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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夫人說。

這倒是,施明文含笑,問:“我嘗嘗這絕絕絕的鴨子到底如何。”

婆子便拿了盒子下去,各樣挑了一口,裝在白瓷小碗裡連著筷子遞給了老爺。施明文一瞧,顏色倒是紅亮,夾了塊不知道什麼放入口中,味道濃鬱,不錯。

再試試旁的。

施夫人就瞧著老爺用了一小碗,看著老爺神色意猶未儘,便說:“老爺剛用飯也沒用多少,不如添了些飯菜,配著這鴨子再吃一些?”

“可。”

方六一早上跑了三家,先是緊著施大人送,之後去了趙、田兩位大人家中,最後才是梁大人,因為梁大人家中離黎家特彆遠。晌午也沒歇,送完了,回黎家已經是傍晚了。

趙、田兩位人家收了年禮,小廝門房直接送到了後頭。正好是晌午飯時間,兩家的夫人瞧是一盒鴨子,便收拾收拾成了一盤菜,正好上了桌。

筷子一嘗,那就停不下來了,真如那盒子上寫的一般,絕絕絕。

梁家也收到了,隻是收的晚些。

“拎著什麼就往後頭跑?”梁子致叫住門房小廝。

小廝捧著食盒匣子回話,“回老爺,剛外頭說是翰林院顧大人家送來的年禮。”

“顧兆的?”梁子致先是自言自語了句,跟小廝說:“拿過來我瞧瞧,看著像是吃的盒子,什麼點心?”

小廝樂嗬說:“老爺您眼神可真好,大老遠就能瞧見小的手裡捧得吃的。”

若是旁的什麼金玉古董字畫,老爺是看都不搭理看的,唯獨這吃食上,是一抓一個準。

梁子致不跟小廝逗樂,看到食盒上的詩,笑了出聲,打開一看,還有一張字條,憑著字就知道是顧兆寫的,不是他背後言,這顧探花的字是臭了些,若是放在他老師手底下,那老師不得氣壞了。

“皮凍,涼拌不可加熱。鹵鴨:鴨翅鴨脖涼著入口,鴨雜配麵條……”

梁子致掃完了,也不管離下午飯還早著一個時辰,當即吩咐下人,讓早早拾掇出來一份,他要嘗嘗,這鹵鴨、皮凍是何味道,“……彆弄完了,先留一份,要是好吃了,我送師父那兒。”

“是。”

梁家灶屋的廚子早知道自家主子在吃食方麵是個急脾氣了,得了一味什麼新鮮吃食,那就得早早嘗了,要是好吃了便喝酒吃個儘興,不好吃了,那就得念叨好幾日的‘名不符其實’,還要喝個大醉。

總之不管好不好吃,都得喝酒喝儘興了。

廚子是不懂這些,麻利收拾好了,該涼拌的涼拌,該配麵條的配麵條,該是涼的直接入口那就裝盤擺好看了送過去。

前院小廝正給老爺溫酒,飯菜上了桌,請老爺入座。

梁子致沒動筷子,先痛飲了一杯,喝的猛了些,擺手讓伺候的都下去,這些下人早知道老爺習慣了,雖是擔心老爺身體,可沒人敢提敢說,規矩下去合了門。

裡頭梁子致又連著喝了兩杯,這才拿起筷子夾菜,挑來挑去筷子去了凍豬皮上,麵色不改的送入口中,然後便驚了,筷子又往鴨子上了,到了湯麵裡的鴨雜……

一一試過,臉上儘興痛快,一時連酒都忘了喝。

等不知不覺的用了一桌飯菜,梁子致是胃暖肚子舒坦,因為就喝了先頭的三杯,吃的時候忘了喝酒了,他望著空了的麵碗,大笑兩聲。

守在外頭的小廝知道,老爺喝醉了,又來了。

今日應該吃的痛快。

“若是你還在,你也該痛快,喜歡這個。”梁子致喃喃自語,隨後叫小廝進來,說:“今個還有的半份收拾出來,套車,我去老師家中。”

小廝說:“老爺天都快黑了,您剛用了飯,又吃了酒,這般折騰會不舒服的。”

“讓你去就去,多什麼話。”梁子致今日沒喝酒,那三杯的量對他來說跟沒喝一樣。

小廝不敢再言,規矩去收拾套車,送老爺走。

天這般晚了,老爺估摸今個不回來了,要歇在孫大家那裡。

孫府路遠,住的偏一些,趕著馬車要一個時辰。梁子致到的時候,外頭又下起了雪,看門的老仆聽到動靜前來開門,一看是子致抱著一個匣子過來,不由驚呼:“子致怎麼這麼晚過來了?先生剛歇下,我去收拾屋子,你今晚睡這兒,有什麼明日再說。”

“勞煩孫伯了。”梁子致跟孫伯道謝。

“快進去吧,雪越下越大,彆受了寒。”孫伯心疼,一邊讓小廝牽馬去後頭,一邊安排熱水洗漱,問子致吃了飯沒。

“吃過才來的,我得了一味好的,帶來讓老師嘗嘗。”

孫伯笑著慈祥說好好,接了東西說他放好,明日等先生起來,你們師徒二人一並用,背過身便歎了口氣,子致還是想著……

都這麼多年了,先生已經好了,可子致還是。

罷了罷了。

梁子致躺在床上,這屋子是以前明源的屋子,十多年過去了,東西還沒置換,他心中知道,大家都說老師早都好了,可要是好了,為何每年明源死的祭日都要回京,為何院子屋裡光景一如既往。

老師沒放下,他也沒有。

明源是梁子致的師弟,是孫沐最小的兒子,中年得了一個哥兒。

孫家是滁州的名門望族大世家,出文豪大儒,孫沐學問極好,十六七便開始科舉,連中大三元,拿了狀元也不過二十出頭,誇一句少年天才也不為過的人物。

跟著恪守規矩,不敢丟了世族顏麵的孫氏子弟不同,孫沐性格豪放,不拘小節,灑脫自在,天賦好,看文章過目不忘,很有文人風流氣質。當年還年輕力勝的康景帝十分欣賞,在孫沐入翰林時,便時常宣進宮伴駕。

孫沐連聖上作的詩都有膽子批兩句。

康景帝不僅不生氣,甚至十分高興,說孫愛卿待朕忠心會說實話。

當時滁州孫家紅極一時,鮮花錦簇門庭若市,一到節日,全京城的文人豪客爭相相邀孫沐去賞花作詩喝酒。

後來孫沐入內閣,做了幾年官,不喜官場爭鬥,跟著聖上請辭。康景帝惜才沒允,調了孫沐去國子監教學。之後沒兩年,年三十五的孫沐有得了一子,是個哥兒,取名明源。

孫沐愛極這個兒子,親自教導,這明源得了孫沐天賦,也是過目不忘的本事,六歲便能作詩,七歲能寫賦。

可再有一身才華,是個哥兒。

梁子致八歲入國子監求學,得了老師青眼,收為徒弟,跟著師弟明源作伴寫文章讀書有十年,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

他心裡有師弟,可知道師弟才學在他之上,也不會甘願嫁入後宅,當個夫人擺設,便一直沒敢提,提這個是辱了師弟。

結果他中探花那年年末,師弟明源大雪日跳湖死了。

空有一身本事,卻無法施展。

梁子致知道,老師自責悔恨不已,不該教明源讀書識字,不該讓明源看到那些天地,若是明源什麼都不會,懵懵懂懂未啟蒙未開智,便不會痛苦。

明明是一同長大,他處處不如師弟,可他入了廟堂,得了聖上青眼,能施展抱負理想,師弟便隻能這麼看著,如何不痛苦。

梁子致悔恨,悔恨自己一身的學問,悔恨當年沒能多陪陪師弟。

若是可以,他寧願不要這一身學問,不要當官,不去科舉。

可一切,晚矣。

梁子致歎了口氣,裹著被子睡了,可一閉眼,還是師弟笑臉,說師兄這個好吃你嘗嘗,師兄莫不是怕了?這蟲子有什麼好怕的,你嘗吃起來很脆的,燒的殼子酥脆……

師弟膽子大,好奇心重,又好吃,什麼都敢嘗什麼都敢試。㊣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二天一大早。

孫沐在院後打了一套五禽戲,才回到正屋,師徒二人正巧碰見,梁子致跟在翰林院時的清冷不同,這會笑的有幾分小兒姿態,說:“我正要尋老師,昨天得了一份同僚吃食,老師一定要嘗嘗。”

“老孫跟我說了,咱爺倆燒一壺酒,中午就吃這個。”

“成啊。”

孫沐來京就帶著一老仆,妻子在老家滁州,已經十多年沒來過京中了,這是傷心地,不願再見。

師徒二人說說話,孫沐一說考校學問,梁子致便打岔想岔開,孫沐便說:“你一身本事,再這般下去要荒廢了。”

“我如今就很好,在翰林院做做文章很清閒,老師您也知道,我這性子莽撞,真出頭了,容易得罪人,也不愛官場那些爭鬥。”梁子致笑說。他都這般年歲了,荒廢下去便荒廢了。

孫沐知道子致還記著明源,他們二人都是。當年子致在翰林窩著荒廢,外人便說:就算是為了明源,明源想做的沒做到,你如今還在,更應該為了明源好好往上爬,施展抱負。

可說的容易,做起來了,就隻想明源的死。

就跟孫沐後來辭官,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入仕途。後來時間久了,閒雲野鶴,四處講學,外人看便是荒廢了一身本事到了如今。

這些話便不提了。

等晌午吃飯,梁子致請老師先嘗。若說他是跟著明源玩久了,故意沾著這好吃的習性,那老師便是天生的好吃了。

孫沐嘗了後,當即頷首笑說:“好!”

“這滋味我還是第一次嘗。”

“我也是。”梁子致有了談興,跟老師說:“老師嘗嘗這皮凍,您猜是什麼做的。”

孫沐夾了筷子,放入嘴中,慢慢嚼著,眼神亮了些,吞完了,說:“倒是勁道,可跟著以前的吃食勁道又不相同,彈牙,裡頭夾著一條的東西,口感——”

“是豬皮。”梁子致說。

孫沐驚訝,“竟是豬皮,沒有肥膩腥臊味。”

“這是我同僚顧兆家裡做的,鴨子說是鹵法,這道皮凍也是,都是他家夫郎獨傳的。”梁子致念說:“年前我閒聊問過他,沒想到過年他還記得,送了我一份年禮,不過東西也太少了。”

孫沐聽好友說過,“顧兆?去年的探花,得了聖上誇讚還賞了銀子。”

“是此人,樣貌俊美,學問比我差許多。”梁子致實話實說,“一手字也寫的臭,不過人是實在人,年前八皇子來修書,他跟著編修嚴謹信二人還說要整合書,將那些重合多的合成一本,方便貧寒書生買書學習。”

孫沐一聽,便頷首點頭。他出身名門,在讀書上隻有寫文章做學問比試,從未為生計計較過,什麼書多少銀子,筆墨又花銷如何,一概不知。後來四處雲遊,見的多了,那些貧寒農戶的讀書郎,怕費筆墨,都是用樹枝在泥土上練習的。

一些沽名釣譽者出的書,再有人東抄西湊又是一本,這樣例子越是往下越是常有發生,欺負那些貧寒沒開了眼界的讀書人,騙他們銀子。

“此子倒是有幾分赤子之心,還牽掛著同他一般出身的讀書人。”

“是了,所以他問我學問什麼的,我便回了話。”梁子致其實也有讀書人目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