,我們去看看你的……殘垣。”
懷妄,“……”
兩人到了院落前,隻見矮籬散了一地,木質的屋舍塌了一半,連門框都脫了。要多頹敗有多頹敗。
院中,巨大的靈鶴窩在菜圃上方,黑溜溜的眼睛靈動地看向兩人,還“咯咯”叫了一聲,跟孵蛋似的。
兼竹失聲輕笑,“嗬。”
懷妄目光沉沉地盯了那靈鶴十來秒,隨後抬手一揮。地麵上殘破的籬笆木樁瞬間被碾作粉塵,隨著夜風消散。
他轉身往崖邊走,“罷了,明日一早出發去瀛洲。”
看樣子是準備打坐一晚明早直接上路。
兼竹道,“後山應該沒被波及,仙尊可以去那屋裡歇息。”
“不必。”
兼竹慢悠悠跟上,“怎麼,你也怕生?”
“……”
“瀛洲之行我們少不了同進同出,也難保同生共死。”兼竹教育他,“你這樣我們還怎麼培養團隊協作精神?”
懷妄頓了頓似在思考,隨後腳步一轉走向蒼梧林。兼竹欣慰:不錯,孺子可教。
去往後山的路對懷妄來說並不陌生,他從前住過的屋子就在石階上方。
兼竹領著他進了屋,懷妄一踏進門便覺出些不同。
從前他獨居此處,布置都極為清簡。兼竹看上去懶懶散散,屋子卻收拾得整齊乾淨,榻邊桌前甚至擺弄了幾簇花草,很有生活的氣息。
兼竹見他目光落在幾處花草上,“看,情調。”
懷妄,“哪來的花草?”
兼竹半開玩笑,“彆人送的。”
懷妄皺眉,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又看兼竹伸手撥弄著花瓣,層疊的花影投落在他白皙的指節間。
“說笑而已,去彆人山頭薅的。”
懷妄便不說話了。
這間屋子分了裡屋和外間,兼竹看了眼外麵的天色,估摸不過兩三個時辰就該天亮,“明日還要早起,早點歇息吧。仙尊住哪間屋?”
懷妄留在外間,就地準備修煉,“修行之人,怎可如此怠惰。”
兼竹便自己晃回裡屋,“人這輩子就活個千把萬把年,要及時行樂,對自己好一點。”
……
翌日清晨,兩人從蒼山出發。
正是日出時分,霞光漫天,從席鶴台上遠眺而去,整個臨遠宗可儘收眼底。
兼竹看時辰差不多,對懷妄道,“此行走得匆忙,能不能從前山走,我也好和同門道彆。”
懷妄瞥他,“事多。”
兼竹,“你沒朋友,不懂這種羈絆。”
懷妄,“……”
最後他們還是踏上了去前山的路。
臨近晨課,路上宗門弟子來來往往。看見懷妄出現在這裡,敬畏交加,“見過仙尊!”
兼竹揣著袖子大搖大擺走在前麵,場麵一度像是狐假虎威。
一路上遇到不少相識的同門,還有昨日為他請命的同窗,兼竹一一道謝,轉頭又看見何師兄往他這邊快步走來。
何師兄看見懷妄先是嚇了一跳,接著小心翼翼問候兼竹的情況,“你還好嗎?”
兼竹點頭,“我很好,我就要出發去遠方了。”
何師兄怔了怔,忽而湊近了低聲道,“師弟,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昨日求情沒用,要把你偷偷鎮壓在哪座荒僻的山頭?”
“……”兼竹伸手拍拍他,“師兄,你講故事的天賦缺一個用武之處。我走之後你可以去找江潮雲,期待你們在未來大放光明。”
何師兄似懂非懂,還是應下。
道彆了何師兄,兼竹跟懷妄往山門外走。來去隨緣,他沒想刻意去找誰道彆,隻看路上遇到誰就順帶了。
結果剛出中門就碰上江潮雲。
昨日之事已經傳遍宗門,江潮雲不掩擔心,“你沒事吧,宗門準備怎麼處決你?”
兼竹已經放棄糾正他的措辭了,“暫時沒事。”
“沒事就好……你不知道,江殷又在背後編排你的壞話!”江潮雲情緒上來,聲音昂地響,他嚷完才想起謫仙般的懷妄還在旁邊,趕緊偷偷瞟了一眼。
卻見懷妄垂著眼,眉心似有一道很淺的“川”。江潮雲立馬噤聲——他想定是自己聲音太大,吵到了仙尊。
“和他置氣沒有意義。”兼竹沒注意到懷妄的神色,隻同江潮雲傳授真理,“得用不要臉打敗不要臉,用話本打敗流言。”
江潮雲頓悟,“有道理。流言就像風,三月之後全都成空;話本寫成文,千古流傳永遠滴神!”
“……”
交待完江潮雲,兼竹也算了了件心事。
臨遠宗晨課開始,路上空無一人。
一炷香的時間就這麼沒了,懷妄意味深長地看向兼竹,“你要道彆的人還不少。”
兼竹自知理虧,“沒有了沒有了,到此為止了。”
懷妄收回眼神不再追究。
前方隱隱能看見山門的輪廓,兼竹加快腳步走過去,發帶在他身後一甩一甩的,直晃眼睛。懷妄三兩步上前,越過他走在前麵。
剛踏出山門,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師弟!”
懷妄的目光飄過來:……
兼竹心頭一跳回頭看去,隻見洛沉揚快步而來,幾息便至兩人跟前。
“仙尊。”洛沉揚同懷妄略施一禮,緊接著看向兼竹,“昨天可有休息好?聽掌門師尊說你有事要遠行,記得照顧好自己。”
兼竹心說他還挺有禮貌,知道開頭寒暄兩句,“多謝大師兄,師兄特地過來,可是帶了掌門的口信?”
洛沉揚失笑,“我隻是擔心師弟,這才來叮囑一二。”
兼竹,“……”
竟然是特地來寒暄的。
首席不愧是首席,像是一縷綿長的春風,吹拂著宗門內的每一塊土地。
他投桃報李,“以後票選下任掌門,我一定投你。”
洛沉揚,“……”
洛沉揚,“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不早了。”淡淡的聲線中斷了這場談話。
懷妄的視線一直在兩人之間沒有動過,他麵上雖無不耐煩,但話中意味不言而喻。
兼竹看時間確實不早了,同洛沉揚擺擺手,“師兄,以後有空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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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辛萬苦出了宗門,兩人終於踏上去瀛洲的路。
此次出行不宜張揚,尤其是懷妄——大乘修士天下第一的身份擺在那裡,隨便一個動作就是眾生矚目。
他便換了副麵孔喬裝成凡人。
兼竹打量著懷妄的眉眼,大概是上次那張臉在自己麵前暴露過,後者改動了一些細節,五官看上去平平無奇。
不過美人在骨不在皮。兼竹覺得依照懷妄那身材、那氣質、那神韻……就算套個仙鶴的殼子都該是俊美非凡。
懷妄看了幾眼兼竹,“你不易容?”
兼竹將鬢發捋到耳後,“我平凡無籍,不會有人認得。”
“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麼?”
“……”懷妄默了片刻,“算了。”
因著兩人不便暴露身份,趕路途中多有顧忌,趕了大半天才停在一座城池外。
此地名為鮫州,距離瀛洲還有三座城池遠。
這會兒日頭還沒落山,懷妄卻提出要進城歇腳,兼竹猜想他大概是前幾日出門查到了什麼。
高大的城門敞開著,前麵一行百姓挨個排隊通過城門口的盤查。
兼竹和懷妄綴在隊伍末尾,他側了半張臉過來,“我們既扮作凡人結伴而行,之後該怎麼對外宣稱我們的關係?”
懷妄想了想,“便說友人。”
兼竹,“不可能,你看起來就很不友好。”
懷妄,“……”
“不如說是兄弟。”兼竹側著臉抬眼看來,眼角挑著笑意,“我喚你兄長。”
懷妄眼睫一垂,“兄弟豈不更親密?”
“鬩牆的兄弟。”
“……”
懷妄沒再反對,默認了這層關係。
兩人跟著隊伍往前走,進了鮫州城,喧鬨的街頭在眼前豁然展開。
兼竹和懷妄走進熙攘的人潮,挑擔的小販從中間穿過,小心地避開行人。街邊是各類攤鋪,與鷺棲城不同,鮫州小攤上有很多漂亮的石子貝殼一類飾物。
兩人靠得很近,衣袂在行走間摩挲。兼竹輕聲開口,“兄長有什麼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
那就是沒有。兼竹遊逛間順道看過街邊小攤,琳琅滿目的飾品墊在紅布上,襯得這些普通的藝玩成色上品。
他停在一處攤鋪前,彎腰拿起一件在手中把玩,“這曜石中間還夾雜了一道白色細紋,倒是好看。”
懷妄站在他身後,“普通的飾品罷了。”
小販一聽不樂意,“二位,這可是從鮫海中直接打撈上來的,那細紋應是被傳說中的鮫人鱗片所劃,稀罕著呢!”
“鮫人鱗?”兼竹手上一頓,又同懷妄笑道,“說起來我身上也有塊晶石,裡麵嵌了枚鮫人鱗,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說著從乾坤袋中摸出那晶石,見光一刹那,光暈流轉,裡麵嵌著指甲蓋大小一枚鱗片,邊角都藏著銳利的寒芒。
小販眼神都直了,“這、這是……”
懷妄神色一動,對上兼竹的眼神,隻是一瞬又道,“都是街邊淘到的小玩意兒,能有什麼真品?”
“也是。”兼竹把晶石重新揣回去,又將曜石還給小販,“我逛累了,兄長,我想回去攤著。”
“去找間客棧。”
離開攤販,兼竹在來往的人群中悠然穿行。懷妄就跟在他後麵,他腦中閃過後者的一言一笑,忽地覺出有些人大概天生帶著鉤子。
去客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