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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雨 明開夜合 4546 字 5個月前

沒答她的話,隻問:“為什麼一定要過來?”

他聲音聽似有幾分漫不經心。

“雖然讓我不要來,但是我還是很擔心……好像沒想太多。”

“沒想太多。”陸西陵淡淡地重複這四個字。

每回他重複她的話,她便情不自禁地覺得忐忑。

“小孩兒真好。”陸西陵再度開口,“沒心沒肺,也沒有秘密。”問什麼就答什麼。

夏鬱青想去看他,又垂下眼,她很想反駁,她才不是沒心沒肺,“陸叔叔怎麼知道我沒有秘密?”

“是嗎?你的秘密是什麼?”

“不告訴你。”

陸西陵沒甚所謂地笑了一聲。

不管她的秘密是什麼,總歸跟他沒多大的關係。橫亙了八歲的年齡差,她的少女心事,終究也不適合他這慣於爾虞我詐的人去妄自分析。

陸西陵撐了一下,坐起身來。

夏鬱青一臉憂慮地看著他,生怕他崩裂了傷口。

他沒什麼表情,靠住床頭,揚手指了指茶幾那兒,示意她幫將煙和打火機拿過來。

“你受傷了,不可以抽煙。”

夏鬱青神情堅決地看著他。

“……”陸西陵作勢要起身,自己去拿。

她立即探過身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無奈地說:“好了您坐著吧,我去拿。”

夏日皂香的清新氣息,在她湊近的這一霎,拂麵而來。

陸西陵屏息。

這一瞬間,似乎所有煩躁的念頭,又死而複生。

原本,他已回到了他該有的身份當中。

可玩火似乎是人孩提時就有的一種惡劣本性——不就是有男朋友嗎?那又怎樣,好像他這人有多講道德一樣。

夏鬱青要收回手,陸西陵卻倏然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極為幽深。

她頭一回見他這樣夜色一樣靡邃的目光,以往他的眼裡總有幾分厭世冷淡的底色。

那微涼的手指緩緩往上寸許,箍住了她的手腕。

他仍舊看著她,以視線相逼。

她心臟一瞬間似要從嗓子眼裡跳出。

至此,他卻沒有更多的動作了。

夏鬱青不敢呼吸。

他手指隻要再偏寸許,就能摸到她的脈搏了,他就一定知道,此刻她心跳得有多快。

沒有持續多久。

陸西陵看著女孩的表情逐漸僵滯,理智瞬間歸位,極為寂寥地鬆開了手。

夏鬱青從劫後餘生般的心悸中,奪回一口呼吸。

慌忙起身,朝茶幾那邊走去,拿起了煙盒和打火機。

第29章

陸西陵點燃煙,抽了一口,習慣性抬腕看表,才記起之前摘下來放在茶幾上了,嫌手機吵,也靜音了丟在了沙發上。

“幾點了?”他問夏鬱青。

她的手機被摁亮,一片淡白的光照在她臉上,“快要零點了。”

“你回房間休息去吧。”

薄藍煙霧後的麵容冷寂,幾分寥落,夏鬱青看著他,“你要休息了嗎?”

“嗯。”

“會不會再做噩夢。”

陸西陵瞥她,“怎麼,你要在旁邊陪著我?”

沒出預料,她又像是受驚似的,表情一僵。

陸西陵斂目,“休息去吧。”

夏鬱青走到門口,手碰上金屬門把手,想了想,又回頭,“陸叔叔,你會討厭彆人嘮叨你嗎?”

一個問題,卻把陸西陵拉進回憶,可能他剛剛做過噩夢的緣故。

淩雪梅就是個有點愛嘮叨的人,但她說話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溫婉腔調,那嘮叨也像是裹了一層糖霜的糕點,自然是黏的,可也是甜的。

安靜的春日午後,他在書房裡習字,目光投向門外,看見淡白天光裡,她的身影出現,穿著青花料子的連衣裙,拿雞毛撣子撣著杌上花瓶上的灰,一邊柔柔絮絮地說,西陵呀,那毛筆字隨便練練就好啦,你坐太久啦,出來吃點東西呀。晚上你爸爸下班了,我們帶妹妹一起去看電影好不好啊?

回憶裡那張秀婉的臉轉頭看他之前,他及時地抽離了思緒,抬眼看著門口的人,“……你想說什麼?”

夏鬱青說:“不要再抽煙了,好好休息,除了你自己之外,是不會有其他人擔待你的身體的。不是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前麵的話還算溫情,最後一句話又活脫脫是她夏鬱青的風格,一本正經裡帶一點搞笑。

陸西陵嘴角微揚,“囉嗦。”

她可能聽出來他的語氣,就笑了聲,“那……晚安。”

“晚安。”

因為定了上午九點半開會,陸西陵九點鐘就起床了。

洗臉的時候有人敲門,他拿了乾淨毛巾擦了一把臉,走去門口打開了門。

夏鬱青穿著昨天的那身衣服,手裡拎著一隻塑料袋,“我給你買了早餐!”

好久沒聽過的感歎語氣,以及比秋日晨光更耀眼的笑容。

他休息一晚,此刻又看見這笑容,有種沉屙儘除的鬆快,“買了什麼?”

“餛飩。”她笑說,“我搜了家好評最多的,八點就過去排隊了。人超級多,排了好久。”

夏鬱青走進去,將手裡的塑料袋放在書桌上,這套間裡沒有正經餐桌,她怕茶幾太矮,他坐在沙發上蜷身會壓到傷口。

打開袋子,端出裡麵的透明塑料碗,再將湯袋解開,倒入碗中——怕在湯裡泡久了會爛,餛飩和湯是分裝的。

清亮的高湯,幾乎不見油花,餛飩個頭小,皮薄,幾近透明。

陸西陵在椅上坐下,接過夏鬱青遞來的筷子,“你不吃?”

夏鬱青笑說:“我已經在店裡吃過了。怕會不好吃,我先試了一下。”

陸西陵搛了一隻餛飩送入口中,他再挑剔也得承認味道是真不錯,不枉費小姑娘大早去排那麼久。

夏鬱青往旁邊走了一步,背靠著書桌,雙手朝後撐在桌沿上,偏著腦袋看著他。

“看什麼?”陸西陵注意到她的視線,“這頓早餐可不算。”

夏鬱青沒聽懂,“什麼?”

“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

“當然!”夏鬱青笑起來,隨後,又稍顯心虛地說,“不過可以讓我來挑麼?我請不起太貴的。”

“客隨主便。”他喜歡她的坦蕩,不為無謂的虛榮所擾,更不會打腫臉充胖子。

陸西陵吃完,夏鬱青替他收拾了打包盒,拿到靠近門口的垃圾桶裡扔掉。

她轉身回到客廳空間,書桌那兒不見了陸西陵的身影。

片刻後,陸西陵從隔斷後的臥室空間裡走了出來,浴袍換掉了,沒穿上衣,隻穿著一條灰色的休閒長褲。

在他腹部位置,拿醫用膠布貼著一塊紗布。

陸西陵走過去,打開書桌抽屜,從裡頭拿出一隻塑料袋子,解開以後,緊跟低下頭去,揭腹部上蓋著的紗布。

夏鬱青僵立了幾秒鐘,最終暗暗地呼了口氣,若無其事地朝他走去,“要換藥麼?”

“嗯。”

“……我幫你吧。”

陸西陵沒說話,正在撕醫用膠布的手指一頓,放下去。

她停在他麵前,低著頭,抬手,指尖揪住了膠帶的尾端,以很輕柔的力道緩慢揭開。

那細微的癢,並不因為膠布的黏性引起,而是因為她的指尖。

陸西陵垂眸,看見她低垂的長睫毛。

他一隻手不做聲色地抓住了椅背。

紗布揭開了,夏鬱青轉頭去扒拉了一下塑料袋子,“隻需要消毒?”◆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嗯。”

她拿出一小瓶碘伏,拆了三根棉棒並攏,蘸了些許,湊近那已開始結痂的傷口。在徹底挨上去之時,她抬頭看他一眼,觀察他的表情,像是怕力道不對,弄疼他一樣。

陸西陵並無表情。

見此,她似乎放心下來,給傷口消毒過後,又拆開了一塊獨立包裝的紗布,輕壓在傷口上,“你自己按一下。”她說。

陸西陵抬手按住。

她再拿起易撕的膠布,扯斷一截,打橫貼在紗布上,再拿手指順撫過去,按了按,將其貼牢。

她手指修長而纖細,指甲剪得短而乾淨,淺粉的指甲蓋,甲床根部臥著一瓣小小的月牙,指腹溫熱,指觸輕柔。

陸西陵不得不抬頭,去看書桌上的台燈,分析它的構造,借以分散注意力,與某種隱秘的生理本能做對抗。

那膠帶她橫三豎三地貼了六道,每一道她都以同樣的工序折磨他。

“好了。”她終於說。

陸西陵第一時間往後退了一步,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去臥室。

夏鬱青有些莫名。

她扔掉了換下的紗布,收拾好印著醫院logo的小塑料袋,再抬頭時,陸西陵從臥室出來了,已經套上了一件質地偏軟的白色襯衫。

這時候響起敲門聲,陸西陵直接走去門口開門。

進來的除了周潛,還有四人,都著正裝,手裡拿著筆記本電腦和文件夾。

夏鬱青忙說:“陸叔叔,我先回房間……”

“沒事。就在這兒待著。”陸西陵順手指了指那書桌的椅子,示意她就坐在那兒。

正在落座的四位公司管理,各自暗暗地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陸西陵在側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叫他們開始。

四人各自彙報進度。

夏鬱青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見那邊一時半刻不會結束,便打開了手機上背單詞的APP,拿過旁邊的意見簿和圓珠筆,邊寫便默背。

這邊工廠的副廠長彙報完情況,做了一番總結,並給出了自己的處理意見,“陸總,情況就是這樣,具體怎麼處置,到底要不要處罰那些跟著起哄的老員工,得看您的決定。”

話音落下,他卻沒有第一時間聽見陸西陵應聲。

抬頭看去,卻見陸西陵手臂撐著沙發扶手,略顯懶散地靠坐著,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瞧著書桌方向。

副廠長正要順他的目光望去,陸西陵出聲了,“這些老員工的詳細情況,你再整理一份報告呈上來。”

副廠長點頭,“我回去就去整理。”

下一個彙報人是財務部主管,陸西陵似聽非聽,手機拿在手裡,抵在扶手上顛倒把玩,他毫不懷疑,就是在跨年夜把某人丟到最熱鬨的南城廣場上,她都能就地開始搞學習。他還多餘操心她會無聊。

手上動作一頓,陸西陵拿起手機,解鎖,給在一旁做會議記錄的周潛發了條微信。

周潛下意識拿起亮屏的手機,看了眼,愣了下,便將筆記本電腦一合,起身出去了。

夏鬱青打卡完了今日的單詞任務,又點開了一個訓練閱讀能力的英語新聞APP。

手邊,一碟甜點遞了過來。

夏鬱青回神,抬頭一看,是周潛。

周潛笑說:“陸總叫我幫你點的,怕你無聊。”

夏鬱青微怔,朝沙發方向看去。

陸西陵像是預料到她會看過去一樣,她一轉頭,就對上了他的目光。

說不上有什麼,很是平淡的目光,好像隻是單純關照的一眼,她卻像被燙了一下,急急移開視線又顯刻意,是以進退兩難。

下一刻,她便看見陸西陵以拳掩口,似是很輕地笑了一聲。

她急忙抬手使勁捏了一下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