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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加重,手上的力道也在加重,一下下,摩挲著她的唇。

風動樹搖,水珠劈裡啪啦落下,春燕發出一聲夢囈。

顧春和腦子轟然一炸,下意識開口,“彆……”

猝不及防,指尖滑入口中。

謝景明呼吸一窒。他的夜視能力極好,借著一兩點微弱星光,看見她就那樣呆呆張著小嘴,好像等待雨露滋潤的花兒。

生平第一次,謝景明控製不住自己了。

他低頭壓下來。

顧春和偏過頭,胳膊碰到窗邊的花瓶,花瓶搖搖晃晃,發出格朗格朗的聲音,在暗夜中分外清晰。

“姑娘?”是春燕模模糊糊的聲音。

謝景明暗罵一聲,飛身閃出窗外。

一陣窸窸窣窣聲響過後,春燕點燃燭火,圓圓的臉滿是詫異,“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唔,關窗戶。”

“你怎麼身上都濕了?”

“被……被雨打的。”

“你的臉怎麼了?紅得厲害,嘴也有點腫。”

彆問了,彆問了呀春燕!

顧春和吹滅春燕手中的蠟燭,飛快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連根頭發絲都不露。

雨後的夜,空氣清新溼潤,伴著遠處飄來的細微花香,竟有了醉人的味道。

月下,謝景明慵懶地躺在塌上,手指輕輕點了下自己的唇。

這一夜睡不著的不止他們,蔡伯玉長籲短歎,翻來覆去烙了一晚上燒餅,終於做出了他此生最壯烈的決定。

他要帶顧妹妹私奔!

“我和顧妹妹走了,往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蔡伯玉對翠苒說,那是百般柔情,萬般不舍,“匣子裡都是我留給你的東西,賣身契也還你,置辦兩百田,找個好人家嫁了,也不枉你我一場情分。”

差點沒把翠苒嚇死。

她揪著蔡伯玉的袖子,梨花帶雨哭道:“你得了失心瘋了,老子娘都不要!顧春和就那麼好,整個侯府加起來都比不過她?”

“母親不答應我們的親事,我無名無分沒法子庇護她,隻能遠離京城,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你彆哭,等風頭過去,我還會回來的。”

翠苒咬牙,你想得倒不錯,可帶得走她嗎?

她勸不動蔡伯玉,自有人能勸,一抹眼淚,火急火燎把大姑娘請來了。

“兩日不見,膽魄長了不少,真好,有頂門立戶的樣子了。”蔡嫻芷笑%e5%90%9f%e5%90%9f的,“顧妹妹要是知道你肯為她做到這一步,還不定感動成什麼樣子呢。”

蔡伯玉興奮得眼睛閃閃發光,“真的嗎?那我現在就告訴她去。”

蔡嫻芷卻搖搖頭,麵上露出幾分唏噓,“可惜你比舅舅晚了一步,咱們是沒瞧見,聽說昨個兒舅舅兩三下就把李仁打得半死,甭提多威風了。英雄救美,美人能不動心?”

“我也能!我也能為她豁出命去!”蔡伯玉不服氣,“要不是昨晚吃了酒睡得早,我一準衝進鶴壽堂,還輪得到一個奶媽媽指手畫腳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奶媽媽,母親有事都問她的主意。不是我說,既然舅舅已經伸手,你就不要管了。”

“這是國公府,又不是攝政王府,舅舅隻是個客人,未免手伸得太長了!”

“打住!”蔡嫻芷臉色煞白,“讓母親知道,還以為我故意挑撥你和舅舅的關係,那我可真活不成啦。好弟弟,你是男子可以遠走高飛,另立一番事業,我一個女人家可哪兒也去不了啊!”

蔡伯玉很內疚,長姐分明是最尊貴的嫡長女,卻處處賠小心,連最小的四妹妹都敢當眾下她麵子。

皆因母親看不得他們姐弟親厚,明裡暗裡給長姐沒臉,四妹妹也跟著母親學,驕縱任性,一身的臭毛病。

這就是出身低的壞處,心%e8%83%b8狹窄,眼睛隻盯著針鼻兒大的利害,一點沒有世家女的氣度,連帶著把女兒都帶歪了。

幸好他打小進學,回來也常去鶴壽堂,沒沾染上母親的市井小民氣。

也算給他提了個醒兒,往後顧妹妹跟了他,要時不時敲打著點,千萬不能把不好的習氣帶國公府。

和潑辣的母親不一樣,顧妹妹溫柔和順,他一定會把這塊璞玉,雕琢成無暇美玉。

他下意識忽略了,那晚顧春和手持剪子逼退他的事。

蔡伯玉起身站好,向蔡嫻芷深深一揖,“大姐姐,勞你和顧妹妹說一聲,舅舅心思深沉,實非良配,讓她不要多想。”

“多想也沒用啊,舅舅的親事,隻怕要官家發話才算,顧妹妹的身份……除非她願意做個侍妾通房。”

“不可能的,”蔡伯玉急急道,“她如果願意做妾,我又何苦等到今日?甥舅爭女,說出去也不好聽!”

蔡嫻芷好笑,“這叫什麼話,舅舅是誰,能看上她?不過一時興起,玩玩而已。”說罷,輕飄飄瞥了翠苒一眼。

翠苒會意,心裡已盤算怎麼讓這話傳到顧春和耳朵裡。

勸好了蔡伯玉,蔡嫻芷搖著扇子往鶴壽堂走去,她得探探祖母的口風,府裡還要不要繼續庇佑顧春和。

可以的話,她想安排顧春和住到京郊的莊子上去。那是她母親的嫁妝,裡外人手都是母親留下的老人,最可靠不過。

剛拐進廊廡,就見桃枝守在屋外頭,衝她暗暗擺手,“大姑娘先去彆處逛逛,大夫人和二夫人吵起來了。”

蔡嫻芷歎道:“母親又因為管家的事給二嬸難堪嗎?”

“那倒不是,大夫人要查是誰泄露了表姑娘的行蹤,二夫人覺得這時候應息事寧人,不可再觸怒東宮,大夫人就懷疑二夫人是幕後主使,二夫人登時就氣炸了。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連老夫人都彈壓不住,姑娘快彆觸這黴頭。”

第26章

蔡嫻芷借口祖母年紀大生不得氣, 身邊必須有人照應著,不顧阻攔,提腳繞到正廳格柵門後。

鶴壽堂已是弩拔劍張。

田氏嗓門又洪又亮, “顧春和八百年不出一回門,一出門就碰上李仁, 怎麼可能那麼巧?那李仁我也打聽了,來京城五六個月,從沒燒過香拜過佛, 為什麼偏偏那天在大佛寺?”

她啪啪地用手背打著手心,“你是管家的人, 跟車的婆子是府裡安排的,什麼時辰走也提前告訴府裡了, 到底怎麼回事,還用我說嗎?”

呂氏噌地站起來,“你說我故意害顧春和?闔府的人都知道,看她不順眼的人是你不是我!要泄露也是你乾的,既除了勾搭你兒子的心頭大患,也不臟你的手,可惜被你弟弟攪和了。哼, 惡人先告狀, 想把臟水潑到我身上來,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你問心無愧, 為什麼不準我查?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除非你心裡有鬼。”

“說了多少遍了, 不是不查, 這時候查, 擺明是和東宮對著乾,東宮若真怪罪下來……”

“有我頂著!”田氏一抬下巴,“你怕東宮,我可不怕,呂家是太子黨,你哥哥淮南漕司轉運使的差事就是太子安排的,漕運上的糧草銀錢,一半進了你呂家,一半進了東宮,我什麼不知道!”

呂氏大怒,“放屁,你想奪中饋直接說,不著四六胡攪蠻纏,我敬你是大嫂,彆給臉不要臉。”

“都給我閉嘴!”老夫人疲憊地揉揉眉心,“吵,吵,使勁吵,等我哪天蹬了腿,你們上我墳頭上接著吵。”

倆人不說話了,烏眼雞一樣瞪著對方。

老夫人深深歎口氣,最近這幾個月,她歎氣的次數都抵過以前十年的了!◇思◇兔◇在◇線◇閱◇讀◇

她是偏向呂氏的做法,不查,國公府頂多被笑話兩句管束不嚴,一旦查出來和李家有關,要不要發落,怎麼發落,都是事兒!還不如裝聾作啞,等風頭過去再慢慢地查。

田氏不喜顧春和,看她倒黴還來不及呢,可沒那好心替她主持公道。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一是想奪中饋,二是謝景明借此警告東宮——今兒一早,田氏就跑去找蘭媽媽了,嘀嘀咕咕大半天才出來。

唉,當初就不應該答應讓謝景明住進來!

後悔也來不及啦,國公府和太子妃還有幾分交情,可以請她從中斡旋。要是此刻不依田氏,聽聽她剛才說的話,漕運啊銀錢啊,隻怕東宮的報複還沒來,她就把天捅出個窟窿。

老夫人有氣無力吩咐:“查吧,田氏你親自查,隻查此事,不許借題發揮,不要鬨得闔府不得安寧。”

田氏從鼻孔發出笑聲,走之前睃了呂氏一眼,得意的微笑忍不住地浮上眉梢。

眼見此事已定,格柵門後的蔡嫻芷也想偷偷溜走,不妨老夫人叫她:“大丫頭,出來吧。”

蔡嫻芷訕訕走出來,“祖母,您早知道了?”

“你一進來我就知道。”老夫人沒好氣說,“你打小就喜歡偷聽大人說話,在家就算了,往後在婆家也這樣?”

蔡嫻芷蹭著老夫人的肩膀撒嬌,“我不嫁人,我要一輩子守著祖母。”

“淨說孩子話,”老夫人從小屜拿出一封信,“柴家的來信,他們準備提親了。”

蔡嫻芷慢慢坐正身子,目光有點茫然,“他們終於想起我了。”

渝中柴家,祖上和太宗一南一北同時起事,因不忍百姓繼續遭受戰亂之苦,柴家主動退讓,將天下讓於謝家。

謝家感動柴家的大義,便立柴氏女為後。從此有了個不成文的約定,大周朝的皇後都要出自柴家。

另一種說法,誰娶了柴氏女,誰就有可能是下任的皇帝。

柴家很是有過一段燦爛輝煌的日子,可到了先帝那裡,變了!

元後故去,身後無子,柴家想再送一人進宮,結果路上染病,沒了。後來又送一個,到了京城,水土不服,又沒了。

接著柴家卷進科場舞弊案,先帝震怒,下旨褫奪柴家的爵位,順帶腳收回了兵權。

柴家醒過味來,老老實實呆在渝中,再不打後位的主意。

但畢竟是盤踞渝中百年的望族,底子在那裡擺著,和各大世家盤根錯節,門生故舊遍布朝野,不過一時的蟄伏而已,沒人敢小瞧柴家。

因柴氏女都是按皇後的標準培養,倒成了各家爭相追捧的求娶對象。

蔡嫻芷的母親,就出自柴家的旁支,臨終前怕繼室用親事為難女兒,匆匆把她定給了娘家侄子。

姑舅親,輩輩親,本想著再怎樣女兒也不會在外祖家受氣,結果十八年過去,那邊一直沒來提親。

老夫人問過幾次,每次都是不了了之,蔡嫻芷的親事就這樣被耽擱了。本打算找個理由退親,柴家突然舊事重提,準備進京提親!

“好事多磨,你有個好歸宿,我到了地下,見著你娘也有話說。”

“您起碼活一百二十歲!”蔡嫻芷輕輕給老夫人捏著肩膀,“我看他們不是特地提親,是送柴大姑娘進京,順便相看我。祖母,柴家在京城沒有宅子,會住咱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