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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呢?”陳二娘察覺不對,往日裡大娘先來她這兒的,這會都日上三竿了,人卻沒有。不由著急,“是不是西邊找了麻煩?還是旁的?”

徐媽媽先放了粥,忙找了借口說:“夫人忘了?今日月初,正院老夫人出了佛堂,每月初都要喚府裡的孩子們去團圓吃飯的。”

陳二娘略是不信,府裡是有這麼個規矩,可一年到頭十二個月,大娘能被惦記的也不過兩三回,怎麼這次叫上了?

“徐媽媽你被瞞我,到底什麼事?可是大娘出了事了?”陳二娘又急又憂,說得快了一連的咳嗽,捂著嘴,心肺都要咳出來。

徐媽媽先怕了,老實交代,“是、是今日盛夫人來了,西邊的喚大娘過去作陪——”

陳二娘一聽盛夫人,頓時顧不上咳嗽,是更急更恨了,揭了被子便要往出去,可她身子無力,要不是徐媽媽手快扶了一把,早都栽倒床下了。

時下官夫人的社交場合,尤其是家中有年輕未出嫁的女郎男郎,那都是上頭女性長輩親自到府過去幫忙相看的。盛家是隔壁府縣的縣令,盛夫人前來,自然是給自家孩子相看兒媳的。

按理來說,木府與盛府都是七品的官,兩家的嫡親孩子成親算是門當戶對,沒什麼好指摘的,可壞就壞在盛夫人的二子品行不好,且已經娶妻。

如今盛夫人來,是給大娘許諾平妻位的。

大娘已經十七,是該談婚論嫁,從去年便開始挑,有給懷安州城的同知大人做繼室,這自然不可。陳二娘一萬個不答應。

說來說去,看似送了許多合適的人家,可真到頭來一個都不成。這便是西邊那女人的厲害之處,傳出去了,說自己這半個母親也算上心,是她這個病秧子親母太過挑剔耽誤了大娘。

正院的老夫人已經嫌她意見多了。

今年便相看上盛家。

陳二娘最初一聽,覺得盛家不錯,比先前那些要好了許多,可要是真的好,怎麼會輪的上大娘。後來一打聽,知道早已娶妻,她家大娘嫁過去是做平妻,還是後來的。

當時陳二娘氣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西邊的這是拿大娘婚事糟蹋作踐她。

你這個前頭正兒八經嫁進來的官家千金又如何?你不是瞧不上我爹商賈鄉紳後進門的平妻嗎?那便讓你的女兒也是如此,做了平妻娘子——

“毒婦。”陳二娘恨啊,可又有什麼用。

徐媽媽也是咬牙切齒罵多了,西邊的要是心腸不歹毒,為何要給老爺老夫人說,讓夫人移到了這處來,明知道大爺是掉進荷花池沒的,還要讓夫人住這裡,日日看著荷花池,遭受錐心之痛。

這哪裡是休身養病,這是巴不得要了夫人的命。

大娘不忍母親替她傷心,哄了徐媽媽,讓徐媽媽彆說,要是盛家真要人了,她哪怕一根繩子吊死也好過嫁過去給母親抹了黑。

母女二人在這木府中便是孤立無援,除了徐媽媽幾個忠仆彆沒什麼可信的人了,可忠仆能做何?吃喝勉強能拿了銀錢打點,哪能插手府裡千金婚事問題。

真真是叫天不應,隻能認命了。

“夫人莫急莫傷心,還有昭州的老爺夫人在,他們沒忘夫人,寫了信一直惦記著夫人,要是老爺夫人知曉了,定會過來的。”徐媽媽如今隻能這般安慰。

西邊那毒婦家中行商,早先進門說話好聽,說什麼自知晚來一步,家裡出身低,商賈人家,隻是來伺候老爺的,不敢越了夫人規矩。可後來有了子嗣,一步步的,逼著夫人退,這一退再退,那就不成了。

尤其是老天爺不開眼,五六年前毒婦家中的侄子中了舉人,在這府裡腰板子更是硬了。

真是好人命不長,壞人做儘了壞事卻享了名聲威望。徐媽媽恨的要死。

這一句話,便是母女二人絕望中的一絲希望,一直吊著兩人,可這絕望中生了希望的日子是最難熬的,容易患得患失,隨著時間一日日過去,昭州還未來音信,反倒是盛夫人上門了。

陳二娘能瘋。

殊不知早幾日,昭州的一行隊伍踏入了宛南。陳家男丁不忍二娘在受苦,是半分都等不了了,孟見雲便說:“我拿了帖子去宛南州,你們先去固原。”

是分頭進行。

陳家男丁想的是他們接二娘回去是家務事,沒準用不上顧大人同宛南知州這層關係,也是操心擔憂二娘,便答應了。

姓木的畜生再混賬,他們陳家人都到了,還敢如何欺辱二娘?

陳家男丁連著同行隊伍十多人,到了固原直接上了木府敲門要人。這些人都是男子,門房開了門,問是何人,陳大郎麵色慍怒,破口大罵,“叫姓木的出來,他是如何對我妹子的?禽獸不如的東西。”

下人聽不對,這不是夫人娘家那邊的舅爺,從未見過,可看外頭人多勢眾,不由合了門丟了句等著,麻溜跑著去後頭回話。

陳家男丁要才無才,皆是平庸之輩,在昭州地頭上明明是知州兒子,行事說話也是踏實老實,可老實不代表沒血性,平庸無才乾不代表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人受折磨而屈了權勢。

這世上大多平庸碌碌無為之人,可心頭總有一丁點的熱乎氣。

或是親人,或是朋友,或是旁的。

如今陳家男丁便是如此,上門討人,以往老實的麵容,如今也是帶著怒氣,“敲鑼!讓固原的百姓都聽聽,斷斷理。”

陳大郎衝著緊閉的大門啐了一口,跟著其他弟弟說道。

來之前,顧大人說了,既然是和離要人,怕是會撕破臉,木家以往對二小姐做的種種,如今陳家來人,怎麼可能心平氣和說話?你們肯嗎?

陳家男丁言自然不肯。

對那種畜生還留有什麼臉麵。

是以就算是不會說話,可陳家在理,樁樁件件的說出來就成,人家地頭上了,彆一言不發要人到時候讓人家倒打一耙,百姓雖是人微言輕沒有地位能幫什麼,可眾口鑠金,陳二小姐出嫁時風風光光,回來時,也不能落得一身汙名。

是木縣令畜生在先,對不起陳家二小姐這位發妻,如今陳家來人要人,那也是該的,陳二小姐和離,那也是被逼的,若是不和離,留在虎狼窩中,會步上二小姐早夭孩子那步。

……

顧大人說了幾點要害,陳大郎都記在心中。如今在木府前敲鑼打鼓,做的也是順手習以為常——昭州衙門張貼告示,便是如此。

沒一會,固原府縣的百姓便聽了響動圍了上前。

陳大郎自告身份,說起來這樁血淚案。百姓們剛見這行外來人要在縣令府門前鬨事,還不敢駐足圍觀,怕被連累到,可一聽這外來打頭的是縣令的大舅爺,其父還是五品的知州大人。

那這可比縣令官大。

官大一級壓了人,又是家務事,他們這些看熱鬨的怕甚?聽聽罷。

這一聽下去,可不得了了,百姓們原先是瞧著‘狗咬狗一嘴毛’的熱鬨,官跟官之間讓他們平頭老百姓做什麼斷案官司?可一聽,那個個義憤填膺的,原來不是官官相護一嘴毛的事,而是戲文裡的陳世美狗東西。

他們這兒的木縣令忒不是個東西了,那簡直是畜生東西。

當時家中貧寒,讀書考科舉還是嶽父陳大人幫忙的,考上了去京裡調任,前前後後陳家就給這位二女婿打點塞了有兩千兩銀子。

當日木縣令跪在陳大人麵前,發誓會愛護尊重發妻陳二小姐的。如今是有了平妻便不說了,刻薄磋磨,陳二小姐的孩子掉進了荷花池……

“……前前後後那麼多仆人看著孩子,怎麼就掉了下去人沒了?”陳大郎大聲問。

圍觀百姓一想,對啊,這縣令家的少爺又不是他們尋常百姓家中孩子,沒人看著,四處玩耍。

“我記得去年出門上香的那位夫人,前前後後就四輛馬車,聽說一個小姐身邊伺候的就有六人,怎麼輪到了小少爺,一個人都沒掉了荷花池淹死了呢?”

“你說那天我在也看見了,多風光氣派,對啊,提起來府尊夫人,都是去年那位,怎麼就沒正經夫人影子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後頭進的那位聽說還是商賈出身的,這放著正經官家小姐磋磨刻薄,偏重後頭進來那個,木縣令是不是——”

腦子有問題啊。

百姓說了一半給咽回去了。

時下官家千金那才是體麵尊貴,憑商賈如何有錢富裕,那也比不得當官的正經千金小姐。

士農工商,誰尊誰卑,百姓都懂得道理。

怎麼就能讓後頭那個爬到前頭正經夫人頭上呢?

這木縣令也忒是畜生了,嶽家扶持起來的,給銀錢、關係,諸多打點,結果狼心狗肺出了昭州就翻臉不認人了,還由著商賈的女兒磋磨正妻。

“這不就是欺負陳家路遠,固原無人麼。”

“誰家中都有女子,換誰誰能這般忍。”

一遍遍的說,一遍遍的敲鑼,引的城中百姓一波波的前來。

而早早關了府門回報管家的下人,絲毫不知道外頭已經熱鬨成什麼樣了。木府管家是西邊夫人娘家人,沾親帶故,自視甚高,聽了下人回話說大舅爺來了,那自然是欣喜,先罵門房下人怎麼不請來外頭喝茶等著。

被下人叫住,才知道是東邊的娘家人。

管家先是罵了句,“什麼東邊夫人西邊夫人,你領的誰發的工錢?要是認東邊那位,儘管過去當值去。”

門房自然是不肯,自扇嘴巴,說說錯了話,府裡他就認這一位夫人,立即改口,說是東邊那位晦氣藥罐子的娘家人。

即便是如此,管家也不當回事,即便是個官小姐又如何?要是陳家真有本事真看重這位小姐,怎麼十多年毫無音信,怎麼他們大人敢這般對待?

不就是有恃無恐嗎。

雖是如此,管家思量一二,還是去報夫人了。不過今日不巧,正是初一,老夫人團員和樂日子,再者盛夫人過府,在後頭院子裡看戲聽曲,不好打擾。

“你去跟前頭回話,說大人在衙門沒在府裡,不好外男進,讓他們尋了客棧等一等,明日再說。”管家吩咐道。

門房立即去回話,想著管家都如此說了,那應該沒什麼大事。

木府後院,戲台子上正唱的熱鬨。

看戲的樓台水榭中婦人們飲酒用食看戲,話題正說到了大娘身上,西邊夫人嘴裡道:“我家大娘雖是年紀略大了些,不過年歲跟著你家的二郎正合適了……”

“二郎是個好孩子,母親之前見過。”

木老太太自然說好,當著盛夫人麵她難不成罵人家孩子嗎?再者,大娘確實是年紀大,又一副不聽訓的烈性子,跟著她那娘一般瘦的看著晦氣病懨懨的,還挑三揀四什麼,早早出了嫁,彆壞了她家名聲,累及後頭的四娘。

大娘坐在席間,被人挑肥揀瘦的說著,木著一張臉,心裡那絲的希望也慢慢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