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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雨 明開夜合 4526 字 5個月前

野更成燎原之勢。

陸西陵送她的生日禮物是一條項鏈,叫人訂製的吊墜,一株稻穗的形狀。

他親%e5%90%bb那吊墜,硬質的金屬,在她皮膚硌出一點叫人迷戀的疼痛。

雨停了。

夏鬱青擁著薄毯坐在沙發上,睜著大眼睛看著陸西陵,目光裡不無譴責。

但她還是就著陸西陵的手,小口地喝了大半玻璃杯裡的水。

陸西陵笑,“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這真是讓她想要言語譴責都開不了口,僅僅回想字句都覺得麵紅耳赤。

但她是喜歡且享受的,她對自己從不說謊。

洗過澡,躺在床上,陸西陵去翻夾著電影票的那冊詩集。

薄薄的冊子,紙張脆黃,不知名詩人的作品。

版權頁上的出版日期,果真是他出生的那一個月。

陸西陵低頭看她,笑問:“送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夏鬱青介紹說,這個詩人隻出了這一本詩集,這詩集也隻印刷了一次。

“所以呢?”

“所以……”今天的夏同學仿佛開竅,格外精通浪漫。

“你是我的絕版詩人。”

第52章

北風過境,下了一場冷雨。

方漓過生日,宿舍三人進城,吃了頓熱乎乎的火鍋。

聖誕節臨近,商場已換上相應主題的裝飾。

被這氛圍感染,三人吃完飯逛街,順便挑了些聖誕禮物。

今日陸西陵有應酬,打電話叫她吃完以後自己先回去,因外頭刮大風,又叮囑她要注意保暖,尤其手套彆忘帶。

夏鬱青和室友道彆,乘地鐵回到公寓。

她洗了個澡,拿上筆記本電腦去書房,一邊寫一門專必課的期末大作業,一邊等陸西陵回家。

到晚上十點半,陸西陵仍然沒有回來。

夏鬱青擔心他是否喝醉,打了個電話過去,但沒人接。

大約十分鐘後,陸西陵給她回了電話。

夏鬱青邊接通電話,邊起身拿著杯子去廚房接水。

陸西陵在她之前出聲,那聲音裡含了幾分疲憊感,“可能得晚一點回來,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你還在應酬嗎?”

“我在醫院——爺爺洗澡時摔了一跤。”

夏鬱青一愣,“那現在的情況……”

“可能是骨折,具體等明天影像科上班拍過CT才知道。看情況不算嚴重,我跟陸笙都在醫院,不用擔心。”

陸西陵聲音聽來比較平靜,她想問題應該不大。

“那你不要著急,先安頓好爺爺。”她選擇不多問,不在這個時候給人添亂。

“好。那你早些睡吧。”

夏鬱青一時睡不著。

她對陸爺爺懷有一種很樸素的尊敬和愧疚之情,即便陸爺爺不喜歡她。

但易位思考,陸爺爺對她的不喜歡也並非不可理解。陸家已經經曆過太多變故,陸爺爺隻想一切平順,不要再生波瀾。而她一個農村冒出來的野丫頭,大抵就是個最不穩定的因素。

過了十一點半,夏鬱青聽見開門的聲音,立即丟下手裡的書跑到門口。

陸西陵挾一身清寒氣息進門,大衣料子上似是沾上了消毒水的味道。

“還沒睡?”

夏鬱青搖頭,“想等你回來。”

陸西陵脫了大衣,掛在架子上,“爺爺用過藥已經休息了,我明天再去趟醫院。”

“我可以一起去嗎?”

陸西陵看她。

“我覺得這是基本的禮數。假如爺爺不想看見我,我丟下花就跑。”

陸西陵被她逗得笑了笑,伸手捏她臉頰一下,“行。”

第二天上午,夏鬱青跟陸西陵一起去了醫院。

單人的VIP病房,相對清淨。

陸笙、陸奶奶和家裡的保姆已經到了。

陸爺爺早起抽過血,留過尿樣。

此刻在吃早飯。

他右手被固定,動不了,左手靈活性差,拿不了筷子,隻能用勺子。所幸是小個頭的餛飩,還不必叫人來喂。

陸爺爺本是古板嚴肅的性格,在小輩麵前威嚴慣了,這會兒這麼狼狽,臉上很掛不住。

所以很不湊巧,夏鬱青來得不是時候。

陸爺爺抬眼一瞥,沉了臉色,“你來做什麼?”

夏鬱青早有預期不會有好臉色看,是以絲毫不覺有什麼,“我來看看您。”

“看我是不是還沒死?”

這話一出,所有人表情都是一僵。

陸奶奶將臉一板,剛要替夏鬱青回頂一句,她已自己開了口。

“您這樣說,陸西陵會難過的。您不知道他有多擔心您。”夏鬱青抱著花,一邊朝床頭櫃走去,一邊說道。她放了花,看向陸爺爺,很是認真地又說,“您一定長命百歲。”

自己心情不豫,話說得衝,陸爺爺心裡也有數。而夏鬱青這番回應,完全回避了鋒芒,又是站的陸西陵的立場,一時竟叫他不知還能說什麼。

本是無可避免的難看場麵,竟莫名其妙被化解了。

夏鬱青踐行昨晚定下的作戰方針,真就放了花就準備走了,說要回學校上課了,不再打擾陸爺爺休息。

陸西陵要送她下樓,她忙將他按住,“不用,一會兒爺爺要去拍CT吧,你在這邊方便些。”

陸西陵點頭,“你叫司機送你。”

將夏鬱青送到走廊裡,陸西陵叮囑了兩句,便返回病房。

他也不提方才的事,隻對爺爺說,“您早餐吃飽,今天一堆檢查。”

陸爺爺冷哼一聲,“你少在我跟前賣乖。”

上午做了檢查,下午結果陸續出來,右手和腰椎骨折,不算嚴重。微創治療,住院半個來月應該就能出院靜養。

對老年人而言,摔傷髕骨最了不得,也是所幸陸爺爺倒地時,及時伸手撐了一把,才沒造成嚴重後果。

下午陸爺爺要睡覺,陸奶奶年紀也大了,陸笙就讓她先回去休息,照顧人的事情有小輩,有專業的護工,不用奶奶親自操勞,不然一個好了,一個又累倒了就得不償失。

下午陸西陵去了趟公司,晚飯以後過來醫院,跟陸笙輪替——陸笙有事要去趟自己的店裡。

旁邊床頭櫃上,放著一疊報紙。

陸西陵拉過椅子坐下,“我給您讀報?”

陸爺爺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陸西陵在頭版挑了個政策解讀的新聞,念過標題,瞥了陸爺爺一眼,見他似乎有興趣,便繼續往下讀。

這是初中那會兒的習慣了。

陸爺爺愛看報,家裡訂了三四份。

他當年發家就得益於對政策風向解讀準確,孤注一擲地跟對了風口,也因此教導陸西陵要養成看新聞的習慣,未來走勢如何,都藏在那些看似枯燥的政策條文裡。

那時候一周兩次回陸家吃飯,吃完飯,陸爺爺就會將陸西陵叫到書房去,讓他為他讀會兒報紙。

這也間接培養了陸西陵對新聞重要程度的敏[gǎn]性,因為一但選讀得不對,爺爺便會不高興,問他這有什麼值得讀的?

後來上了高中,課業愈忙,這習慣就廢止了。

這一條讀完,陸西陵翻到下一版,正在篩選時,陸爺爺出聲了。

“你這幾個月搞工作室,折騰那個什麼‘青禾計劃’,是個什麼意思?還真打算轉行做慈善家?”▼思▼兔▼網▼

陸西陵語氣平靜:“這您讓我怎麼回答?我要說我現在真是醉心慈善,您一定覺得我偽善;我要說我純粹是為了夏鬱青,您肯定又不高興。”

陸爺爺蹙眉,“那黃毛丫頭就有那麼好,讓你顛三倒四的。”

陸西陵抬眼看了看爺爺,“您當我瞧不出,您也不是真討厭她這個人,您隻是討厭她的出身。”

“你又知道了。”

陸西陵將報紙一合,疊了疊,重新放回到床頭櫃上,“她說我擔心您擔心得不得了,這話不假。您不知道,昨晚上我接到陸笙的電話,說您摔了,我是什麼心情。說句難聽的,到了您這個年紀,這一摔說不準就是最後一摔。”

“聽明白了,你就是盼我早死。”

“我也聽明白了,您反正是不怕我們難過。”

陸爺爺一頓,看向他。

陸西陵神情平靜,“我爸去世的時候,您跟他心結還沒解開,我不信您現在不覺得耿耿於懷。”

陸爺爺不做聲。

實則,自陸頡生和淩雪梅相繼去世以後,爺孫兩人就幾乎沒有真正交心過了。

今天陸西陵姿態放得低,而他自己摔了一跤,確實心有餘悸。

要真這麼一摔不起,他也難瞑目。

這會兒說不上是不是互相坦誠的最好的時機,但真要有心去找什麼時機,又未免落於刻意。

便沒再說什麼,由著陸西陵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您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陸西陵平聲說道,“真正間接害死我爸的,其實是您自己。如果不是您一直咄咄相逼,他不會帶著我媽離開南城。”

“你是在怪我?”陸爺爺擰眉。

“我不該怪您?”陸西陵看向他,“你一直隻記得你失去了兒子,但從沒想過,我是失去了父母。”

這坦蕩磊落的對峙目光,讓陸爺爺一時未敢作聲。

而陸西陵移開了視線,繼續不疾不徐道:“您是長輩,但長輩不代表絕對正確的權威。我不是來跟您吵架的,我隻是想跟您把話講清楚。您願不願意聽我無所謂,我隻想您百年之後,我想起這件事不覺得遺憾,不跟您一樣至今耿耿於懷。”

陸爺爺等他繼續說。

“我不認同您對我媽的態度,但我也不執著讓您承認,您確實做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局限,可能怨恨我媽,能讓您心裡好受點。一度我也是這麼做的。”

陸爺爺心頭一震。

因為陸西陵一針見血地戳中了他最大的心魔。

“……但她確實是整件事裡最無辜的人。沒有她,就沒有我,沒有陸笙。我希望您至少念及這一點,往後不要在我麵前侮辱她。”陸西陵語氣依然平靜,因為這些話,自上回看過夏鬱青的日記以後,他就一直在思考。

陸爺爺更加沉默。

“再就是夏鬱青。我仍然是這個態度,您接受她也好,不接受她也罷,我不強求。我已經照您的意思,繼承了您的基業。我是長子,為了家人也是理所應當。但我不會為了您的自私,無限度讓渡我的自由。”

陸爺爺張了張口,終於出聲:“……就非得是她?”

“是。”

“她一個鄉野丫頭,對你的事業能有什麼幫助?”

“她永遠不必給我提供什麼實質的幫助。隻要她這個人存在,我就會覺得,生命至少還有那麼一點意思。”

更肉麻的話,也不必說了。

譬如他時常會在噩夢醒來之後徹夜失眠。

譬如除了對陸家的責任之外,他試圖再跟這世界建立一些毫不功利的聯係,所以他才養了那些熱帶魚。但或許,飼養它們本身的目的就是功利,所以它們也一個接一個地死亡。

後來他就認命了,可能這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就是注定要成為責任的奴隸,就像他曾經也試圖拿責任綁架淩雪梅一樣。

他未嘗沒有贖罪心理。

而夏鬱青,她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