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找地方住，就是為了離他們男人近一點。這種算是一個城市的人，說隨軍吧，其實也不大算的。
江大海回到家裡就是板著一張臉，臉色很不好看。
“你這一件裙子花了多少錢？”江大海問。
“也不貴，就是十幾塊。”何美麗道。
“這還不貴嗎？”江大海道，“你知道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多少錢嗎？你買這麼貴的衣服！”
“這錢是……”
“這錢不是我賺的，是你自己的，你自己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嗎？”江大海道，“你知道外麵的人怎麼說你的嗎？他們都說你改變不了資產階級大小姐的毛病！”
“就是一件裙子而已……”何美麗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就逮著一條裙子說話，“她們要是喜歡裙子，她們也可以去買的。”
“你管彆人買不買啊，以後，不準再這樣花錢了。”江大海道，“你嫁給我，還是得注意一點，彆讓人說三道四的。”
“這真的就是一件很普通的裙子，真的不算……”
“好了，好了。”江大海道，“彆說了，以後注意一點。這一次，你買了裙子就買了裙子。”
“……”何美麗沉默，她沒有想到江大海會這麼說。
“芷蔓呢？”江大海問，“她去哪裡了？”
“可能是出去玩了吧。”何美麗道。
“你有空就多關心關心她啊，她剛剛來我們這邊，難免有不熟悉的地方。”江大海道，“你不能光顧著自己買衣服，就不顧她。她爸是為國家而死的，也是我的戰友，我跟其他戰友都說好的了，我們會好好照顧芷蔓的。”
“她自己要出去……”
“我知道你還沒有當媽，很多事情不知道。”江大海道，“我也沒有當過爸啊，但是我們現在都要努力去學習如何當父母的。”
“知道。”何美麗點頭。
“我跟芷蔓說過，我們會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對待的，那麼我們就得把她當成親生女兒。”江大海道，“我不求你總是給芷蔓買衣服，但是你買了這麼貴的衣服，芷蔓都沒有像樣的衣服，這像話嗎？彆人要戳著我們的脊梁骨說的。說我們把芷蔓帶到身邊，卻又不肯對她好。”
“買，會買的！”何美麗無奈，她就是給自己買一件裙子而已，怎麼就折騰出這麼多事情來呢。
外麵的那些人就知道說她，何美麗想自己能有什麼錯。這放在以前，那就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情。偏巧這些人就是認為她的舉動有問題，這些人自己不舍得花錢買好看的裙子，就說彆人的不是，這些人就是喜歡便宜的衣服，還不準彆人穿貴一點質量好一點的衣服。
何美麗總覺得自己跟這些人格格不入，她跟這些人本來就不是一個圈子的。
曾經的何美麗高高在上，她是有很多各種各樣的習慣，她認為那些習慣都是好習慣。到了這些人眼裡，就變成了資產階級千金大小姐的窮講究，他們根本就不覺得她的生活水準下降了，不覺得她過得不好了，一個個都覺得她是在改造。
那些人有空沒空就說她兩句，時不時看看她在做什麼。
何美麗感覺那些人都在監督自己，自己稍微做一點與眾不同的事情來，他們就要說。明明那些事情在以前的時候，她是經常做的，而到了這個時候，她做什麼都是錯。
江芷蔓到了江大海家裡，她稍微不滿意，她就跑出去，還在小區裡遊蕩。彆人要是問她，她不是不說話就是搖搖頭，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左右鄰居對江芷蔓還是很不錯的，江芷蔓就是一個小女孩，父親還是烈士。再說了，他們也就是說幾句好聽的話，偶爾讓江芷蔓在他們家吃一頓飯，主要還是何美麗在照顧江芷蔓。
那些人讓江芷蔓在家裡吃一頓，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他們就會一直說，反複說。
“美麗啊，你們家是不是不夠錢吃飯了？”
“你們家芷蔓是不是沒吃飽啊，到了我們家，她吃了整整兩大碗飯啊。一個小小的姑娘，這麼能吃，多半是餓的。”
“芷蔓身上的衣服都舊了，你要是不舍得給她買新衣服，就把我們家姑娘穿過的衣服拿去給她穿。”
“做人不能太自私的，你們家大海決定收養芷蔓，那就得照顧好人家的。”
“一個小姑娘而已，花不了你們幾個錢的。”
……
那些人遇到何美麗，他們就喜歡說這些話，有時候還會換一下花樣。
“你的成分不是很好，能有芷蔓給你當女兒，是你的光榮啊。”
“要是你能照顧好芷蔓，彆人都會誇你一句好的。”
“芷蔓又不是你家大海的親生女兒，不是他跟彆的女人生的孩子，你怕什麼啊。你隻管對芷蔓好就行了，等她長大以後，她也會記著你的好的。”
……
何美麗不喜歡他們說的這些話，可是她不能懟回去，她要是懟回去了，很快就有人來找她。何美麗不是沒有懟過，可是懟過的第二天就有人上門來，就有人來跟何美麗談話。
那是一次相當不愉快地談話，何美麗始終記得那一次。
邱大媽是他們這一條街道辦的工作人員，她也知道江芷蔓的事情，他們這邊很多人都是軍區的家屬的。那些沒有隨軍的家屬很多都是住在這邊的，有的隨軍的家屬，他們也住在附近。
在江芷蔓到江大海家裡住的時候，邱大媽就來過了。
在何美麗懟了那些人之後，邱大媽又過來。
“我能進去嗎？”邱大媽站在門口。
“可以，當然可以。”何美麗哪裡能說不可以呢。
邱大媽帶著一些水果，她今天就是特意來見何美麗的。
“您不用送這些東西的。”何美麗道。
“這是給芷蔓的。”邱大媽道。
“……”何美麗聽到這話，她就不拒絕邱大媽送的水果了。
“我這一次過來是要跟你好好談一談的。”邱大媽道，“芷蔓跟著你們一起生活，你也算是她媽了，你還是得有一個當媽的樣子。彆人幫襯你，告訴你要怎麼做，你也不能隨便就生氣啊。”
“我不是生氣，我是……”
“年輕人，脾氣大一點正常。”邱大媽打斷何美麗的話，“但是芷蔓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是比較敏[gǎn]的，她又有記憶了，她知道你不是她親媽，你又沒有當過媽，做起來可能不容易一點。可你要知道，芷蔓她爸是烈士，是為國家犧牲的，你們既然決定收養她了，就該對她好一些。”
“我們有對她好的，哪裡有對她不好？”何美麗道。
“你們真要是對她好，她會跑到彆的地方去？”邱大媽道，“她會紅著眼睛可憐兮兮的？美麗啊，你沒有當過媽，沒有照顧過孩子，你不知道這些事情也正常，但是真的，你還是得對她好一點的，不是說我們讓你對她好，你就對她好，是得你自己發自真心的。小孩子很敏[gǎn]的，她很快就察覺到你對她的不一樣的。”
“……”何美麗想自己對江芷蔓那麼好還不夠嗎？
這些人一個個都說她對江芷蔓不夠好，何美麗就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了。
何美麗還有給江芷蔓做新衣服呢，要知道江芷蔓最開始還沒有那麼好的衣服穿的。可是江芷蔓還是喜歡跑出去，她就是喜歡紅著眼睛，一副被何美麗欺負了的樣子。這讓何美麗能有什麼辦法呢，她想要說，江大海就讓她少說幾句。
這些人都不讓她說江芷蔓一句不是，這些人都給江芷蔓找到了理由，江芷蔓年紀小，江芷蔓的親爸沒了，江芷蔓剛剛過來難免有不適應的地方……╩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總之，江芷蔓做的都是對的，她何美麗做的都是錯的。
邱大媽嘮嘮叨叨說了很多話，何美麗想要插嘴，邱大媽都不讓何美麗多說。
何美麗無疑是覺得這生活很壓抑的，但是她沒有任何辦法。
晚上，江大海、江芷蔓和何美麗一起吃飯，何美麗看向江芷蔓，她還給江芷蔓夾菜。
“你喜歡吃什麼菜，你跟我說。”何美麗道，“我去給你買。”
“不用。”江芷蔓道，“有飯吃就可以了。”
“沒事的，你到了我們家，我們收養了你，你就是我們的女兒。”何美麗道。
以何美麗的年紀，她生不出江芷蔓這麼大的女兒，她也就是比江芷蔓大十歲出頭，大的不是很多。何美麗嫁人也沒有多久，說白了，何美麗本身都還沒有多成熟，她還有些孩子氣的。
可就是這樣的何美麗就得養江芷蔓，不養不行，江大海直接把江芷蔓帶到家裡。
如果江大海早早跟何美麗商量，或許何美麗還能說自己不想讓江芷蔓過來，說他們可以每個月給江芷蔓寄錢。他們能做的事情很多，不是非得要讓江芷蔓到自己的身邊。
江大海先斬後奏，何美麗都不好說不讓江芷蔓待在家裡，她甚至都還不能說江大海的不是。江大海是在做好事情，江芷蔓是烈士之女，何美麗想自己在這個家裡最沒有地位。
“想吃什麼就說。”何美麗道，“這裡就是你的家。”
“嗯。”江芷蔓微微點頭，她想的是何美麗說讓她把這裡當家，可這裡不是她的家，她有她自己的家。爸爸沒了，媽媽也要改嫁，自己就是沒有人要的小可憐，爺爺奶奶也沒有想著要養她，她就隻能來到大海叔叔的家裡。
江芷蔓不是很喜歡何美麗，何美麗看上去很貴氣的樣子，這讓江芷蔓感覺何美麗不是很喜歡自己的樣子。何美麗最開始見到她還可以，可當何美麗得知她要在這邊長住的時候，江芷蔓都發現何美麗的表情都僵了。
彆人不記得，江芷蔓自己記得，她沒有忘記。
而何美麗根本就沒有想到江芷蔓竟然記得，她能做的就是儘力對江芷蔓好一點。
“你想吃什麼，就跟你媽說。”江大海道，“她說的沒有錯，這裡就是你的家。”
“青菜就可以。”江芷蔓道。
“哪裡能隻吃青菜啊。”江大海看向何美麗。
“多吃點肉。”何美麗給江芷蔓夾肉，“你還在長身體，得多吃一些肉，不能就吃那麼一點東西。”
何美麗心想自己哪裡能就隻做青菜，江芷蔓越是這麼說，這說明自己越不能這麼做。
不管何美麗多麼努力地對江芷蔓好，江芷蔓都覺得這裡不是她的家。江芷蔓總是看上去小心翼翼的，彆人問她話，她不是紅著眼睛閉著嘴巴，就是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江芷蔓知道自己隻要這個樣子，他們就會多幫襯她的。
沒有人去說江芷蔓做的不對，江芷蔓就越發覺得自己這麼做是對的。隻要能得到好處，她就這麼做。
江大海不說江芷蔓的不是，他就是不斷安慰江芷蔓。何美麗也不敢說江芷蔓，這也就導致江芷蔓越發變本加厲。江芷蔓就喜歡在彆人麵前表現得她受了很大委屈的樣子，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