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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才回過神來,“哪個叫你效忠我家了?不過兩樣東西竟引出你這番話……不對,你話裡有話,到底想說什麼?”

曹柔冷笑,眼淚卻不由落下,“我想說什麼?我又敢說什麼?隻怪我曹家運道不好,趕上你爹那個迂腐的倔老頭,他隻把太子當成正統,明明和李家有仇,還投奔同為太子嫡係的王家。”

“枉費我哥好容易讓他看清王家的真麵目,走就好了呀,竟然舍不得那五百遼人,簡直荒唐!落得今天這地步,純是你爹自己作的。”

顧春和越聽越心驚,“我爹怎麼了?他現在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大概喂魚了。”曹柔怨恨地瞥她一眼,“我哥生死未卜,全賴你爹所賜。照我說,當時我哥就不該聽郎主的命令,就讓你爹在王家呆著,哼,離間計反間計,白白搭了我們好幾個人手。”

顧春和像是被人重重撞擊了下,身子一歪,順著院牆軟軟地往下墜。

她渾身都在顫唞,心臟一陣陣抽搐,疼得她幾乎喘不上氣,某個角落好像裂開了,疼得她想喊,卻一聲也發不出來。

隻能下意識地捶著%e8%83%b8口,似乎這樣能讓她覺得好受些,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找回一絲清明。

她腦子亂糟糟的,一瞬間千頭萬緒湧上來,待要細想,卻找不到半點線索。

爹爹到底怎麼樣了,離間計反間計又是指什麼?

曹柔已經走了,顧春和沒有回頭找她——再問也不會問出來什麼來。

她慢慢站起來,機械地挪動著步子,向謝景明的院子走去。

天陰得重了,悶雷一聲接著一聲,安然正指揮一乾丫鬟婆子收拾廊下的花草,見她悠悠蕩蕩遊魂似地走來,不禁嚇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安然忙扶著她進屋。

“王爺呢?”顧春和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直愣愣瞧著她,“我要見他,現在,馬上!”

這樣子明顯不對勁,安然不敢耽誤,立即派人請郎主歸家。

很快,謝景明回來了,一進屋,他就直覺不太妙。

顧春和張張嘴,好像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帶著哭腔問:“我爹是不是出了意外?”

“你又在胡思亂想,”謝景明溫和地笑笑,揮揮手讓伺候的人下去,輕輕撫著她的肩頭,“過幾天我讓許清去趟河東,親自探探消息。”

“我要聽實話。”

“我說的就是實話。”

顧春和霍地甩開他的手,慘然一笑,“謝景明,你起個誓吧,若你有一句虛言,我顧春和……就不得好死。”

第64章

屋裡的空氣仿佛瞬間凍住了, 死一樣的寂靜。

謝景明慢慢收回停在半空的手,一字一句道:“收回你的話。”

他不敢。

顧春和苦笑著,眼裡瑩瑩閃著淚光, “果然在騙我。”

謝景明鐵青著臉,“你在拿刀子紮我的心。”

“我隻想聽實話。有很多事我覺得不對勁, 朦朦朧朧的,眼前總有個霧團似的看不清楚,今天方得了一陣風。明明托你尋我爹在先, 為什麼蘭媽媽的回信都有了,你還沒有消息?”

沒有得到他任何回應, 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

那就是有意瞞著她。

顧春和閉閉眼,又問, “我爹先前托人捎信,捎信的人說交給門房了,為什麼我一封也沒見到?那信……是不是你截下了?”

謝景明錯開她的目光,一言不發。

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顧春和眼前升起一團白霧,淚水蒙住了眼睛,也哽住了喉嚨, 一時竟開不了腔。

她相信這個男人是喜歡她的, 不然也不會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誓言就害怕了,可喜歡,就可以擅自截停她的信?

在那些難捱的日子, 麵對眾人的刁難和白眼, 明裡暗裡的各種流言, 她全憑著對爹爹的思念才能熬過來!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多麼想念爹爹?

那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封家書, 那是她唯一的親人, 是她於黑暗中的一束光!

“為什麼?”顧春和顫著聲問,“為什麼!”

謝景明終於開口,“你一心想著和你父親團聚,好離開國公府,離開京城,我怎能讓你走?”

竟是這個理由!

終歸是雲端之上的攝政王啊,習慣居高臨下俯瞰世界,他的喜歡,或許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傲慢。

她很想叫他多尊重自己一些,然而看看身上,穿的戴的,吃的用的,都是王府給的,有一樣是從顧家帶來的嗎?

沒有!

曹柔說的對,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顧春和深吸口氣,將所有的悲聲藏在喉中:現在不是為自己哀鳴的時候。

她的思路出奇地清晰起來,“我爹信上說,王家家主對他極為器重,還讓府裡的小公子拜他為師,為何他們會突然翻臉?”

謝景明呼吸停滯了一下,罕見地有些著慌:“早和你說過了,因為北遼使臣團從中作梗。”

“出賣功臣,王家會背上不仁不義的惡名,我特意問過韓公子,王家格外注重名聲,在河東路風評很好——不然我爹也不會想去投奔他家。”

顧春和走近一步,“是什麼讓王家寧肯毀了聲譽,也要借遼人之手殺我爹?如果是為了和談,那簡直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王家不會做賠本買賣。而且北遼是戰敗者,何來的底氣在大周地盤上為非作歹?你,有沒有做過手腳?”

謝景明頗為意外地看著她,這個曾經怯弱得在他麵前不敢抬頭的小姑娘,如今也敢質問他了。

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

可有些事始終無法回避,一旦做了,總有蛛絲馬跡可尋。她已經起了疑心,花些時間,會慢慢打聽出來的

再遮掩下去,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他分明不信鬼神,不信報應,但一想到她方才讓自己起的誓言,他就心驚肉跳,不得安寧。

謝景明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啞著聲音道:“顧先生和王家關係甚篤,我不能讓他站在我的對立麵,他日與我為敵。我的人暗中向王家‘告密’,英國公早在一年前就投靠我了。王家再聽說你在國公府,自然會懷疑你父親的動機。”

“北遼人生性好勇鬥狠,喝酒時挑撥幾句,就激得他們要和大周叫板。偏巧那時,我接連做掉了李家、廖家,拔了謝元祐近三分之一的暗樁,他也著實惱火,憋著一口氣要和談成功。所有的事都趕在一起,就……”

看著她愈發蒼白的臉色,謝景明不由止住了話頭。

“你怎麼敢?怎麼敢!河東是王家的地盤,你挑撥王家和我爹反目,考慮過我爹的境遇嗎?”

“我沒想到他為了五百遼人不肯走,當時我的人都到他家門口了。”

“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顧春和掙開他的手,“我……我爹現在怎樣,還活著嗎?”

謝景明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一個月前,行船遇險,你父親和曹國斌幾人落水,一直沒有找到。”

顧春和身子晃了晃,眼中的光彩一點點暗了下去。

該恨他嗎?

顧春和不知道,或許更該痛恨自己,如果不是她任性,非要母親去買銀簪子,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

如果不是她生成這幅樣子,惹得這些人一個兩個都惦記她,娘會好好的,爹也好好的。

自責和悲憤煎熬著顧春和,%e8%83%b8口疼得厲害,幾乎要炸開了,她不得不用力捶了兩下,終於發出了第一聲哭喊。

爹——!

嘶啞的,帶著血的聲音,像是從一個瀕臨溺死的人從喉嚨裡擠出來一樣。▃思▃兔▃網▃

轟隆隆,外麵暴雨如注,跳躍的閃電憤怒地撕扯烏雲,將暗黢黢的蒼穹照得一片血紅。

她跌跌撞撞往外跑。

有人抱住了她。

“放開我,我要去找爹爹。”顧春和哭喊著,“我要找爹爹,我不信他死了,他一定還活著,我爹不會扔下我不管!”

謝景明死死抱著她,不敢鬆手,“我知道,我知道!沿岸的漁民斷斷續續救起不少落水的人,你父親或許正在哪戶人家養傷,我的人已經沿岸細細搜去了,肯定能找到他。”

驚雷一聲接著一聲,將她痛苦到極致的臉照得雪白。

謝景明心裡已開始後悔。

每一步都走錯了,每一句話都講錯了,如果當初待她誠心些,再誠心些,多幾分尊重,少幾分自作主張,耐心聽聽她的聲音,今天的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如今,他隻能緊緊抱著她,一遍又一遍許下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諾言。

窗紗微明,雨點沙沙地打在窗欞上,不知早晨,還是傍晚。

顧春和疲憊不堪,隻覺得頭碎掉了,昏昏地睡在哪個角落。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來的,等她有些意識的時候,人已經躺在寬大的床榻上。

屋裡隻她一個人,春燕和萱草在外間守著,估摸是怕她想不開,剪子、繩子之類的都收起來了。

“姑娘?”春燕聽見動靜,端了溫茶過來,“喝口水吧,您的嘴唇都起皮了,想不想吃東西?灶上溫著紅豆粥。”

顧春和呆呆望著頭上的承塵,沒有言語。

“姑娘,蘭媽媽看您來了。”萱草扶著蘭媽媽進門。

顧春和仍癡癡呆呆的沒有反應。

蘭媽媽顫巍巍坐在床前的繡墩上,看著毫無生氣的顧春和,不由歎息一聲,“你都躺兩天了,水米未進,這樣下去你自己就先垮了,還怎麼找你父親?”

顧春和眼珠動了動,說話的語氣跟死了差不多,“死了也好,就能和爹娘團聚了。”

“胡說!”蘭媽媽一下一下撫著她的頭發,“聽媽媽的,你的日子才哪兒到哪兒,以後路還長著呢,這人啊,最不能作踐自己的身子骨。”

以後?

顧春和心裡頭茫茫然的,此後將怎樣生活下去,她不知道,也沒有精力去想。

“媽媽不說漂亮話唬你,都一個月了,你爹的確凶多吉少,可也沒他確切的死訊。退一萬步講,就算他不在了,你就不活了?”

蘭媽媽蒼老的聲音在寂靜的屋裡流淌著,仿佛從嚴冬流向陽春的溪流。

“為人父母,沒幾個不盼兒女好的,你想想,你爹娘是看見你平安喜樂,一大家子熱熱鬨鬨的高興,還是看見你孤苦寂寥死去高興?”

“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麼意思?”顧春和臉上沒有淚,可她絕望的表情比哭更叫人揪心。

蘭媽媽一陣難過,“有,怎麼沒有?你活著,爹娘就在你心裡活著,以後還會在你的孩子心裡。你死了,世上再也沒人記得他們,他們才是真正的死了。”

顧春和怔住,黯淡的眸子終於燃起了一點星光。

為了爹娘,活下去?

看到她臉上終於起了變化,蘭媽媽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隻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