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看她,笑說:“說得再明白點?”
“我自己都還沒有想明白。”昨晚上那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又回來了,夏鬱青擺了擺頭,“要是什麼事情,都像數學題那樣,列出條件列出公式,一步一步就能推導出答案就好了。”
“雖然不知道你在具體為什麼發愁,但你想聽聽我的經驗嗎?”
“嗯!”夏鬱青坐直身體。
“我的經驗就是,不存在沒有答案的問題,如果一個問題解不出來,隻是因為當前條件還不充足。”
夏鬱青認真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蘇懷渠撥動輪盤,繼續看夏鬱青拍的照片,“我一直覺得你挺簡單的,沒想到也會有困擾你的問題。”
夏鬱青笑說:“我隻是習慣不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但遇到真正特彆複雜的問題,我就有點沒轍了。所以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蘇懷渠轉頭看她一眼。
“你好像什麼事情都成竹在%e8%83%b8。”她覺得蘇懷渠有種疏朗淡泊的氣質,好像任何情況都不會讓他亂了陣腳。
在這方麵,她就差得遠了,尤其,尤其麵對陸西陵……
“那就真的是你的錯覺了。”蘇懷渠笑著,伸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夏鬱青要不要去那邊再看看,一邊繼續說道,“我不是。我也有完全搞不定的問題,隻是可能我不怎麼喜歡表現出來。”
夏鬱青跟他交換回了自己的相機,朝前方那樹開得繁盛的晚櫻樹走去,“你都搞不定的事情,肯定不是學習上的吧?”
頓了一霎,蘇懷渠“嗯”了一聲。
那樹開在坡道的下方,往下走時,夏鬱青踩了顆石子,往前一衝,差點崴腳。
蘇懷渠趕緊伸手提了她一把,“小心。”
夏鬱青站定,舒口氣。
等取完這一處的景,兩人朝湖邊走去。
湖水靛藍,微風過時,蕩開幾圈漣漪。
夏鬱青彎腰,從湖堤的石子堆裡,撿了塊扁形的,側身,彎腰,手臂回收,隨即飛速擲出。
石子從指尖飛出,在湖麵上打出五個水漂,沉下去。
蘇懷渠驚訝:“……厲害了。”
“我最高記錄是七個!”
蘇懷渠笑了一聲。
夏鬱青問他:“你要學嗎?”
“不了不了,我估計學不會。”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通往湖麵的棧橋上。
夏鬱青將相機掛在脖子上,兩臂撐著棧橋的欄杆,看湖底一尾黑色鯉魚遊過。
她莫名地想到了那天晚上,她陪著陸西陵在河堤上吹風,彼時是黑沉的河水,那料峭寒風擦過耳朵的感覺,現在依然很是清晰。
夏鬱青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終於出聲:“蘇懷渠。”
“嗯?”
“跟我玩個遊戲吧。”
“什麼?”
夏鬱青倏然轉頭,看向他,“跟我對視三十秒,可以嗎?”
蘇懷渠點了點頭。
夏鬱青便調整站姿,與他麵對麵。
她看住他的眼睛。
深褐色瞳仁,目光清澈,是一雙好看的眼睛。
與人對視,實在煎熬又尷尬。
持續不到五秒鐘,夏鬱青就笑起來。
蘇懷渠也跟著笑了。
夏鬱青輕咳一聲,繃住臉,努力、嚴肅地盯了他不到十秒,再次笑了,這回收都收不住。
“……還要試嗎?”蘇懷渠笑問。
“我覺得不用了。”夏鬱青笑說,她兩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輕咳一聲,恢複正常狀態,“你應該知道吧?”
“嗯?”
“就是,一開始,我對你挺有好感的。”
“嗯。我好像還不算遲鈍。”蘇懷渠微笑說,“但是相處下來,發現不行,是吧?”
“你也有同感?”
“你上回跟我掰手腕,並且差點掰贏的時候,我就這麼覺得了。”
夏鬱青張了張口,啞然失笑,“……對不起你這麼一說我感覺我確實有點搞笑。”
蘇懷渠笑說:“沒有,其實挺好的,你是我遇到過的最爽朗的女生。包括今天,你會直接說,我也有點驚訝。你看,其實我也意識到了,卻沒主動開口。”
“因為我說過我不喜歡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你人真的蠻好的,我如果還想繼續跟你做朋友,那還是有什麼就說什麼比較好。”
蘇懷渠看她片刻,“那我需要跟你道歉。”
“嗯?”
蘇懷渠沉默許久,似在猶豫,最終還是坦誠道:“其實我有喜歡的人,隻不過,她不是我應該喜歡的。”
夏鬱青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瓜,睜大眼睛,“……他們說你跟其他女生都不怎麼接觸,也是這個原因?”
“嗯。”
“我能問是誰嗎?”
“我隻告訴你一個,替我保密。”
夏鬱青不迭點頭。
聽完蘇懷渠的話,夏鬱青說,“我可能……也有一個秘密,昨晚剛發現的。我也隻告訴你一個。”
蘇懷渠鄭重說道:“我也會替你保密。”
八月。
車窗外烈日灼灼,炙烤得水泥路麵泛白,道旁葉子綠得發黑,不見有一絲微風。
研發部於兩月前徹底搬遷完畢。
新址占地麵積寬廣,獨占了高新科技園一棟樓,設備全麵升級,又引進了一批新的骨乾人才,可謂下足血本。
區裡將要迎接上頭領導下來考察,SE Medical是個典型案例。
陸西陵親自前往研發部,協同溝通考察的招待事宜。
開了一天的會,中午又同區裡的負責人吃了一頓工作餐。
將人送走以後,陸西陵坐車回到研發部,組織內部會議。
園區裡寥寥幾棵綠化樹,一到正午,連塊遮陽的陰涼處都沒有。
太陽直射進來,陸西陵剛要放下遮光簾,不經意往外一瞥,卻見前方茶餐廳裡,走出來了一行人。
他按鈕的手指一頓,微眯著眼睛,透過灰色玻璃,朝外看去。
女生穿著白色背心,寬鬆淺綠條紋襯衫防曬衣和高腰牛仔短褲,腳上一雙白色帆布鞋。
脖子上掛著一張穿著藍色掛繩的工牌,一頭長發,用一隻鯊魚夾隨意地夾在腦後。
跟她同行的,還有兩男一女。
其中有個男生穿白色T恤和灰色短褲,個頭很高,眉目乾淨,氣質十分打眼。
她跟那男生站在一起,那男生微微低頭,湊近聽她說話。
不知道說了什麼,兩人哈哈大笑。
陸西陵垂眼,麵無表情地按下按鈕,電動式遮光簾緩緩拉起。
開了一下午的會,又處理了一些事。
下午五點半,陸西陵離開研發部大樓。
園區中央有一小片商業區,彙聚了便利店、品牌連鎖快餐廳和咖啡館。
車經過時,陸西陵瞥見了星巴克的招牌,吩咐周潛下車去給他買杯咖啡。
車臨停於路邊,陸西陵落窗,點了支煙。
下午五點半的太陽,有種回光返照式的燥熱。
周潛去了很久,遲遲沒回來。
陸西陵等得耐心儘失,拿起手機,一邊撥號,一邊往外看去。
星巴克旁邊,711便利店門口,一道高挑的身影,正推門而出。
電話接通了,周潛說:“陸總……”
陸西陵直接掛斷。
那端著一碗關東煮,邊走邊聽語音條的身影,拐個彎朝路邊走來。
陸西陵盯著看了數十秒,落下了車窗。
她正聽完最後一條,抬起頭來。
目光相彙,她一下愣住。
陸西陵拉開車門,下了車,反手甩上了車門。
隔了兩米不到的距離,夏鬱青怔怔地看著他。
白色襯衫在這落日濃釅的黃昏,像一抹微冷的輕雪。
燥熱的空氣,突然來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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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三個多月沒見了,眼前的人比及上一回見,似乎清減了好多,獨他一人,在這炎夏裡也有種冬日的雪意,是剛從車上下來,身上還帶著冷氣的緣故麼。
夏鬱青沒敢多看,被陸西陵出聲喚回思緒。
“怎麼在這兒?”陸西陵目光朝著她掛著的工牌點了點。
“哦,我在那邊實習。”夏鬱青轉頭,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樓,那上麵掛著某互聯網公司的LOGO。
“他們招大一的實習生?”一般公司招實習生都要大二、大三的,怕大一的專業知識還不夠過關。
“招聘啟事裡規定的是要大二以上,不過我拉著室友投了一下簡曆,原本隻想試試的,沒想到通知我們麵試,一下就進了。可能還是更看中學校的名氣吧。”
她聲音清脆,像一把玻璃珠落在綠蔭下潺潺的溪水中,夏日裡聽來尤其清涼悅耳。
陸西陵點了點頭。
這是她的性格,不懼一些明麵上的條件限製,能試的都會去試試。
“家教沒在做了?”陸西陵又問。目光落下去,瞥見了她拿著手機的那隻手,纖細的腕上,套著那串沉香木的手鏈。他盯著多看了片刻。
“嗯。這個實習的機會比較重要,有時候忙起來周六也要加班,兩邊沒法兼顧。”
“實習有工資嗎?”
“有,不多,兩千多一點吧。”
周潛這時候端著咖啡從星巴克裡走了出來,遠遠瞧見有人在跟陸西陵說話,那人身形挺拔而高挑,一雙腿尤其長,纖細而筆直。
他覺得兩分眼熟,想了下才反應過來,這不夏鬱青麼。
周潛加快腳步,走過去打聲招呼,“夏姑娘。”
夏鬱青聞聲回頭,笑容燦然,“周哥。”
“你怎麼在這兒?”
“我在這邊實習……”
陸西陵麵色沉沉,眼看著他剛問過的話,周潛似要從頭再問一遍,沒耐心極了,出聲打斷:“再去買杯咖啡。”
周潛愣了下。
陸西陵說:“這杯給她。”
夏鬱青忙說:“我不用……”
“拿著。”陸西陵語氣不容拒絕。
夏鬱青隻得將手機揣進褲子口袋裡,騰出一隻手接過了咖啡。
瞧著周潛轉身走了,陸西陵又問:“就你一個人?”
“我室友晚上不吃東西,所以我就一個人下來買飯。”
“我是說……”
“嗯?”
陸西陵卻不再繼續解釋。
當他不作聲,或者有意不泄露自己的情緒,夏鬱青便完全看不透他。
陸西陵看她一眼,換了話題:“期末考試怎麼樣?”
他覺著夏鬱青可能就是在等他問這句話,話音一落,她眼睛就亮了兩分,笑容也難掩驕傲,和以往唯一的區彆或許是,不知什麼時候發生的改變,她已收斂了自己時不時冒出來的感歎句。
“這次是第一,英語考了88分——哦,六月份也考了四級,再過兩周就會出成績。我對過答案,應該是過了,雖然分數可能不算高。”
陸西陵點頭:“不錯。”
再度聽到這兩個字,夏鬱青有種心臟驟然落定的踏實感。
她無法再接近陸西陵,心事剛破土就要被自己扼殺。
至少,努力用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就像高中那幾年,她不斷地盯著地圖上的西陵峽,想象那朵水花終有一天可以彙入江海。
陸西陵一手抄袋,不動聲色地審視著眼前的姑娘。
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