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柴悅寧問道:“你,記不得誰帶你出來的,記不得住在哪裡,那你能稍微想起點什麼嗎?”
少女搖了搖頭。
柴悅寧:“自己的名字呢?”
少女依舊搖了搖頭。
柴悅寧見了,隻得連忙安慰起來:“沒事,慢慢想,你這也許就是驚嚇過度,過陣子能記起來的。要是實在想不起來,基地也有身份信息備份,查一查,肯定能查出來的。”
她說著,又一次觀察起少女的神色。
少女靜靜望著她,眼裡攜著幾分茫然,似乎並沒太聽懂這句問話。
柴悅寧沉思了一會兒,多強調了一次:“沒事的,不用擔心。”
少女點了點頭。
攥著柴悅寧的手,一時更用力了幾分。
她們走了很久很久。
手電的光漸漸閃爍起來,柴悅寧怕真出意外時會一絲光源都沒有,於是提前將其關上,存電備用。
黎明緩緩而來的天光,透過層層濃霧灑落在這廢棄的大地。
從黑夜一路走至天明的人,遙遙望見了隻屬於人類車輛的黃色霧燈。那一刻,好似迷航的人,望見了燈塔。
柴悅寧一時狂喜,扶著少女快步上前,翻出包裡的手電筒,叫喊著將光照向遠方車輛。
大霧之中,沉重的車輛轉向朝她們駛來。
柴悅寧眼裡的欣喜漸漸變作詫異,詫異過後,她不禁濕了眼眶。
***
返程的車,車速非但不快,還顛得人左搖右晃,可對柴悅寧而言,遠比羅昆那的高檔車舒適太多。
“老向,你不是說這次保準又快又平又穩嗎?”黑發的小年輕衝著駕駛座大聲嚷嚷著,“顛死個人了!比之前還顛!”
“這不是底盤裝得急嘛,回去再好好弄弄。”開車的老向哄孩子似的說了句,“下次,下次保準又快又平穩。”
“我不信你了!回頭交給專業的修!”
“這車開去哪兒修都一樣,它歲數大了,明白吧?”老向說著,憨厚且有些驕傲地笑了笑,“盧啟,我跟你小子說,隊長還沒出生,你姐夫還是個娃娃的時候,我就跟著前隊長一起,每天開著它在霧區搜救,這老家夥我熟著嘞,基地裡沒有人比我更懂它。”
“切……老破車,早該換了。”盧啟一臉嫌棄。
“誒,那可都是錢啊。”老向悠悠說著。
“以後有錢了一定換輛好的。”柴悅寧在一旁插了一嘴。
盧啟瞬間跳了起來,不滿道:“隊長你還說呢,一個人跟那姓羅的王八蛋出來找巨獸,都不帶上我們!”
柴悅寧搖了搖頭:“帶你做啥?這一趟可不賺錢。除了危險,什麼都沒有。”
“知道危險,你才更不該一個人出來。”老向從旁嚴肅正經地教育道,“多大的人了,你要在我之前有個三長兩短,回頭下去了,我都沒臉見你爸媽。”
“嗯嗯,我知道錯了,下次絕對不這樣了。再說了,我也不算一個人,我有蹭著人家的豪車呢。羅昆那車你也見過吧,安全係數可比咱這破車高太多了。”
柴悅寧這樣一狡辯,直接把老向接下來想說的大道理全都堵了回去。
裝甲車內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副駕駛上抱著狙擊槍的女人忽然開了口。
“來的路上,我們看見羅昆的車了。”
“嗯?”柴悅寧一下集中了注意力。
“隻剩下一個車頭,車翻了,玻璃也全碎了,燈還亮著。”女人說著,皺了皺眉,“車上車下都是血,隻有幾條斷肢,連個全屍都沒有。”
“……”柴悅寧不禁重重歎了一聲。
為了活著,有些人拋下了同伴,可最後卻也隻是一場徒勞。
柴悅寧忽然有些後怕,如果當時自己也和羅昆一樣,選擇拋下那個受傷的小姑娘,此時此刻或許早已淪為異獸餐食。
她這般想著,目光不自覺望向了角落裡蜷縮著的少女。
不管是在羅昆的車上,還是在她的車上,這個小姑娘總是喜歡縮在角落。
那個樣子,就像……
像一隻受傷的小貓,眼裡寫滿了警惕,無時無刻不抗拒著試圖靠近的生人。
短暫的分神,讓她有點沒太聽清隊友的話語。
回過神時,隻聽得一句:“我們在那附近找了半天,差點以為你……”
“杜夏,彆說這些。”柴悅寧打斷道,無所謂地笑了笑,“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命硬著呢。”
“……”
“我跟你們說啊,我這次算是長見識了。”柴悅寧說著,閉上雙眼,靠著車壁,一連做了三個深呼吸,感慨道,“你們是沒見著,那玩意兒到底有多大。”
“廣播裡那條大蟲子?”盧啟好奇問道。
“是比那大蟲子還嚇人的東西……腿比曆史書裡的大象還粗,前肢像兩把大刀子,站起來比一層樓都要高,嘴巴長在肚皮上,好大一張,裡麵全是觸手一樣的口器!”柴悅寧齜牙咧嘴地說著,兩隻手還生動地比劃著,車子再晃也擋不住她戲癮上身。
盧啟聽了,不禁詫異道:“霧區裡的異獸都進化成這樣了嗎?隊長你不是在唬我們吧?”
“我唬你做啥?又不止我一個人看見。”柴悅寧說著,目光再次望向角落的少女,“她也看見了。”
少女應聲抬頭,一雙眼怔怔望向柴悅寧。
柴悅寧站起身來,幾步踉蹌,側坐在了她的身旁:“你得給我做個證啊,我說的是真話,對吧?”
她說著,彎眉衝少女笑了笑。
少女眨了眨眼,分外聽話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盧啟好奇問了起來。
“所以隊長,這小姑娘是羅昆的人?”
“話彆亂說。”
“那她是哪兒來的?”
“她和她隊友走散了,我剛好遇見,就帶身旁了。”
“嗐,我還以為她和羅昆有啥關係呢,現在看來,救她也沒啥好處撈。”
“順路救個人,還想要啥好處啊。”
柴悅寧淡淡說著,扭頭望向了身側的窗外。
車子晃蕩地顛簸在晨霧之中,耳畔是隊友熟悉的拌嘴聲。
又一場春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隨著霧氣漸淡,終於真正脫離了高風險區,緊繃的一顆心才被她徹底放了下來。
這下是真的要回家了。
這樣的念頭剛起,一陣疲意便瞬間自壓抑的心底深處湧了上來。
柴悅寧捏了捏已然有些發軟的雙腿,閉目靠在窗邊,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恍恍惚惚間,她的腦袋向旁側沉沉墜去。
有一隻手輕輕托住了她的側臉,觸?感幾分冰涼,幾分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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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要帶異種進城咯。
第5章
老舊的車子一路顛行,柴悅寧睡得並不安穩。
她夢見無人荒野,夢見巨型異獸,夢見自己獨自奔逃在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濃霧之中。
隨著一陣猛烈搖晃,身上蓋著的外衣滑落,柴悅寧如觸電般自夢中驚醒。
“老向你就不能開穩點嗎!”
“這地上啥時候多出來一個坑!”
“嗐,隔三差五要開的路,咋還不熟呢?”
“昨兒從這過也沒有這坑啊,你小子少叭叭,我開不好下次你開?”
“我開就我開!”
“得了吧,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大車證是走後門得的,彆給我開壞了。”
“你這破車還有再壞的餘地嗎!”
十分劣質的睡眠,讓柴悅寧的腦子十分昏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驚醒後,老向和盧啟的聲音,則讓她感到無比心安。
她下意識望向自己的左側。
少女依舊蜷縮在她身旁的那個小小角落,細瘦的手臂環著雙膝,下巴擱在膝蓋上,雙眼閉著,長長的睫毛隨車廂晃動而輕輕顫唞。
她也睡著了,但任誰都看得出,她睡得並不安穩。
柴悅寧將不知誰為自己蓋上的外衣輕輕蓋在了少女的身上。
她站起身來,稍稍伸展了一下胳膊,低頭順著小小的窗口向外看去。
眼前之景,已不再是先前那些舊世界的高樓大廈,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沙地平原。
平原之上,漸漸出現了三三兩兩,孤獨零落的高塔。
為了阻止黑藤瘋狂蔓延,基地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把基地上方變成了一片草木難生的沙地。
而這些高塔,就是基地設立在地麵的信號塔。
隻是今年生長季的雨下得太過綿綿不絕,些許抗旱能力偏強的黑藤,借著雨勢,蔓延進那黃沙之地,在高塔之上開出了詭譎而又豔麗的花朵。
裝甲車的車輪碾過黑藤,又隨之顛了兩下。
“這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
老向隨口抱怨著,早已習慣了的大家並沒有給予回應。
柴悅寧收回目光,回身便撞上了角落裡少女明亮的雙瞳。
“就快到基地了。”柴悅寧說。
少女點了點頭,目光幽幽望向窗外,安靜得像一個小啞巴。
車子繼續向前開著,沒多會兒便到了基地入口。
那是一個防空洞似的閉合安檢口,左邊是進,右邊是出,進出通道均能容得下至少兩輛大型裝甲車一起通過。
洞口沒有黑藤,被軍方清理得十分乾淨。
基地守衛持著步/槍守在入口兩側,軍裝整潔,站姿筆挺。
裝甲車駛入進口,車牌經過一道全自動掃描檢測後,第一道沉重的鐵門開始向兩側打開。
鐵門後是另一道鐵門。
車門開啟,兩個守衛走了上來,一個背著通電的柱形檢測儀,一個握著一個小型電子掃描儀。
柴悅寧示意少女和大家一同下車接受檢測。
這是基地的規矩,外出之人要回基地,一要掃描ID卡確認身份,二要檢測身上是否存在感染跡象,尤其是傷口部位。
若是前者沒能通過,需要額外上報,再在相關人員的嚴格看管下,進行一係列比較複雜的ID卡補辦程序。
若是後者沒能通過,基地則會將其拘留觀察,直到安全度過最長感染潛伏期,也就是一個月沒有變異,才能重獲自由。
走在前頭的四人檢測得十分快,他們身上沒有傷口,不到兩分鐘便已全部通過。
少女上前時,守衛神色明顯凝重了幾分。
傷口過多的人員,感染幾率通常不小。
背著檢測儀的守衛皺著眉頭,一邊檢測著少女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一邊詢問傷勢來源,是否有正確處理。
少女一言不發,柴悅寧隻能充當一下臨時代言人。
“都隻是些皮外傷,不嚴重,傷口第一時間正確處理過,我們有做過試劑測試的,沒顯示感染。”
“試劑測試可不太準。”守衛不耐地說著,顯然已經聽膩了這樣的說辭。
柴悅寧癟了癟嘴,在掃描完ID卡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