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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雨 明開夜合 4546 字 5個月前

注意安全。”

夏鬱青忙點頭,退後兩步,揮手說“拜拜”。

陸西陵點了點頭,遂轉身走了。

夏鬱青走到路邊,將要過馬路時,回頭看了一眼。

那道白衣黑褲的身影,重回到樹影下,即將隱於夜色之中。

陸西陵拐彎之前,不自覺地回頭。

她正在經過斑馬線,步履輕快,如一陣仲夏夜的風,很快消失。

陸西陵說吃得差不多了,這話不假。

他出來的時候,已經在上水果了。

這會兒重回到席上,碗盤尚未撤去,東道主湯望薌叫他嘗嘗水果,是冰鎮的蜜瓜。

陸西陵拿紙巾擦了擦手,拿過一牙。

湯望薌笑問:“是哪位朋友路過?怎麼不叫人進來,我招待喝一杯茶?”

“她還有事,這回就先不叨擾您了。”

吃過水果,大家移步到茶室,閒聊一陣,陸西陵便準備告辭。

湯希月放下了手裡一把杏仁,“我也走了。你捎我一程。”

湯希月懶得花費工夫找房子,她將要上班的投行在市中心的CBD,為了方便通勤,就拜托陸西陵在他們公寓小區打聽了一下,有一棟樓有房子待出租,她去看過,各方麵都算滿意,直接租下了。

湯望薌不舍孫女,“這就要走啦?”

“我那些行李堆公寓裡好多天了,現在還沒收拾完,不能再躲懶了。這兩天整理好了,我再過來看您。”

“讓你住這兒你非不樂意,那高層公寓有什麼好的?”

湯希月笑說:“我們年輕人作息顛倒,怕擾到您,也怕您念叨。”

湯希月拿了包,陸西陵拿上夏鬱青給陸爺爺的生日禮物,兩人一塊兒往停車場走去。

湯希月忽說:“是女的吧?”

陸西陵瞥她一眼。

湯希月朝他手裡提的禮品袋子揚揚下巴,“一看就是女生的審美,還是年輕女生。”

陸西陵未置可否。

到了車上,湯希月問:“笙笙什麼時候回來?”

“估計下周。”

“好多年沒見了,就朋友圈裡刷到過她。她現在怎麼樣?”

陸西陵跟湯希月一個高中的,陸笙也是。那時候湯希月讀高三,陸西陵讀高二,陸笙讀初三。湯希月出國的時候,陸笙念高一,彼時雖說也是嬌生慣養,但畢竟年紀小,再怎麼胡鬨也會有個限度。

“就那樣。”陸西陵嫌棄語氣,“人越大越不懂事。”

湯希月笑說:“誰不知道你。嘴上這麼說,實際比誰都更心疼妹妹。”

她翻了翻包,想起來進門那會兒煙被爺爺給繳了,就問陸西陵有沒有煙。

陸西陵摸出自己的扔給她。

她點燃抽了口,玩笑說:“你倒是沒什麼變化。”

陸西陵沒什麼反應。他聽明白她是揶揄,她高中那會兒就不止一次說過,他這人性格十分討厭。

湯希月又問:“你談女朋友沒有?”

“沒。”

“完蛋。你奶奶最喜歡做媒了,回頭她又要亂點鴛鴦譜。”

“你自己趕緊找一個不就得了。”

“拜托,我就是因為失戀才回國的好嗎?一時半會兒去哪兒找——你們公司研發部有嗎?”

湯希月是“智性戀”,最愛高學曆的理工男,打底也要博士畢業,不通風月的那種最好。

陸西陵說:“有。研發部二把手,三十六歲,研究所出來的,長得也不錯。”

湯希月兩眼放光。

“但離過婚。你要嗎?”

“……陸西陵你去死。”

陸西陵笑了聲。

到小區門口,湯希月便下了車。他們不同棟,她走地麵過去更方便。

她謝他捎她這一程,以及幫忙打聽租房的事,“等我收拾好了,開個party,你到時候去我那兒玩。”

“嗯。”

車開進地下車庫。

陸西陵坐在陰影裡,無聲地抽了一支煙,方才上樓。

進門,打開燈。

冷白燈光下,一片寂靜,如同廣漠無聲的海底。

開學前,夏鬱青和程秋荻實習結束,拿到一份實習證明,蘇懷渠跟他室友也成功拿到駕照。

大二開始,全院共上的專必課和通識課減少,各係開始側重本專業的定向培養,這學期開了《新聞采訪》、《新聞編輯》和《世界新聞史》等專業科目。

夏鬱青勢要徹底補足英語的短板,還報選了英語的雙學位。

這學期選修課係統也開放了,學校有規定,人文社科學院的學生,必須跨專業修滿12個學分的理工科選修課,才能發放畢業證。

夏鬱青聽從學姐學長們的建議,選了《電與電能》和《建築材料與人居環境》,這兩門課程幾乎不點名,也不用期末考試,隻需交平時作業和期末大作業。

專必課、專選課、選修課加上雙學位課程,將夏鬱青的時間表排得滿滿當當,她每天像個陀螺似的,不停穿梭於各大教學樓。

程秋荻曾問她:你是赫敏嗎?

夏鬱青上大學以後,才補完了《哈利·波特》整個係列,赫敏也是她最喜歡的小說人物。

她最迫切希望像赫敏一樣,也能有個時間轉換器——她被室友們調侃為“時間管理大師”,但這學期開始也漸漸覺得時間不夠用。

除此之外,錢又成了她開學後焦慮的東西——暑期實習每天吃飯和乘坐交通工具,那點工資剛好收支相抵。

開學時交完了這一學年的學費,銀行卡裡剩餘的錢,隻夠剛好撐到獎學金發放。

現在沒空再做兼職,要是獎學金不能如期到賬,她就要財政赤字了。

這種又忙又焦慮的時候,偏偏最叫她擔憂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上完上午的課,夏鬱青和程秋荻、方漓一塊兒回宿舍,途徑院辦時,她看見有個皮膚黝黑,個頭精瘦,打扮流裡流氣的男人,在院門口徘徊張望。

夏鬱青心裡一個激靈,毛骨悚然,所有最恐懼的情緒一瞬間山倒海覆。

她鬆開了程秋荻的手,飛快轉身往旁邊公告欄後方躲去。

“怎麼了?”程秋荻莫名。

夏鬱青朝那人指了指,“那我堂哥,是來找我的……秋秋你們自己回去吧,我從另外一條路走,我不能讓他看到我——假如他跟你們搭話的話,一定一定不要告訴他我的下落!拜托了!”

夏鬱青沒空多解釋,說完,朝著反方向拔腿便跑。

一口氣跑到了食堂附近,她撐著腰,喘氣停了下來。

她一直覺得自己這一年成長飛速,但剛剛看見堂兄夏浩的一瞬間,還是仿佛回到了一年前,被大伯軟禁時的恐懼和無助。

身旁人來人往,九月的天氣,秋朗氣清。

這裡是南城,不是鬆林村。

夏鬱青深吸一口氣,漸漸平靜下來。

她一邊往校門口走去,一邊思考對策。

夏浩會直接去新傳院門口堵人,說明已經通過某種途徑(大概率是鎮裡的高中)知道了她在這裡念書。

時隔一年,他們才找過來,多半不是為了把她綁回去嫁人——他們也做不到,她可以報警,可以跟院裡尋求幫助。

那麼,這次夏浩會過來,多半隻有一種可能:要錢。

如果不給,以她對大伯一家人的了解,夏浩極有可能會持續不斷地騷擾,影響她的正常學習與生活。

但且不說她沒錢,即便有,她也不想給;而且,妥協了第一次,還會有第二次。

報警有用嗎?

用處有限。

之前實習的時候,夏鬱青聽說公司有個小姐姐跟男友分手之後,對方一直不停騷擾,報警以後,警方隻口頭教育了幾句,叫他寫了份保證書。之後,那男的沒再做得過分過激,但一直不消停,不是跟蹤,就是“偶遇”,小姐姐沒辦法,叫朋友“教訓”了他一頓,他才老實。

現在夏浩還什麼都沒做呢,她直接報警,警方壓根不會受理。

有什麼一勞永逸的法子嗎?

不知不覺間,夏鬱青已經走到了校門口。

她頓下腳步,不得不無奈地承認,這件事,可能超出她的能力範圍了。

陸西陵中午應酬結束,坐車回公司的路上,看手機時,發現微信上多出一條未讀消息。

為方便辨認,他直接備注的“夏鬱青”。▼思▼兔▼在▼線▼閱▼讀▼

以前她的頭像是一片綠色的麥浪,那畫風混入那種會將微信名起為“雲淡風輕”的媽媽輩也毫不違和。

不知道什麼時候,頭像換了,變成手持魔杖的赫敏·格蘭傑。

夏鬱青:陸叔叔打擾了,我可能遇到了搞不定的事情,可以請您幫忙嗎?

陸西陵點擊輸入框,打了一個字,又覺得效率太低,便直接打電話過去。

隻響了一聲,那邊便接通了。

陸西陵問:“怎麼了?”

“我剛剛,在我們學院門口,看到了我堂哥。”

陸西陵心中一凜,忙問:“你人在哪兒?”

“我沒事!我沒跟他正麵碰上,偷偷跑掉了,現在在我們校門口的一家書店裡。我想問您……”

“你就在書店等著,我過來接你,見麵再說。”

“好。”

掛了電話,陸西陵先吩咐司機,開去南城大學新校區,緊跟著叫周潛把下午的工作日程往後推一推。

隨即,他給夏鬱青發了條微信消息:注意保護自己,躲著就行。

夏鬱青回複:好。

並附上了那書店的實時定位。

開過去四十來分鐘,中途陸西陵耐著性子,接了數個工作電話。

終於到了書店門口,陸西陵拉開車門下去,給夏鬱青發了條微信:出來吧。

片刻,那玻璃門被推開了,夏鬱青往外頭張望一眼,目光落在他臉上,立即三步並做兩步地小跑過來。

她穿著白色的短袖T恤和牛仔褲,陸西陵瞥一眼,注意到她胳膊肘上有一大片淤青,像是挫傷,一眼望去十分嚇人。

他不知道自己神色有多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抬起來,低眼細瞧,冷聲問:“……這怎麼弄的?你堂哥打的?”

“啊……我在學騎自行車,摔的。”

“……”

陸西陵卻沒立即鬆手,“擦過藥沒?”

“擦過的,每天都在擦。”

陸西陵麵色稍緩,鬆了手,“先上車吧。”

“嗯。”夏鬱青不自覺地握了握他方才觸碰過的地方。

上了車,陸西陵吩咐司機先往清湄苑方向開。

夏鬱青把自己方才的猜想,以及被自己否決的對策都陳述一遍。

陸西陵點頭:“你分析得沒什麼錯。”

夏鬱青說:“我記得您說過,讓我不要逞強。”

“是。”陸西陵看著她。

“所以,我想求助您。有什麼辦法,可以永絕後患地解決這件事——不要給他們錢,我不想……”

“不想什麼?”

他看見夏鬱青咬了一下唇。

“不想繼續欠您了。他們也不配。”她說。

陸西陵盯著她看了許久,到底沒說,他寧願她一直欠著他,也寧願能有這樣的機會,叫他能名正言順繼續參與她的生活——當然,前提是她不要受到傷害。

“害怕嗎?”陸西陵低聲問。

夏鬱青抬眼,正好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