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蘭:“你倆就這樣散了?”
柴悅寧:“什……什麼啊?”
尤蘭:“人家小姑娘才多大,成年了沒?你和她玩那麼花,不打算負責啊?”
柴悅寧:“不是,這什麼跟什麼啊?”
尤蘭:“柴悅寧,你看那丫頭每天粘著你那樣兒,你彆做辜負人家心意的事兒啊。”
柴悅寧咬了咬唇,無奈地歎了一聲。
“有些事,真不像你想的那樣。”
尤蘭翻了個白眼,歎道:“像不像你心裡最明白,你把舍不得都寫臉上了,彆騙自己。”
柴悅寧:“我承認,相處久了舍不得很正常吧。”
尤蘭:“那不就對了嗎?”
柴悅寧:“……你不明白。”
尤蘭:“我確實不明白你在想什麼,舍不得就留住她,留不住就追上去,多簡單的事啊。”
尤蘭說著,靠在洗臉池邊沒好氣地歎了一聲。
活像個幫晚輩牽紅線失敗後,一邊生氣,一邊為此感到萬分不解的三姑六婆。
柴悅寧聳了聳肩,轉身走出衛生間,重新坐回了熱鬨的飯桌。
她想,尤蘭對她和褚辭的誤會太大了。
她們之間真不是尤蘭想象中的那種關係。
而且,褚辭的離開,不是她一句話能勸下來的。
尤蘭不知道的事很多,她到底隻是個尋常人,大家不會把尋常人未必能接受的事告訴她。
那之後,日子照舊一天天過。
柴悅寧總在想,基地將外城全麵收複的那一日,浮空城就會離開,褚辭就會離開。
隻是在那一日到來之前,基地廣播全城播報了一條噩耗。
主城軍方正師級軍官,薛舟少將。
在五區執行收複任務過程中不幸感染,在堅持繼續指揮作戰兩小時後,於身體開始發生輕微異變的第一時間飲彈自儘,現已經安全火化。
廣播後麵的內容,是這位軍官半生功績的概括。
他帶領執行過很多危險任務,為基地帶回過很多地麵樣本,也在幾次基地內部發生異變者攻擊人類的案例中擊斃異變者,救下了很多人。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一位讓柴悅寧有些眼熟的軍官來到了他們傭兵隊暫居的樓房。
他是薛舟的副官,他在敲開盧啟房門口,將薛舟生前從未離身過的那把槍轉交給了盧啟。
“他有遺言嗎?”盧啟問。
“有。”那位副官說,“骨灰揚了,沒人祭拜,彆占地。槍留給你,防身也好,銷毀也行,你想怎樣都隨意。”
“哦……”
“少將說你當年賭氣沒進軍方挺好的。”那位副官說著,苦澀地笑了笑,“最後有些話,是我想對你說的。很多時候,在絕對的責任麵前,黑與白、對與錯的邊界都是模糊的。你不用明白,大多數人也都不用明白,但事實一直存在,它不會因為誰的逃避而改變。在這個隻能把希望掛在嘴邊的世界裡,人類的整體利益就是淩駕於一切之上的,任何人的生命都不例外。”
“……”
這世上值得哀傷的事不少,可習慣了生活在危險之中的人,從來不會花太多時間沉浸於傷痛之中。
那之後,少年的腰間多了一把槍。
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但柴悅寧看得出來,那是無聲的釋然與諒解。
她不禁有些迷信地胡思亂想,一份遲到的原諒,或許也能慰藉逝者的在天之靈。
……
大霧散去的第十八天,外城被軍方成功收複,軍力犧牲如預期般高達百分之三十七。
地下城基地再一次對浮空城的無私相助表示了感謝。
浮空城的戰機,也將於次日離開。
臨行前的一個晚上,褚辭依舊回到了這個臨時的住所。
柴悅寧想幫她收拾收拾東西,卻發現除了兩件到主城後新買的換洗衣物外,什麼都收拾不出來。
“其實衣服也不用帶,不會缺的。”
“……”
關於褚辭曾在這裡生活過的這件事,細想就像一場虛幻的夢。
入夢前兩手空空來,夢醒後又兩手空空地走。
“真沒有什麼想帶走的嗎?找尤蘭要點水果,路上吃?”
“不用,你送我就好。”褚辭無所謂地說著。
第二日淩晨,柴悅寧被一場怪夢驚醒。
夢裡,有人抓著她的胳膊,將她輕輕搖醒。
睜開雙眼時,暖黃的光線中,褚辭對她彎眉一笑。
“柴悅寧,我要走了,你說過要送我回去的。”
她好困,困得沒什麼力氣,下意識伸手,想要讓褚辭拉她一把,卻是抓了個空。
褚辭不見了,所有人都說她回去了。
她跑啊跑,一路追到地麵,隻看見泛起一片魚肚白的天邊,一架又一架戰機在朝霞亮起的遠方,如飛雁般漸行漸遠。
醒來的一瞬,褚辭不在身旁,柴悅寧幾乎是第一時間光著腳丫跳下床來。
下一秒,一牆之隔的廁所裡傳來的洗漱聲,讓她狠狠鬆了口氣。
柴悅寧穿好衣服,出臥室時恰好撞見褚辭從廁所裡出來。
“你醒了。”
“嗯。”
“馬上要走了,等到了浮空城,我帶你四處看看。”
“你在那兒可以四處走動?”
“可以的。”褚辭淡淡說著,摸了摸被藥布包著的左臂,彎眉道,“隻是在基地裡總不會跑丟的。”
柴悅寧不由愣了一下。
那一處傷,從她們初見時便一直在。
一開始是取出定位器的地方,後來則是在六區二次受傷。
從地麵回來後,這處傷口的包紮比過去專業了很多,她卻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小小的枷鎖又一次植入了褚辭的體內。
“疼嗎?”她聲音有些顫唞地問著。
“不疼。”
“疼的話,是可以說出來的。”
“那你不要告訴彆人。”
“嗯。”
麵對柴悅寧的保證,褚辭緩緩向前走了幾步。
似有些猶豫,卻還是微微俯身,輕輕地側耳貼上柴悅寧的心間。
柴悅寧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卻被她伸手輕輕環住。
她沉默地聽著那一下又一下的跳動之聲,好一會兒,才喃喃開了口。
“我不敢告訴博士,明明沒有受傷,但這裡就是會疼,我應該不會生病才對……”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它很輕的。”
“隻是彆的地方疼都習慣了,這裡疼,我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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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哇,今天這章有點肥。
第39章
心跳抑製不住地加速。
呼吸,在那一刻停滯了幾秒。
那雙環於腰際的手,細瘦而又冰涼。
耳畔的低喃,那麼輕又那麼平靜,卻偏偏攜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哀傷。
幾乎快要缺氧的那一刻,柴悅寧深吸了一口長氣,抬起的右手,輕輕撫上了褚辭的發絲。
有些輕顫,又不自覺輕輕拍撫。
她不禁想,換做是誰,都會舍不得這一個多月裡,恍若偷來的那份平凡與自由。
她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她多想一直陪著她。
可時間總是過得太快,努力相伴的腳步,快不過分彆。
一陣靜默中,有人敲響了房門。
輕輕抱擁的人,在那一瞬若無其事般分開。
柴悅寧快步上前打開房門,隻見外頭高高低低擠著四個腦袋,見門一開,便立馬朝裡頭望去。
最重要的是,他們身後竟放著大包小包的各種行李。
柴悅寧不由一愣:“你們……大早上的,擠我門口做什麼?”-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盧啟:“隊長,褚辭姐今天要走了,你是不是要去送她啊?”
柴悅寧:“嗯。”
盧啟:“送到升降台,送到地麵,還是送去浮空城?”
柴悅寧:“如果那邊允許的話,我想把她送回去。”
忍冬:“帶上我們吧,隊長!我們也想送褚辭一程,也算認識一段日子了,怪舍不得的。”
盧啟:“是啊,褚辭姐要回去,我們怎麼都得把人送到家門口,才能放下心來吧?”
老向:“咱們和褚辭都是過命的關係了,蹭個飛機去浮空城旅遊一趟不過分吧?”
盧啟:“就是,順便上天看看,回來能吹一輩子。”
杜夏:“我也好奇,從天上往地下看是什麼樣子。”
柴悅寧不由一愣,心底浮起一絲感動。
如果,有更多人陪伴的話,褚辭應該會很開心吧。
她這般想著,做了個深呼吸:“你們……”
老向:“放心,不會打擾你們二人世界,我們就路上湊個熱鬨,到了地方自己逛。”
柴悅寧:“我不是這個意思……”
忍冬:“隊長,不用解釋。”
盧啟:“都懂都懂。”
杜夏:“嗯。”
柴悅寧:“……”
不知是不是錯覺,更不知是不是尤蘭害的。
好像所有人都對她和褚辭之間的關係產生了某種奇怪的誤會。
明明一開始隻有尤蘭這樣。
柴悅寧剛想說點什麼,便聽見身後傳來了褚辭的聲音。
“好啊。”褚辭說著,彎眉笑了笑。
這回答就像是默認了什麼似的,柴悅寧張了張嘴,愣是沒能說出半句話來。
門外的大家在獲得許可後拖著行李擠進了屋裡,自覺找空地坐下,精神頭很好地閒聊了起來。
原本有些沉悶的房間,一下熱鬨了不少。
柴悅寧借著洗漱,把自己鎖在廁所裡發了會兒呆。
她忍不住去想那個忽如其來的擁抱,忍不住在意那靠近心口的溫熱。
她的耳邊似還回響著褚辭的聲音。
輕而平靜,像是在訴說一件尋常之事,卻偏又牽動她的心弦。
冷靜下來後,她輕輕推開房門,目光朝著褚辭所在之地望去。
那個幾分鐘前伏在她%e8%83%b8口訴說心事的人,此刻正乖巧地坐在老向提進來的行李上,一臉認真地聽老向吹著年輕時的牛。
“前陣子,那個小護士不讓我出院,說我身子虛,叫我多觀察幾天。開玩笑,我身子能虛嗎?我這輩子混過的傭兵隊,沒一個不是精英級彆的。”
“我年輕那會兒,地麵那些玩意兒感染性還不高,我當時腦門全是血,腸子都被撓出來了,照樣乾翻那些怪東西,開著那老破車把大家夥帶回基地。”
“和那時候相比,這點兒傷,這點兒出血量,到底算個啥?”
不過有人吹牛,就會有人拆台。
盧啟:“可你老了啊。”
“嘿?你小子,要不要出去練練拳腳?”
“我不欺負傷患。”
“傷好了練練!”
“行啊,誰輸誰請一個月的飯!”
一旁忍冬連連搖頭,將輪椅移到褚辭身旁,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