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來。這眼神其實並沒有什麼情緒,但看了就是讓人不禁膽寒,“因為你動了我的人。”
“豈有此理!”武士轉手拔了刀,卻在揮過去時看見林清泉拿起了一隻木牌。
木牌用翡翠鑲邊,刻有一個燙金的“鏡”字。
“我是從玄武山過來的,代表鏡門。”林清泉說,“你也是貴族,一定聽說過世代為高階貴族的鏡門吧。如果今日你殺了我,日後會被鏡門找麻煩。尤其是一個叫鏡阿禰的,他絕對不會放過你。”
木牌是鏡阿禰的貼身之物。
臨走前,鏡阿禰把木牌給了林清泉,是為了方便他拿著木牌行事。
這大概是鏡阿禰迄今為止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當然他的根本目的還是為了治好草間灰。
武士吹胡子瞪眼,硬生生將刀入了鞘,麵色鐵青,氣呼呼地走遠了。
“目目,我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林清泉把槍放回兜裡,一臉認真地說,“不過嚇到你也沒關係。我就是想讓你知道,除了我,誰都不可以欺負你。”
目目就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那雙深邃的黑眼睛瞧過來,沒有世俗的東西摻雜在裡麵,像冰雪,但沒有冰雪的寒冷,那大概便是佛經上寫到的七寶池八功德水了。
林清泉默默歎息一聲,說道:“目目,你要不是魔胎該多好。是魔胎也就罷了,要是你的宿主不是我該多好。這樣我也不至於……”
他沒再說下去,而是牽起目目的手,繼續往前走。
但走了沒幾步,目目忽然停住,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壽司攤。
在那裡,林清泉看見一個正在吃手握壽司的男人。
一個奇怪的正在吃手握壽司的男人。
他的胃部在蠕動,但腸道已經黏連一片了,如同腐屍那樣變成了半流體。
和村長的兒子情況很像。
第34章 林清泉的極限
正常人在腸粘連如此嚴重的程度下,已經生活不能自理了。
更何況半個胃也成為流體狀。腹腔的情況令人不忍直視,人就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
這一定就是魔下手的目標了。
“好吃嗎?”
吃握鮨的人還在狼吞虎咽,一斜眼,就看見一位五官秀麗的人衝自己打趣。他的嘴角有一邊翹起,說不清是揶揄還是真誠的微笑,微微下至的眼角顯得無辜又有點勾人。
身旁還站著一個白衣服的家夥,比他高半頭,應該是護衛,但相貌英俊,堅硬的氣質又不太像護衛侍從這種從屬性的職業。
“握鮨好吃嗎?”林清泉拿扇子一指,又問了一遍。
這人從嘴裡拿掉咬了半截的握鮨,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你……你是誰啊?”
“我是玄武山的醫生,會看點麵相。”林清泉正兒八經地說,“兄弟,我看出你家有孕妻。”
這人一愣,繼而笑了兩聲,“胡說!我明明連妻子都沒有,怎麼可能還有什麼孕妻呢!真是笑話。”
林清泉想了想,繼續道:“我說的妻,並非傳統意義上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是更強調你作為準父親的身份。你仔細想想,過去這一段時間裡,你有沒有讓哪個女子,懷過孕?”
這人當即變了臉色,被戳穿之後,就是出於驚恐的憤怒,“胡說八道!你……你這是在汙蔑!”
林清泉雲淡風輕地搖著扇子,“閣下倒也不必如此驚怒。最近村中多發孕婦的丈夫無端暴斃的事件,我隻是擔心閣下的生死,所以才鬥膽一問。”
“胡……胡說!”這人結結巴巴的,顫唞的手將握鮨裡的魚生都給抖掉了,“我從未做過這等事。”
“真的麼?”林清泉扇子一闔,“有沒有做過,你自己自然是最清楚不過。可若是閣下終有一天和那些準父親們以同樣的方式死去……到時候,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暴屍時得以暴露。”
林清泉拿扇子敲了敲這人汗津津的腦門,攬過目目的手就轉身而去。
“等一下!”果不其然,這人慌裡慌張地追了上來,“有件事,我得和你說一說。”
望著他滿肚子粘連,卻氣色依舊紅潤飽滿的麵部,林清泉說道:“請講。”
“兩個月前,我和我家小姐,曾在酒後有過春宵一夜。沒辦法,我喝得實在是太多了,還以為是哪個主動投懷送抱的遊女。第二天清醒之後才發現居然是小姐……”
這人把聲音放得極低,“可我發誓,我和她僅僅隻有過那一夜,應該不會這麼巧吧……一次就能懷孕嗎?”
兩個月前。差不多是魔力複蘇的時候了。
“除了你家小姐,你還有過彆的女人嗎?”林清泉問。
“沒有!絕對沒有!哎,等一下我再想想……”這人變得不太確定,似是自己也知道不好意思,搓著手說,“其實自那以後,我有幾晚花錢找了遊女過夜。但遊女們大多不能生育,再說一個兩個的都精通避孕之計,應當不會懷孕。現在想來,如果我有讓女人懷孕,就應該是我家小姐沒錯了。”
他變得驚慌,有些手足無措,“不會吧……要是她真因此而未婚先孕,老爺會殺了我的!”
林清泉冷淡地問:“你和你家小姐,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的車夫。平日裡為她養馬駕車,在外時兼職她的保鏢。”這人支支吾吾道,“那天,我帶她去郊野的花燈節遊玩,結果我喝多了。晚上我強打起精神,送她回驛站的房間,之後我便什麼都記不清了……”
原來是大小姐和她的司機。
很老套的一個搭配嘛。
林清泉審視般地掃他幾眼,思忖後道:“可否,帶我去見見你家小姐?”
“這……”這人麵露為難,“自那晚過後,我沒膽量再麵對小姐,一直都是以生病的名義停工。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再見她……”
“你沒有勇氣見她,那有沒有勇氣去死啊?”林清泉道,“不儘快解除魔力的話,你會以內臟潰爛的結局而暴斃。”
這人真的被嚇住了,接連點頭說:“我現在就找個飛腳,給小姐送口信。”
*
車夫雖身份低賤,但從事這一職業的都是年輕精壯的男子。
長期的陽光暴曬,讓他們大多擁有密色的皮膚,趕馬揮鞭而鍛煉出來的六塊腹肌和線條分明的背肌。有這身材,再加上一張還算不錯的臉,不得不說確實對深閨在家的小姐有很大的吸引力。
“她居然答應和我見麵了。”
車夫縮在房間的一角,看上去有點沒精打采,但實際上他隻是害怕不敢麵對而已,愧疚地說道,“不過她要我們在這裡等她……我懷疑她是故意的。是我酒後不小心以下犯上,她不想讓我好過……”
林清泉和目目齊齊端坐在他對麵,在平靜中等待小姐的到來。
三人所在的,正是小姐和車夫曾經共度春宵的那個驛站房間。
小姐派人送來口信,說見麵可以,但見麵的地點必須是這裡。
“你家小姐,不似一般女子。”林清泉笑道。
“她確實與眾不同。雖為女子但愛好騎馬射箭,武藝高強如同男子一般。”車夫說,“再說她是獨生女,家大業大,將來會通過招贅婿而掌管家族,和彆的女子有所不同也是能理解的吧……”
紙門上突然出現一個女子的剪影,在晃動的燭光中,越走越近。剪影麵積愈發大了起來,就像一灘逐漸洇開的筆墨。
“她來了!”車夫有些害怕,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紙門拉開,一個頭頂長長披巾的女子款款踱步進來。
她一身的紫紅緞子,發間插滿貴重的波斯紅寶石,長得拖地的和服裙擺像蛇尾一般滑行在地板。
一雙套著白襪的小腳噠噠踩過來,最後瀟灑的一個轉身,披巾轉個圈飛起,她端坐下來,眼睛上抬,直盯車夫。
“小……小姐。”車夫磕巴地給她行禮。
她微微掀開披巾,斜著瞪了車夫一眼,瞪得車夫直冒虛汗。
“怎麼?我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呢。原來還多了兩位啊。”她用譏誚的語氣冷笑道,“過來將我的披巾整理好。你是我的下人,不要忘了你的職責。”
“……是。”車夫趕忙跑過去,小心翼翼地理順她的披巾。
小姐淡定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麵向林清泉和目目,問道:“怎麼?你們兩位,難道就是過來乾坐著的嘛?你們把我喊過來,到底所為何事?”
林清泉恭恭敬敬地作了禮,問道:“小姐,請問把和自己有過露水情緣的人,再一次約到同樣的地點。這樣做的您,又是何居心呢?”
整理披巾的車夫手都抖了一下,小姐倒是笑了,用手掩了掩染黑的牙齒,“看來你知道的不少嘛。沒錯,我就是想這麼做罷了。我的居心很明顯,對吧。”
她反手勾過車夫的脖子,親密地往衣服裡麵摸。車夫想跑又不敢跑,坐立難安的樣子。
“總是這樣下去可不行。你不怕生出什麼事端麼?”林清泉眼睛一暗,“比如,意外懷孕之類的。到時候,萬一真的鬨出了人命……”
“你把我的格局想得太小了些。我不需要負責什麼的,就算懷孕了,生下來便是。孩子冠以我的姓氏,算入我的家族,好好培養將來做我的繼承人。”小姐坦率地說,“至於現在,我就是想和他睡覺罷了!”
此種言論從一位身份尊貴的小姐口中說出,著實豔驚四座。
“可如果,您真的已經懷孕了呢?”林清泉問。
小姐怔愣一下。她是貴族女人,眉毛悉數剃光,隻在較高的位置上點了兩個橢圓形的墨點,眉頭一皺,自然這兩個墨點也動了動。
她摸向自己的腹部,“我懷孕了?”
兩個月大的胎兒還很稚嫩,隻有葡萄粒大小,還沒有成型,連性彆都看不出來。
但很明顯,這位小姐確實已經懷孕了。
她懷了車夫的孩子。
“那就生下來。”她神情淡然,看不出什麼喜惡,隻是將手在小腹上來回摸了摸,“我是武士的女兒,自然也要秉承武士的準則。我要說到做到!”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已經不在於您是不是要這個孩子了。而是您的車夫。”林清泉說,“魔力在風鈴村複蘇,有多名丈夫在妻子懷孕的時候毫無原因地斃命。這件事,您一定有所耳聞吧。實話告訴您,他隨時都有可能暴斃,因為他也有一位為他懷孕的女人,那就是您。”
小姐冷笑道:“哼。你連把脈都沒有把,憑什麼覺得我會相信你?”
“小姐……”車夫不停看著她的臉色,唯唯諾諾道,“這人穿著鏡門的衣服,是從玄武山來的,他真的有點本事。方才隻是瞧了我一眼,就說我有一位孕妻。他說我會暴斃,就真的有可能會暴斃呀……”
“住嘴!”小姐打斷道。
她兩個月沒來月事,心中早就隱隱有了預感。林清泉的話隻是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