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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上。

這個府縣叫海城,實際上並不是很富饒,因為大曆包括之前的朝代都未和外通商,遙遙無邊的大海,沒人知道什麼時候才到另一塊土地上,或許前人有偷偷出海過,但走不長遠就會返航。

沒人探究整個世界和地圖。

相比海城,略是靠近內陸水域的城市更是繁榮。因為整個大曆內部交易往來,都是中型、小型船隻。這個海城,還是昭州往這邊來後,才似模似樣熱鬨起來了。

此時朝廷頒了令,海城縣令一看,竟是來他這地盤開個海上通商部,略略思索了番,還以為就是和昭州通商,隻是要蓋的更氣派些,也難怪,畢竟昭州商背後是顧閣老夫人這事,海城縣令還是猜到幾分的。

當官的家中有產業經商不稀奇,可拿到台麵上講,尤其是顧閣老的夫人,這做底下官的就不識趣沒眼色了,有給顧閣老塌顏麵的嫌疑在。

畢竟商人位低麼。

昭州商黎老板名頭在中原這邊十分響亮,百姓嘴裡就知道昭州商、黎老板,當官的是洞悉幾分,卻無人敢說實情來,因此黎老板和顧閣老夫人像是分裂開了一般。

縣令想了一通,還覺得洞悉一切,就是顧閣老發達了,如今給黎老板把通商買賣改成了官方來,是想他們底下人更方便照顧,不由心中咋舌,顧閣老對黎老板可真是上心。

車馬隊伍趕來。

黎周周是騎馬的,一路上勞累奔波,沒一天就上手習慣了,倒是李金義,原先看那馬車廂,還以為是給顧夫人準備的,心裡也沒敢小覷說道什麼,隻是想夫郎嬌弱,顧夫人身份更是金貴,坐個馬車使得。

可一出京城趕路沒兩天,李金義倒是先受不住了,他大腿根火辣辣的疼,吃了一肚子的灰,從雄心壯誌精神勃勃到後頭實在是有心無力——那會還硬撐著。

“李大人去馬車裡歇會吧。”黎周周說道。

李金義還想推辭一二,就聽顧夫人說:“路上辛苦,早早到了,能早早辦差。”

這下李金義乖乖上了馬車,不敢耽誤拖後腿了。他坐在車上時是想明白了,這馬車哪裡是給顧夫人準備的,想必一早就是給他準備的,想他自詡吃過苦,祖父是白手起家一點點乾出來的,因此家中節儉,很少浪費奢侈,他比同齡的書生秀才已經是健碩許多,可哪裡想,才騎兩天馬就不成了……

到了海城,縣令並未親自迎接——

這赴任的新官他打聽到了,家中祖輩經商,也不是什麼大的富商,在朝中也沒什麼背景,而且海上通商部是個新衙門,好好的狀元沒進翰林到了地方,雖說是一把手,不過一個正六品的官。

雖是比他高兩階,可他在地頭多少年,這位新人才剛到,而且各不相乾,捧他作甚?因此隻派了縣丞師爺等人去接人。

接到人了。

李金義家庭原因,對人際交往很是靈敏,誰麵上對他笑盈盈熱情歡迎,實際上多是幾分瞧不上,他能感受到,不過一看黎老板不說話,他便也沒出言。

……想必海城縣令要給他個下馬威的。李金義心中暗自想。

可到了下榻之地,師爺說這是他們府尊替李大人準備的衙門,原先是個院子,新蓋的沒幾年,聽聞您要赴任來,早早找人收拾妥當。

一看,這院子新新的可是氣派。

真是奇怪,說縣令對他瞧不上吧,怎麼準備個這麼好的新宅子給他辦公?

師爺還辦了接風酒席,說自家府尊偶然風寒實在是歉意,派他來好好招待李大人的。李金義看向黎老板——自打一路南下,隊伍中人都喊顧夫人黎老板,李金義也改口稱黎老板而非顧夫人了。

這麼叫瞧著是辦正經事的也嚴肅。

“黎老板,您要一起用嗎?”

黎周周有些累,擺了擺手,“李大人自便,我先歇會。”

之後各乾各的,隻是吃完了酒席,師爺回去複命學了一通,“……新來的李大人不好色,請了幾個姑娘彈唱,他就自顧自吃喝,吃喝玩了就告辭,沒留宿。”

“想必是有家裡長輩跟著,不過年歲看不著不像差太多,李大人管那位夫郎叫黎老板,又說您的,不然小的還真會誤會了去。”

原本悠哉的海城縣令聽到這兒,頓時一個鯉魚打挺從躺椅上炸起來了,嚇得師爺不知道那句沒說對,就聽府尊問:“你剛說那個夫郎姓什麼叫什麼?”

“姓李——”師爺見府尊神色,不敢含糊,仔細想了學說:“李大人說:‘黎老板,您要一起用嗎’,我乍一聽還以為李大人口音說錯了。”

“錯不了錯不了,沒成想黎老板來了。”

府尊這會是十有八九確定了,哪個夫郎哪個商賈敢讓當官的稱一句‘您’的,這般小心態度伺候著,那肯定是顧閣老的夫人,這天底下還有誰敢當一句黎老板的?

當即是叫下人備車,要去新衙門拜訪見一見,師爺也明白過來了,先給攔住,說:“大人,您說偶感風寒,如今夜色匆匆過去,怕是讓李大人誤會的,不如明日一大早再去,帶些東西,顯得鄭重些。”

“倒也是。”

海城縣令便作罷,隻是驚動全府折騰明日送什麼禮好。

海上通商部新衙門,這衙門不像衙門,就是民宅院子充作的,不過宅子大門上掛了一匾額,大字寫了海上通商部幾個字。

外人不知道,這匾額的字是容燁題的,連著印章也是私章。

海上互通走商這事其實顧兆剛穿來的時候就幻想過,那時候剛來飲食上太清淡,沒辣椒吃真的不習慣,空閒時對著紙上畫世界地圖幾大洋氣候什麼的,趁著記憶還有沒忘先記上。

嘴裡念叨的就是辣椒辣椒。

那時候當然不可能出海,純粹是做夢,想一想罷了。

後來在昭州的時候,顧兆也有過這個念頭,吉汀的碼頭修著,霖哥兒家裡熟悉水性的人員,還有造船的,把那兩個倭人扣了,想搗鼓大船,不過那時候情勢不適合。

打仗內裡不不安穩,沒有國家支持,就單靠幾個商賈,那走不遠的。再者,現如今走海路,大曆各個城市不提,往外頭去,這說起來也是可大可小,萬一給你扣個什麼大帽子的。

綜合考慮了下,顧兆就沒提這事,直到去年下半年,時機到了。

黎周周對‘我們處在這個世界是個圓球’的說法已經是堅信的,顧兆說什麼念叨什麼,聽不懂的陌生的詞,黎周周不問隻是記在心裡。

去年下半年時,顧兆聊起來,黎周周詢問,一言一語之間,對著海航遠行通商這事已經不再是做夢了。之後顧兆擬定了文件,跟著曆無病彙報了,曆無病雖是不信但還是讓顧兆自己折騰去,覺得成就乾,倒是後來曆無病跟容燁說了後,容燁親自來問顧兆了。

容燁雖不能親自前往,但還是很好奇,後來黎周周進宮聊天說話,兩人也說了許多有關海外的話題。

最後一切想法都在實行,包括開個新衙門,新衙門選址,新衙門的部長官位不能太高——這樣京裡保守黨才不至於為個新衙門要諫言,要死要活的。

這事最初擬定交給黎周周辦的。

但在官位上,顧兆倒是很想私心給他家周周一個官坐坐,公事來說,周周坐這個位置能力是絕對沒問題且很優秀的。

可想也知道阻力會多。

曆無病能為了立容燁為後在太極殿拔劍要斬殺大臣——雖然最後沒殺,但這事說白了就是皇帝的家事,沒怎麼觸動京裡當官的多少利益。

而如果哥兒能做官,沒科舉沒讀書沒經曆種種明麵上的功績,就當官了,雖是個六品的官,可這利益動的是全天下未來能當官男人的利益。

性質是不一樣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黎周周真坐上官位,天下百姓不管你有沒有能力,隻會說這是顧閣老假公濟私,拿大曆官場當兒戲,讓其夫人坐上去玩。

而且通商這事,前期是穩紮穩打最好低調的來,不宜過多張揚——因為海的另一頭國家發展的如何,有沒有值錢的,能不能平安帶回大曆,這誰都不知道。

黎周周跟容燁道:“我不在意當不當官,為了這個要是惹得麻煩壞了通商事情才是得不嘗試。”

“我沒功績,如何服人?”

“小容,我說句心裡話,要是真的能做成大功績,給大曆帶來富饒,天下百姓也能看到明白,我不奢求什麼官位,隻希望未來有一天,福寶能有發揮誌向的時候。”

容燁其實都明白,他以前是男子,享受著諸多便利,並沒覺得那些是‘便利’,就是他生來自有的,如同喝水吃飯一般,如今成了哥兒,成了皇後,地位是高了,卻還是諸多限製,那些喝水吃飯的便利成了求不得。

周周愛子心切,他做了阿爹,何嘗不是。

曆無病能殺一大臣,能殺儘天下的嘴嗎。

因此對於海外通商部,其實容燁比曆無病更上心,甚至親自題了匾額,送黎周周出行,隻盼一路順利。

也真應了顧兆那句‘時機到了’,原本還缺新部門一把手的人選,今年殿試就有了李金義,可謂是萬事俱備東風也到。

新衙門成立,主要打交道的就是商賈這邊。

兩浙城的大商賈、鄉紳,還有昭州那邊,大曆如今再打仗,明麵上的資金可能撥不了太多,這時候就要靠民間商賈,給其分利。

錢是一方麵,還有出海通商第一批要選的東西。

顧兆給擬定的瓷器、絲綢、茶葉這三樣。其中瓷器怕是不好帶,但先帶過去,物以稀為貴。

東西、錢到位了,還有船,如今的船太小了,就是昭州商出貨的船在顧兆看來都是小,且船上裝備不完善,像是過濾清水的裝置,還有火藥武器這些。

跟船走商的帶頭人很重要。

要果決、乾練、有腦子、有海上走商的經驗,還有護衛隊,這護衛隊要水性好能打,到了陌生地盤,帶了一船船的東西,如何賣出高價,如何能護住這一船東西。

總不能千裡迢迢過去了,那邊人沒見過大曆的物件,給便宜賣了,這不成了做慈善白徒勞嗎,所以會做生意很重要。

對了,還有翻譯部,語言不熟練,得學語言快腦子好使。這個方麵,顧兆其實想到了鄭輝,開春殿試結束後,顧兆去過鄭家一趟,想透透口風,正好聽到另一樁事。

鄭祖父祖母連著鄭輝父母從京裡返鄉,老人家住不慣京城,還是習慣平安鎮的宅子和生活,隻是走的時候帶走了舞姬生的三郎。

鄭輝已納妾,雖是舞姬出身,不是清白良家人,可給鄭家育有一子,事已至,鄭家對不住唐柔,此時唐柔大度賢惠,舞姬安分守己不生事端,那是孩子還小,鄭母是後宅婦人,她自己就生了兩兄弟,是親生的都有偏愛的,更遑論不是一母同胞生下來的。

兩個男孩長成了,為人母的總是要為了孩子前程算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