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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雨 明開夜合 4644 字 5個月前

生產商簽訂了訂單。

銷售部負責人很是警覺,立即將此事上報,並隱晦表達了自己的隱憂:公司決策層也許出現了漏洞。

因為今年上半年已經發生過一起類似事件。

方才周潛打電話就是彙報這事兒。

是誰泄露底牌,陸西陵心裡有數,不過因為那人暫時動不得,所以他一直沒有采取措施。

陸西陵翻完兩次事件的資料,合上文件,往桌上一扔。

周潛立在辦公桌前,等他的指示。

陸西陵手指無意識輕敲桌麵,思考許久,終於出聲:“讓銷售部不用在下次例會上做公開彙報。剩餘的事,我會親自處理。”

周潛點頭。

陸西陵回了一趟陸宅。

陸爺爺這幾年身體不大康健,慢性病纏身,入秋之後一直生病,一降溫就咳嗽。

陸笙陪著陸奶奶在客廳裡吃水果看電視。

陸奶奶叫陸西陵一塊兒吃點兒。

陸西陵說不用,問陸爺爺人是不是在書房。

陸奶奶還沒張口,書房裡便傳來一陣咳嗽聲。

陸西陵說:“我去說兩句話。”

陸爺爺戴著老花鏡,坐在書桌後方看醫學領域的期刊雜誌。

他正在讀一篇供體肝機械灌注保存的前沿論文,想讀兩段跟陸西陵分享。

“我要是退休了,一定跟您一樣清閒。”陸西陵語氣淡淡。

陸爺爺一頓,自老花鏡片後抬眼,將雜誌蓋在桌麵上,“吃了槍子回來的?”

陸西陵鬆解了一下襯衫領口,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您跟陳叔打個電話,說我約他吃飯。”

陸爺爺看向他,靜靜打量片刻,“西陵,我是不是說過,不必要趕儘殺絕。”

“成。要不我倆位置換換?”

陸爺爺沉默。

“多留了他四年,已經看了您的麵子。”

“你陳叔不同,當年……”

“我不喜歡聽這些老黃曆。您就給我一句話,這電話您幫忙打還是不打?”

陸爺爺歎聲氣,“何必呢?你就把他放到一個閒職上,給他開一份工資不就得了?你陳叔是肱股之臣,動他是給你自己樹敵。”

陸西陵沒什麼情緒地笑了一聲,“您當時窮而思退,把爛攤子丟給我的時候,可沒替我想得這麼深遠。”

陸西陵站起身,“如果這就是您的回答,我隻能以我的方式辦事。您知道我是什麼性格。”

陸爺爺最終妥協,“行了。電話我打。”

陸西陵走出書房,陸笙從沙發上坐直身體,眨巴眼睛看著他,“你跟爺爺聊完了?”

陸西陵冷眼瞥她。

“哥。”陸笙站起身,笑說,“我能跟你聊兩句……”

“沒錢。”陸西陵徑直打斷她。

“……”

陸奶奶笑嗬嗬說道:“笙笙在家裡也悶得慌,想找點事做。”

“悶?”陸西陵看向陸笙。

陸笙點頭,眨巴眼睛,“最近太無聊了……”

“無聊那就去找個班上。”

“……”陸笙不高興,“你好小氣!”

陸西陵不再理她,跟陸奶奶打聲招呼,說打算走了。

“不在這兒歇?”

“嗯。您早些休息。”

陸西陵走出大門,回到車上。

他無聲地坐在黑暗的車廂裡,點了一支煙,隻抽了一口,靜靜地讓它在指間燒完。

夏鬱青回宿舍的時候,另外三位室友都在。

趙鈺潔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跟她打招呼。

程秋荻已經在上鋪床上了,“青青你回來啦。”

“嗯嗯!”夏鬱青放下包,問程秋荻,“作業已經寫完了?”

“什麼作業?”

“《傳播倫理與法規》。明天要交的,你忘啦?”

不止程秋荻,方漓也傻眼,“……明天?”

夏鬱青點頭。

程秋荻一躍而起,立馬從上鋪順著梯子趴下來,“救命我一個字都還沒寫——青青你寫完了嗎?”

“上周就寫完了。我記得我上周好像還提醒過你們的。”

程秋荻忙著談戀愛,方漓忙著排話劇,根本沒放心裡去。

程秋荻這時候意識到,趙鈺潔沒像她倆一樣鬼哭狼嚎,忙問:“鈺鈺,你寫完了嗎?”

“沒有,我還在查資料。”

程秋荻手忙腳亂地打開了電腦,“青青,你的作業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我發給你——不用著急,這個作業蠻簡單的,找個新聞侵權案例,分析一下侵權事實、侵權主體和侵權責任就行。”

夏鬱青把電腦打開,找出自己的作業,分彆發送給了程秋荻和方漓。

程秋荻大致看了一遍,“不是說3000字就夠嗎?你寫了5000字!你又‘卷’我們!”

夏鬱青和趙鈺潔的床位相對。

此刻和她背對背坐著的趙鈺潔,聽到程秋荻說的話,轉身,“青青。”

夏鬱青回頭。

趙鈺潔露出一個笑,“你的作業可以借我參考一下嗎?我對找什麼案例還沒頭緒。”

夏鬱青也露出一個笑,“不可以。”

趙鈺潔愣住。

夏鬱青不想多解釋什麼,轉回去,開始投入自己的事情。

她承認自己沒那麼大度。背後講她壞話的人,她才不想給人看作業。

她不擅長吵架,不然真的很想跟趙鈺潔吵一架——沒辦法立即做到淡然處之,她此刻心裡太難受太膈應了。

夏鬱青有心將陸西陵借給她的相機“物儘其用”,擠出時間跟著網上免費的教程從零開始學起,掌握基礎知識之後,積極實踐。

但攝影一事,多少還是要看點天分,尤其拍人像。

夏鬱青非常積極地讓程秋荻給她當模特,程秋荻看完片子要打人:拜托我是以相機直出出名的,我男朋友那麼直男都拍不出這麼死亡的角度!

夏鬱青說對不起嘛,然後下次繼續拍,直到程秋荻揚言要跟她絕交,她才遺憾作罷。

聽說給妹子拍寫真好掙錢的。

夏鬱青隻能承認這錢自己是掙不到了。

但她拍風景還不錯,攢齊九張落日,裁一裁發在朋友圈裡,收獲了一些點讚。

夏鬱青在點讚的名單裡,看到了“LU”。

隨即,評論裡蹦出來一條陸笙的留言:青青我哥加了你的微信?

夏鬱青回複:是的是的。

陸笙:什麼時候加的?

夏鬱青:好像是上次。

陸笙:上次是什麼時候?

夏鬱青:三周前吧。

再刷新,多出來兩條留言,

LU回複陸笙:你倆能不能私聊?

陸笙回複LU:要你管!

夏鬱青捧著手機笑出聲。

時間一晃,到了元旦。

夏鬱青沒有和趙鈺潔鬨翻,一直跟她維係著明麵上的舍友關係,但幫忙值日、帶飯這些事是不可能了。

兩人不再互稱昵稱,也從沒單獨活動過,在宿舍裡也幾乎不會多做溝通。

夏鬱青相信,趙鈺潔應該知道她為什麼陡然疏遠,因為她從來沒問過自己。

久而久之,程秋荻和方漓都看出端倪,私下悄悄問她,和趙鈺潔怎麼了。

她隻說,兩人性格不合。

一開始程秋荻還有心想要在中間說和,後來發現夏鬱青決定過的事情,態度異常堅決,也就放棄了,尊重她的意見。

夏鬱青有時候會覺得難過。

“成年”的標誌之一,是否就是明明心知肚明,彼此厭惡,卻會維係虛偽的體麵。

她讀高中的時候,跟好朋友宋苗實打實地絕交過半年。

雖然後來兩人又和好了,且關係比以往還要親密,但絕交的那半年裡,是真的互相一句話都沒說過。

小孩子愛恨濃烈,什麼都要純粹。

元旦三天,夏鬱青除了給人補課,就是在圖書館裡苦練英語聽力。

彆的科目她都有信心,背熟了一定沒問題,就連係裡大多數人覺得難的《行為科學統計》,她也手到擒來。

唯獨英語聽力,鬼門關一樣。

元旦節後,開始進入考試複習周。

新傳的課程以理論和概念為主,期末考試題型大多是名詞解釋,案例分析等等,是以臨時抱佛腳的氛圍非常濃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大家打印了從上屆學長學姐手裡流傳下來的重點筆記,熬夜背誦,考一門丟一門。

最後一門是“思修”,考完徹底解放。

昨天還在擔心自己《計算機基礎》會掛科的程秋荻,已經開開心心計劃寒假出遊的事情了。

回宿舍路上,程秋荻問夏鬱青準備幾號回老家。

“我應該不回去,我準備跟舍管申請假期留宿舍。”

“為什麼?過年不跟家人團聚嗎?”

夏鬱青沒有跟除了陸西陵之外的任何一個人,講過自己差點被18萬彩禮“賣”給一個陌生男人的事,多少覺得羞恥。

“嗯……他們想開年以後來南城玩。”夏鬱青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謊。

程秋荻沒再追問,“那你除夕也在宿舍?”

“……應該會去親戚家吧。”

“有空可以約我出去玩,我們去看電影。”

“好啊好啊。”

回到宿舍,夏鬱青給陸西陵發了條微信,彙報自己考試結束。

之前聖誕和新年,她都會發去祝福消息。

陸西陵或許很忙,都是延遲回複,除了同樣祝她節日快樂,沒什麼彆的內容。

晚上九點,夏鬱青才收到陸西陵的回複。

LU:知道了。

夏鬱青考慮如何回複,看見頂上一行“正在輸入”開始閃爍。

等了片刻,陸西陵卻沒再發過來。

直到一小時後,才又收到回複。

不是微信,是一通電話。

陸西陵的聲音與平日有微妙不同,三分啞,嗓音更浮一些:“考得怎麼樣?”

“還可以!英語也沒有失手。”

“還在學校?”陸西陵又問。

“嗯。”

她似乎隱約聽見滑動打火機的聲音,電話裡安靜了片刻,陸西陵說:“夏鬱青。”

如果她沒記錯,這是陸西陵第一次這麼連名帶姓地叫她。

她像是上課被突然點名,下意識地挺直了後背。

陸西陵在電話裡淡淡地說:“奶奶說你是‘福報’,你覺得是嗎?”

夏鬱青有點懵。

今天陸西陵的聲音、語氣和所說的內容,都十分反常。

她想,他是不是喝了酒。

沒等她回答,他又說:“掛了。早點休息。”

夏鬱青忙喊道:“陸叔叔。”

通話還在繼續,但無人應答,她看了屏幕一眼,說,“那個……那個……吃夜宵嗎?”

半小時後,夏鬱青在校門口上了車。

司機開的車,陸西陵坐在後座。

車門闔上的一霎,她聞到淡淡的酒氣。

其實有點難說清方才為什麼要提議請他吃夜宵,可能是因為他的反常,讓她有點不放心。

他平常那麼照顧她,她投桃報李,關心他這個長輩是應該的事!

現在見了麵,陸西陵的狀態倒還好,應該不是特彆醉。

他沒穿外套,身上一件黑色套頭毛衣,蹺腿歪靠著椅背,麵色很沉,和他平日那種對人愛答不理的腔調還不大相同,是明顯能感覺到,他心情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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