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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廚子商議了一陣,然後廚房裡熱火朝天忙了起來。

雞腿切成丁,加胡椒粉,醬油,黃酒,生粉,鹽拌勻醃漬,這邊再將番椒去籽,用滾水泡軟。

熱鍋冷油,放醃好的雞丁下去炸,待炸得金黃半熟之後撈起來。

鍋裡重新加油,放薑蔥花椒下去,等到炒出香味之後,再加炸過的雞丁與番椒下去翻炒。

不一會,又麻又辣的香氣四溢,勾得傅丹薇都快流口水,忍不住拿筷子夾了塊雞丁嘗了。

雞丁外酥裡嫩,麻辣鮮香的滋味在嘴裡散開,傅丹薇臉頰開始發燙,張嘴直呼氣,卻幾乎沒把舌頭都吞下去,再次夾了一塊吃了。

除了辣子雞丁,還做了加辣的紅燒鴨肉,辣子魚塊。甚至清炒蘿卜苗,都被傅丹薇換成了辣椒熗炒蘿卜苗,最後連廚房上空,濃濃的香辣味經久不散。

弘曆到了夜幕時分,大步流星回了正院,一進屋,就“啊切”一聲,打了個重重的噴嚏。

傅丹薇上前福身請安,弘曆擺了擺手,嘴張著又想打噴嚏,一時卻打不出來,微仰著頭很是難受。

過了好一陣,他勉強打出了個小噴嚏,算是好過了些,捂住鼻子皺眉問道:“你做什麼了,屋裡怎麼一股子嗆人的辣味?”

“沒做什麼啊。”傅丹薇心裡快樂翻了天,麵上卻不顯,神色無辜說道:“爺先去洗漱,再出來用飯吧。”

弘曆在屋裡呆了一會,總算能稍微適應了,轉頭四看,眉頭皺了皺,問道:“永璉與三格格呢?”

傅丹薇早就讓奶嬤嬤把兄妹倆帶下去吃他們的小灶,說道:“怕他們吵到爺,讓奶嬤嬤帶下去吃飯了。”

弘曆見與能傅丹薇兩人一起用飯,含笑看了她一眼,去了淨房洗漱。

等到洗簌完,弘曆來到正屋,走到桌前一看,霎時瞪大了眼睛。

他嘗過番椒,吃起來雖挺刺激,嘴巴卻像著了火,實在受不住,從此以後幾乎再也不碰帶辣的菜。廚房裡知道他吃不得,不管他在何處用飯,桌上再也沒見過番椒。

如今桌上卻擺滿了整桌紅彤彤的菜!

傅丹薇規矩肅立在一旁,等著弘曆先入座,他定定盯著她,皮笑肉不笑說道:“你是故意的吧?”

傅丹薇佯作不解,滿臉無辜說道:“爺為何會有如此的說法?如今天氣涼了,番椒吃了能熱身,開胃消食。我瞧著爺成日辛苦,累得連飯都吃不了幾口,特意讓廚房做了番椒的菜來,爺吃了能開胃,我都是為了爺好啊!”

弘曆噎住,臉色變了變,久久之後,咬牙說道:“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

說著說著,他自己都笑了起來,“好了,連永璉都明白的道理,我豈能不懂,真是小心眼子,以後我不會勉強你了。快撤下去吧,這些菜聞起來挺香,我實在是吃不得。”

傅丹薇很想按著弘曆的頭把加了辣椒的菜吃下去,卻不能真正惹毛了他,早就吩咐廚房準備了他慣常喜歡吃的菜。

弘曆自己說懂了,其實就是懂了點皮毛。

傅丹薇淡淡說道:“我讓廚房給爺重新上幾道菜,這些菜留著吧,我喜歡吃。”

弘曆下意識張嘴就要說這麼辣你不能吃,話到嘴邊,覺著不對勁,趕緊打住。

雖沒有吃辣,他的臉頰發燙,耳根都紅了。

第十六章

一餐飯,弘曆吃得心不在焉。

香辣麻的氣味縈繞在空氣中,絲絲縷縷,霸道地往鼻子裡鑽。

桌上擺著兩種菜肴,一種清淡,一種紅彤彤,中間隔了一條縫隙,像是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

弘曆喜歡的燕窩芙蓉鴨子,與傅丹薇留下的辣味紅燒鴨擺放在一起,在短短的瞬間,弘曆見到傅丹薇已經夾了好幾塊。

他的手下意識伸出去,想要把辣味鴨肉拿開,讓她少吃些,手在半空頓住,怏怏收了回來。

先前永璉脆生生的聲音在說:“阿瑪讓額涅喝參湯,額涅不喜歡,阿瑪送得不對。”

傅丹薇說:“這些菜留下吧,我喜歡吃。”

弘曆陷入了沉思中。

傅丹薇究竟喜歡什麼,吃什麼菜穿什麼衣,他從不知道。

如同後宅所有的女人那樣,他賞賜,她們歡歡喜喜接著,感恩戴德謝恩。

傅丹薇吃得暢快淋漓,鴨肉裡麵她讓多加了幾勺酒釀,去掉了鴨肉特有的腥氣,酒釀甜滋滋的,中和了辣味,如果不是留著肚子吃辣子雞丁,她可以把整盤都吃光。

辣子雞丁更不用多言,外酥裡嫩,除了辣之外,還多了層花椒的麻,兩層香氣混在一起,傅丹薇的嘴唇殷紅得幾欲滴血,額頭已冒出密密的細汗,全身毛孔都在舒展。

傅丹薇拿帕子擦拭汗,抬眼看了眼弘曆。

吃辣配上冰涼的酒更過癮,可惜弘曆這個礙眼的人在。

弘曆見傅丹薇前麵的盤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空下去,嘴張了張,最終還是閉了嘴。

他喜歡的,她不一定喜歡,甚至教導永璉學會體諒他人。

弘曆其實不讚同傅丹薇的做法,他的嫡長子,豈用考慮他人的想法行事。

養心殿西暖閣裡,掛著弘曆最為熟悉不過,雍正手書的對聯:“惟以一人治天下,豈為天下奉一人”。

橫批卻是“為君難”。

朝臣不能隨便揣摩聖意,可皇帝真遇到那榆木疙瘩,不會看眼色行事的,皇帝就該頭疼了。

反之亦一樣,不知道下麵的臣子心裡究竟在想什麼,皇帝一意孤行,朝廷得大亂,帝位不穩。

弘曆心情更加複雜了幾分,目光沉沉打量著傅丹薇。

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傅丹薇抬頭看來,那雙眼睛波光瀲灩,弘曆心跳突然加快,竟然感到不好意思,彆扭著說道:“少吃些吧,仔細會肚子疼。”

傅丹薇久不吃辣,到底不敢一次吃得狠了,隨口應了是。

弘曆舀了些燕窩芙蓉鴨放在傅丹薇麵前:“吃些不辣的中和一下。”

傅丹薇看到燕窩芙蓉鴨,便想到賈府吃茄子。一道茄子要十幾隻雞來配,這道菜也不遑多讓。

先選幾隻肥瘦適當的鴨子,隻取鴨%e8%83%b8`前的一小塊肉,與七分瘦三分肥的豬肉一並剁成肉泥,加酒與薑蔥水去腥。

取鍋子把肉泥放進去,加用老母雞熬製,過濾掉油星的清雞湯做底,再在上麵鋪上官燕,些許的香菇丁,火腿丁,隔水慢火燉。

這道菜口感層次豐富,燕窩燉化在了雞湯裡,湯就變得粘稠,中和了豬肉丁的油膩,吃起來香氣濃鬱,鮮掉眉毛。

傅丹薇隻嘗過一次,後來就沒再讓廚房做了。先前她隨意吩咐做些弘曆慣常吃的,他們方做了上來。

永璉經常會好奇詢問,這道菜裡麵是什麼,怎麼做的。

傅丹薇希望永璉能懂得人間疾苦,他是皇子皇孫,卻不能何不食肉糜,認為燕窩不過是尋常家常菜,如同乾隆中後期那般混賬。

傅丹薇盯著碗看了會,徑直說道:“多謝爺,我已經飽了,這道菜就算再貴再美味,還是吃不下去。”

弘曆想起傅丹薇除了不喜歡人參,連著燕窩都一樣不喜歡,頓了下犀利地問道:“你認為這道菜太貴重,不吃人參燕窩都是這個道理?”

這兩樣昂貴的補品,沒有數據證實有具體療效,最主要是傅丹薇認為既貴又不好吃,完全是沒有必要。=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傅丹薇坦白答道:“是,實在是貴了些,對我來說就跟吃藥一樣,沒人願意每天都吃藥。”

弘曆失笑,虛點著她,說道:“真是……,這些個辣的玩意兒就好吃了?”

傅丹薇笑了笑,說道:“酸甜苦辣鹹,人生五味除了苦我都喜歡吃。我還打算明年在庭院角落種幾株番椒,讓永璉與三格格看著他們成長,觀察番椒苗的變化,記錄下每天的長勢。”

前有雍正在圓明園種地,弘曆不由得神色一凜,淡淡問道:“你想讓永璉種地?”

傅丹薇把弘曆的神色變化看在了眼裡,不禁哂笑,說道:“他這麼小種什麼地,我是想培養他的觀察能力。”

弘曆心想也是,永璉連鋤頭都扛不起來,種地實在是太過可笑。

他想到傅丹薇教永璉學算術,好奇問道:“你為何不教永璉經史詩集,而是教他學算術?”

關於永璉的教育,肯定要得到弘曆的首肯同意,既然說到了這個話題,傅丹薇前所未有的認真,耐下性子解釋。

“經史詩集我學得不好,就不亂教了。”傅丹薇坦白說了,想到邏輯這個詞弘曆聽不懂,皺了皺眉,換成了通俗的話。

“算學能鍛煉人的推論能力,通過算學,能發現每樣事物之間的聯係與規律,往小了說是算賬,比如這餐飯值幾錢銀子,隻會簡單的加減不行。”

弘曆抬了抬眉毛,神色頗為意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來了一段時間,已經與西院富察氏結上了仇。等到弘曆的兒子越多,仇家會更多,她隻要活著,包括永璉,就是天然的活靶子。

傅丹薇想活著,更想好好活著。如果她能做皇後,卻什麼都不做,無視在重重宮闈外的苦難百姓,靠著他們的供奉,她隻管吃吃喝喝混一輩子,她會認為有愧此生。

還不如做一條豬,至少被養肥了,一刀之後,能償還養豬人的恩情。

傅丹薇定了定神,不疾不徐說道:“學得多了,就知道不能隻照著食材的價錢來算,還要算上柴火,各種油鹽醬醋,做飯之人的工錢。爬上懸崖峭壁去采燕窩的人,他們把燕窩賣出來時,值幾個大錢。後來經過一道道轉手,到了飯桌上,又值幾個大錢。”

弘曆若有所思,直直凝望著傅丹薇,問道:“往大了說呢?”

“往大了說啊,那就多了。”傅丹薇思索了一下,說道:“應該就是修橋築路,上山入海吧。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為何修橋的時候,要修成拱橋的形狀,下麵要留幾個橋孔?”

關於拱橋的知識弘曆懂一些,馬上迫不及待告訴了她:“為了船隻通過,更重要的是防風,如果風太大,橋就直接吹垮了。”

“爺真是厲害,什麼都懂。”傅丹薇先拍了弘曆一記馬屁,接著問道:“那風有多大,該如何計算呢?”

這個弘曆就不會了,神色訕訕,支吾著沒能說出個所以然。

傅丹薇怕弘曆惱羞成怒,很是體貼讓他下了台階:“這實在太難啦,隻有工部的官員才會學這些吧。不過,我認為這就是學算學的好處,學著算風,算雨,算溫度,算莊稼種子,算大.炮.彈.藥。”

康熙的算學曾在大清算得上數一數二,到了弘曆這裡,就學得稀爛了。

弘曆原本麵子上都快掛不住了,傅丹薇一說算學難,他馬上恢複了尋常。他要學的是治理天下,修橋鋪路自有人去替他做。

想起從西洋傳來的學識,那股不服輸的勁漸漸湧上心頭,想要吹噓幾句大話,話到嘴邊,實在又吹不出來。

因為他看到那些幾何算學就頭疼,不由得剜了傅丹薇一眼,思索了下,說道:“永璉還小,就讓他多學一些吧,打小學起也好,永璜跟著一並學……”

弘曆眼睛一亮,“不如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