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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羈絆。

鏡阿禰曾索要過鎖心鎖,還坦言要和草間灰鎖一輩子。

“大人真是有眼光。”商販說,“這是春日大社的阿倍神主製作的法器,平時賣要十個小判呢。”

“我要了。”林清泉曾經擁有這把鎖。隻是在顛沛流離的旅途中,早已遺失掉了。

黑木蓮挑眉,好整以暇地問:“清泉,你買回這個鎖做什麼?”他多少有點彆有用意,“想給誰用的?”

“給草間灰的,就是不知幾時才能遇見他。上個月他在美濃的寺廟出家了,剃了光頭,見到可能也認不出。”

“原來是給他用。”黑木蓮老神在在,卻酸溜溜的,“他是出家人,絕不會用。”

“我替鏡阿禰給的。”林清泉一笑,哄他道,“再說你有什麼好介意的?我們之間的羈絆,又何止是鎖心鎖的這點程度。這鎖,配不上我們。”

也是。黑木蓮心想。

但他沒承認,以免暴露他其實是個小心眼。

在人潮中擠了會,兩人來到一個冷清的攤子。

攤主是大鼻子的外國女人,兜袍黑靴,黑指甲白頭發。

“想看看自己的前生後世麼,大人。”她用不熟練的關東話說,“我來帶你。”

她在對林清泉說話,定睛不動。

“你要怎麼帶我?”

“大人,請注意聽我接下來說的話……”

外國女人一字一頓:“水母,水母!這裡養著水母呢。”

似被魔杖擊中,林清泉遁入無人幻境。

滿天花火、春日祭、江戶都消失了,目目也消失了。

……

“水母,水母!這裡養著水母呢。”

說話的不是彆人,就是林清泉自己。

準確的說,是十二三歲、方為少年的林清泉。

汽艇漂浮在天上,藍紫的霓虹燈光,凜冽的冰雨從內而外的腐敗氣味。

這時的林清泉衣衫破舊、營養不良,踮起腳尖趴在玻璃幕牆的樓外。

高樓壯闊,裡麵一群西裝革履在走來走去,都是社會精英的派頭。這些操控無數人命運的社會精英,在辦公樓裡養起了水母作為寵物。

各種顏色的水母,絢麗又詭譎。

“29!彆看了!等會你就掉隊!”林清泉的腦門被狠狠敲了一記。

敲他的是個中年女人,也是林清泉所在的福利院院長。

福利院的孩子們沒有姓名,隻有按入院順序所排的一個個編號。

十一歲進福利院,到現在有一兩年了,林清泉沒見院長笑過。她一直以凶悍示人。

在女院長的帶領下,兩排小孩手拉手,從一個街區穿梭到另一個街區。

“要不是因為建了這樓的人,你們還用不著搬家呢。”女院長往地上啐了一口,“狗日的黑家,現在能耐,早晚遭報應!”

這時的林清泉年齡不大,對黑家了解不多,隻從廣播、電視和眾人豔羨又畏懼的口中聽說過。

那是個財閥集團,許多樓和街區都冠以黑家的名,美貌又僵硬的人工智能會在開機時念叨黑家的標語,連煙草和墨鏡也印著這個集團的標誌。一個人隻要出生,或多或少都要和黑家扯上點關係。

福利院的這次搬家,正是因為黑家強征了福利院的地盤,說是要開發成汽艇工廠。

“129呢?!”女院長責怪道,“不是讓你拉好129的手嗎?!”

為了防止小孩走失,孩子們被要求成雙成對地牽手。

和29號林清泉牽手的小孩,編號是129,比林清泉小五歲。因為去看水母了,他把牽著的129拋到腦後。

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129。女院長揪著林清泉的耳朵,讓他麵向一個自然卷的小男孩,瘦瘦小小的,“29,記住了,你要一直抓住129的手,彆輕易鬆開。”

“知道啦院長。”林清泉敷衍道。

這話從他左耳進右耳出,卻被對麵的自然卷聽了個完完全全。

福利院的新址在貧民街和紅燈區的交叉口。

林清泉已經有了點大人模樣。夜裡,性感妖豔的女郎像幽靈朝他招攬,深不可測的巷子儘頭有吸食不明粉末的人,狀若瘋癲。他視而不見,早就麻木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一年。福利院的孩子陸續被領走。

林清泉的父母在他十歲時被街頭的亂槍打死。他十一歲進福利院,年齡已經算大的,而年齡越大,越不容易被領養;久而久之,他成了這裡最年長的小孩。

因此女院長總使喚他幫忙,類似於班長的角色。

“尤其是129,你留點心。”女院長囑咐,“那孩子生得漂亮,就是怪了點。上次有對夫妻要領養他,錢交了手續也辦好了,回家的路上送了他一隻小狗讓他抱著。可能是抱的姿勢不對,到家後小狗死了。夫妻倆正想著怎麼安慰他呢,結果他一聲不吭,直接把小狗的屍體扔到停路邊的垃圾車去了。人家覺得他滲人,當天就給他送了回來,連領養金都沒讓退。”

說到這,女院長乜斜了他一眼,“你知道,129的爸媽嗎?”

林清泉搖了搖頭。

“他爸殺了七八個妓|女,逃了好幾年。他媽也是妓|女,兩人結婚了三四年吧,有天他爸把他媽的心肝給煮了,自己吃還喂給他吃,一連吃了好幾個月,發現的時候他媽隻剩一顆頭在冰箱裡……”女院長感慨,“129啊,要是正常一點,準能賣個好價錢。他是咱們院的門麵,拍慈善宣傳照都用他,還是得好好喂。”

聽完129的驚悚故事,林清泉沒打算給他特殊待遇。

但凡進福利院的孩子,誰也不比誰少個鬼故事一樣的童年。

一天女院長要出門辦事,一個禮拜後才回來。她讓林清泉監督小孩們吃飯、睡覺。

很快林清泉就發現129確實怪了點。

彆的小朋友都在十二點齊聚食堂等待開飯,隻有129一個人躲得遠遠的,冷眼旁觀。

“人吃飯時的樣子,最像豬。聚在一起吃飯時,就更像了。”時值八歲的129說。

林清泉當麵倒了他的飯,“不吃是吧,滾出去,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進來。我不用拍什麼狗屁宣傳照,我不欠你的。”

他把129拖出門外,關了大門。

過了一下午和一晚上,忙得連軸轉。晚上查寢時,林清泉發現少了個人。

“129呢,吃夜宵去了?”

“一天都沒看見他。”

“還沒回來?!”

林清泉跑出福利院。

此刻夜空開始降雨,大地仿佛覆一層玻璃膜,到處都是煙霧和米幻的光。

他冒雨跑了好久,久得全身濕透,彩色電光和機械的滴答聲湧進他的腦海,亂成一片,他的心跳也亂得不行。

最終他在紅燈區的暗處看見了129。

129被五六個人圍著。那幾個人頭發染得五顏六色,一個人一個顏色。

癮君子在這個世界大把大把,白天黑夜都吸得東倒西歪,趕走一波又來一波,像除不儘的蟑螂。

這些上頭的癮君子,視物不清又耽於欲望,把129當成了小女孩。

頭皮差點要炸開。林清泉撿了根生鏽的棍子,見一個彩色頭發就悶頭敲一個。

敲完了,他拽起129的手就跑。

雨下更大,像澆水。深夜的街上沒人,隻有源源不斷的霓虹彩燈和機械聲。

逃,就像要被殺死那樣逃。逃了好遠,遠得回福利院的路都不知道了。

直到進了一處死胡同,林清泉停了下來,彎腰看129。

129的鞋沒了,衣服破破爛爛,臉上有血,嘴也腫了。

林清泉盯了他一會,忽然神經質地掀開他的衣服。

他檢查了他的身體,萬幸的是關鍵部位沒有什麼痕跡。

林清泉把他擁進懷裡,肩膀抖個不停,“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129一聲不吭,但也沒抗拒。

過了許久,林清泉又給他穿好衣服,讓他用雨水漱了口。

“吃飯了嗎?”

“沒有。”

“從中午到現在,什麼都沒吃?”//思//兔//在//線//閱//讀//

“嗯。”

“我帶你吃飯吧。”

129怔了一秒鐘,“你哪來的錢?”

“從院長辦公室偷的。”林清泉說,“你彆管,我說請你就請你。”

他們進了便利店,讓店員衝了杯暖暖的奶茶,還泡了麵。林清泉安靜地看著他吃完。

“奶茶好甜啊。”129吸著裡麵的椰果。

“你不喜歡甜的嗎?”

“喜歡。但沒喝過這麼甜的,真好喝。”

林清泉摸他濕漉漉的自然卷,“以後要是有錢了,天天帶你來衝一杯。”

這件事後,129聽話不少,對林清泉親近了一些,和對彆人那副冷漠的麵孔不一樣。

女院長走了一個禮拜,沒有回來;又過了一個禮拜,還是沒來,孩子們都慌了。

直到一個月過去,說是院長來了,卻是個微微發福的大叔。

“你們的院長死了,以後我就是你們的新院長。”

“她怎麼死的?”林清泉問。

“被車撞死的。”大叔說,“像條狗一樣死去了。”

和女院長不同,新院長不管領養人的家庭條件、是否有前科、是否有極端的暴力傾向,隻要有人願意領養就把孩子給出去。

孩子一個接一個被領養了,福利院的孩子少了大半。

作為慈善門麵的129出眾的漂亮,用他的照片能拉來不少投資。新院長就一直留著他。

就這樣,129和老小孩林清泉被剩了下來。

隻是,新院長看129的眼神越來越露骨了。

這天,以過生日的名義,新院長邀請129去他的辦公室,說是準備了生日蛋糕。

“我不想去。”129坐在小板凳上,林清泉蹲著給他係鞋帶。他穿的是一雙新運動鞋,名牌貨,院長給買的。

“有奶油蛋糕吃,為什麼不去?”

129的腳趾在鞋裡縮了縮,“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到了晚上,129還是去了。

半夜,林清泉被隔壁的動靜吵醒。有水杯摔在地上,然後是院長的吼叫。

他鞋都沒穿就衝進去。

一片狼藉。院長上邊的衣服還在,就是光著屁股。129啥也沒有穿,渾身上下唯一穿著的就是那雙運動鞋。

他雙膝跪地,被院長揪住頭發。

讓人想起了那個雨夜。

院長瞥見愣在門口的林清泉,驚怒道:“你來乾什麼?!滾!”

林清泉走了進來,先是把生日蛋糕砸他臉上,接著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插進他的眼睛。

血和奶油交雜,一臉的紅紅白白,像過期的油漆。趁他捂眼睛時,林清泉拿起轉椅上的坐墊,撲過去捂住他的口鼻。

院長被跨坐壓著,在窒息中掙脫不止。129也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