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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露出笑臉來,鬆了口氣,“到了。”

對出了一趟遠門的昭州人來說,瞧見了這條水泥路,那便是走上了回家的路。車廂中的陳二娘,本是暈暈沉沉的,如今聽見到了二字,強撐著身子坐起,詢問:“到家了嗎?”

大娘日夜同母親一輛車,好照顧母親,此刻卷起了車簾看了眼,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背後陳二娘久久沒得音信,問了句怎麼了。

“娘,這、這是昭州嗎?”

確實是一片荒蕪,野花草叢樹木橫生,可這一條長長久久看不到儘頭的路——

陳大郎笑的爽朗,“好孩子,這不是昭州,這是咱們昭州修的路,水泥路,踏上這條路咱們就舒坦了,不用兩天就能回去了。”

“水泥路?”大娘從未聽過有些好奇。

陳三郎有意想哄哄這位之前從未見過的外甥女,說:“大娘下來瞧瞧,咱們都是自家人,不怕的。”

“去吧。”陳二娘哄著女兒下去湊熱鬨,若是放在固原府縣,她還是縣令夫人,女兒是小姐,那便不能拋頭露臉的。可她時日不多了,陳二娘有心想讓哥哥弟弟在短暫的時間中,看在她的麵,能和女兒關係相處的好些。

等她哪日要是走了,也能多幾分愛護照拂。

大娘也是好奇,等著腳踏凳子,可被旁邊大舅舅抱著下來了,大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大舅舅一臉慈愛的摸摸她的頭發。

“咱們一家人,去玩吧,累了就上來歇會。”陳大郎道。

大娘跑了幾步,她長這般大,也隻有幼年時同母親出府參加過幾次宴會,後來便沒有了。如今在眾人愛護的目光下,大娘露出幾分好奇,從泥土地上走了幾步,踩到了那條她未聽過的水泥路。

“娘,這路好不同。”大娘驚呼。

陳家男丁便發出自豪又疼愛的笑聲。

“這算啥,咱們昭州還有旁的不同。”

“對,那椰皂好使,到時候給大娘備上,還有那絲麻貨,那顏色我瞧著官學的學生穿過,個個跟姑娘似得。”

馬車上了水泥路,碌碌的壓過,車廂中的陳二娘明顯感覺到輕鬆不顛簸了,這才真的有幾分好奇,強撐身體坐了起來,便看到前頭跑回來讓她看的女兒。

“娘看到了,這路真好。”

路好走的也快,第二天晌午便能看到昭州城的北門了,越是往前走,那城門先緩緩打開,裡頭陸陸續續打頭的、護衛、貨車一輛輛的,排成了長長一條隊伍,怎麼看都沒個完。

城中城外百姓皆是駐足來瞧熱鬨的。

“黎老板出貨了。”

“這次怎麼這麼多人這麼多車馬,有一百來號人了嗎?”

“瞧著像有了。”

陳家男丁往旁邊讓了讓,留開了道,駐足不走了,一人下馬到了車廂旁,說:“瞧熱鬨了,咱們昭州商出貨了。”

車簾掀開。

其實剛大哥叫車馬隊避讓,陳二娘都聽見了,隻是不明白,爹是昭州的知州,怎麼一個商隊,大哥還要‘讓一讓’呢?這商隊是如何大的本事。

等掀開了簾子,便知曉了。

母女二人何時見過這樣的場麵,人多車馬多,百姓駐足圍觀討論,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笑容,她大哥弟弟們更是下了馬,一臉的自豪,那隊伍很長,走的也慢一些,等到了她們車隊邊上,大哥還上前打招呼。

“黎老板。”

黎周周從馬上下來,也沒太多寒暄,真誠道了喜,“令妹回來了,這便是大喜事,一家團聚了。”

“這次多虧了黎老板和顧大人的福,才順順利利沒什麼大波折。”陳大郎拱手再次道謝,也不打攪耽誤黎老板出發,說:“一路順風。”

“好,謝謝。”黎周周重新上了馬。

蘇石毅則是同孟見雲聊了兩句,說自己要去唐州了,這次不能一起前往,你要啥給你帶一些?孟見雲酷酷的說了個無,這對話就結束了。

雙方說話耽擱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商隊繼續趕路了,踏上了那條水泥路。等人影不見了,車廂裡的大娘才收回目光,小聲詢問阿娘,這商隊帶頭的是不是一位哥兒啊,好威風。

她瞧見眉間一點紅了。

“應當是夫郎。”陳二娘道。這年歲怕是成親了。隻是剛見,大哥幾位弟弟對著這位商賈夫郎十分尊敬,也不知何來頭,她未出嫁時,也沒聽過昭州有黎氏家族的。

陳大郎聽到母女二人閒聊,不過在外頭人多耳雜的,就說:“這位黎老板是位好人,不管是送信去固原還是接二妹你們回來,他家都出了一份力,自當是感謝的。”

“回去說吧。”

“阿娘知道你要回來,定是會高興壞了。”

這次進城順利,百姓們剛送完昭州商,還未散去,三三兩兩的紮堆聊天,街道全是水泥路鋪的,乾乾淨淨沒有汙穢,百姓們挑著擔子買賣的吆喝的,還有吃食鋪子傳來的香氣。

這些陌生景象,陳二娘恍惚了下,像是來錯了地方。

這跟她記憶中的昭州沒有半分相似。

大娘好奇的掀開簾子,若是以前她定是不敢這般舉止大膽放肆,失了縣令之女的規矩,可一路走來,舅舅們對她十分疼愛,甚至可說寵溺程度了。

一方天地拘束十多年,如今不過見慣了幾次外頭的景色,那便是如脫韁的野馬,膽子大了也向往了外頭。

大娘這番舉動,陳二娘也沒斥責約束。她身子不好,命不久矣,自然是想多寵寵女兒。

“咱們一會到了百善街那才熱鬨。”

“大娘喝椰子不?舅舅給你買幾個,回去咱們喝。”

陳家男丁去買椰子了,以前昭州城是沒這玩意,如今椰貨出來了,路也修好了,一些吉汀容管外頭的散落村子有椰樹,摘了一路運到昭州賣,彆提,價錢還高了幾分。

大家都嘗嘗鮮。

沒一會陳三郎手裡抱了倆椰子回來,同時說:“我剛聽說,這次黎老板還給咱昭州城留了一些椰貨和絲麻布匹,聽說每天還限量賣。”

若是彆家生意,什麼限量賣,陳大郎才不稀罕,到了黎家做的買賣生意這邊,陳大郎就知道為何。

那是因為東西,十分稀奇。

就拿這椰子來說,以前爹去吉汀容管,他跟著跑,第一天覺得新鮮喝了倆,之後頓頓的喝,喝的都快吐了膩了,可這不稀罕的東西,到了黎家廠子裡,那就不一樣,生了個花出來。

“那我明日親自上鋪子裡買,多少給我一些麵子的。”陳大郎道。

女子愛俏,二妹與外甥女回來了,以前受了這麼多的苦,如今自然是加倍的甜回去,什麼好東西都奉上,這才值當。

車馬一路到了陳府。

近鄉情更怯。

陳二娘看著大門怕了,可還沒等通傳,裡頭急巴巴的衝出來一群人,陳二娘還沒下車,外頭先響起聲:“是不是我的婕娘回來了。”

“大郎,是不是婕娘回來了。”

“我的婕娘。”

陳二娘聽到熟悉的閨名,聽到母親的聲,再也沒有怯意,不等車夫放了凳子,掀了簾子往下去,腿一軟差點摔了,被旁邊人扶著,母女二人隔空對望,淚撲簌簌的滾下。

“娘。”陳二娘淚流滿麵喊道。

陳夫人撲了上前,緊緊的抱著女兒,“婕娘,我的婕娘回來了……”

這是她的肉啊。

之後陳府自然是一頓的熱鬨,喜極而泣哭的不在話下,陳翁悄悄抹了抹淚,還裝著嚴父,可一開口說一句回家便好,便是聲音哽咽沙啞,熱淚滿眶的。

……

福寶放暑假不上學了。

準確來說,福寶已經放了半個月的暑假了。天天跟他阿爹黏糊一起,當個小尾巴跟屁蟲,他阿爹去廠裡對貨查貨,他也吧嗒吧嗒跟著一起。

反正是帶著汪汪到處的瘋跑。

顧兆很放縱,更是對外說了句‘金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哥兒嘛,自然是活潑淘氣些,很正常。”

當時是八大股東在,聽了八人皆是有些一瞬間的卡殼,恍惚了幾許,倒不是驚訝顧大人疼愛獨哥兒,這都是早擺著的事實了,而是顧大人說這話有點耳熟。

等眾人仔細一想,把‘哥兒’倆字換成了‘男孩’,這不就是老話麼。

誰家沒男孩?誰家男孩小時候不淘氣不到處跑著玩?這些人到中年的商賈們,挖一挖老遠的記憶,還能想起來,當時他家兒子年幼,如福寶小少爺這般大,也是到處跑著玩,還有的闖禍砸碎了花瓶。

他便吼了兩句規矩,要教訓教訓。

他的老子便理直氣壯護著孫子,來一句:誰家男孩不淘氣、男孩嘛多玩玩闖禍咋了,你小時候還砸碎了我的鼻煙壺呢。

對著這話都耳熟,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小男孩都好動的。

但可不是哥兒!

麵對顧大人一本正經的說著話,王老板最先回神,捧場拍馬屁說:“大人所言極是,是這個道理,我家王堅也是到處跑,管不住的,哥兒就要見見世麵,多出去走走。”

眾人:……

恍惚起來。

“我就說王老板有遠見。”顧大人笑眯眯回了句。

自此後,眾人便心照不宣,知道顧大人疼愛自家孩子,見不到人說什麼哥兒要守本分要規矩不能拋頭露臉的。都懂,都懂。

這會福寶帶著汪汪不情不願跟著跨進家門,問前頭的爹,“我阿爹啥時候回來呀?”

“……據我所知,你阿爹前腳走了沒半個時辰。”顧兆頭也不回道。

福寶理直氣壯說:“可是福福想阿爹了嘛。”

你這般理直氣壯,有本事不自稱福福。顧兆知道福寶想鬨脾氣,他自己也知道這理虧不對,才黏糊的自稱福福。

“你不是說要和爺爺做一條小船麼,今個材料應該能送到了,你要是沒事就去後頭刨木頭,要不要給你請個師傅?”顧兆岔開了話,早給福寶把事找到了。

不然周周一出去,小孩子想爹,自然是要難受心情低落許久。

“要!!!”福寶高興的瞪圓乎了眼,還跳了跳,“爹你太好啦!”

上個月一家人去了吉汀,借了霖哥兒家的船出海玩一些,沒走遠,就是在海岸邊上飄蕩了一天,就這樣,福寶都新奇樂乎的不成,是天天要坐船,更是開啟了十萬個為什麼。

為什麼船會飄起來。

為什麼不沉下去。

為什麼坐這麼多人還飄著呀。

……

顧兆:“因為有浮力,就跟在家中洗臉一樣,要是乾的帕子放在臉盆中,水多了它也能飄起來,但沾了水重了沉了,它就掉了下去。”

“這片海,你自己看看,咱們的船比洗臉的帕子還要小,而海麵比臉盆還要大?”

顧兆抱著福寶眺望著整個一眼望不到頭的海麵。

福寶點了點腦袋,回去了就拿著洗臉盆去玩,放了乾的帕子,還有紙張,皆是最先飄著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