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樾愣了愣,就看到謝延拿走了他的機械爪,接著他看到謝延快速走向洞道口。
謝延沒有使用他的精神體,否則他壓根不需要拿武器。
雖然看「八卦」要承受劇烈的痛苦,可林江樾還是忍不住要看。他在心裡安慰自己,他不是因為關心謝延,隻是擔心自己的寶貝機械爪。
謝延行走的速度很快,可腳步又輕又穩。
不一會兒,林江樾就看到謝延與那怪物狹路相逢。
這隻怪物之所以能夠逃離洞道的塌方,正是因為它是這批怪物裡最年輕強壯、動作敏捷的。
所以即使受傷了,它在麵對謝延時也毫不膽怯,它朝謝延怒吼著,露出恐怖的牙齒。
之前林江樾獵殺的那隻怪物是剛成年,而這隻怪正處於青壯年,獵殺起來要更困難。
林江樾開始有點擔心身為向導的謝延……
林江樾往前走了走,碎石磕在腳底的痛感如同刀山火海,痛得他寸步難行。
林江樾深吸一口氣,他看到謝延定定站在那,任由怪物吼叫,也不動一下。
他看不到謝延的表情,不過他估計謝延不會怕,現在應該還是那副冰山臉。
謝延冷冷盯著怪物的位置,在它張開口的瞬間,將一根鋒利的針管投向怪物。
林江樾一愣,摸了摸口袋,才發現謝延借走的不隻是他的機械爪,還有暗器。
這家夥……
那針管裡的藥物對怪物有沒有用,誰都不知道,但在這個時候合上嘴是生物的本能。
謝延趁機衝向怪物,起身跳躍,一腳踩在怪物的腦袋上,隨後一個利落的下蹲,黑暗中,他精準無誤地將機械爪狠狠插入藏在怪物堅硬皮膚下的耳朵中。
怪物痛苦地嚎叫一聲,用力將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謝延早有防備,在被甩出去的瞬間,他借力翻了個身,躲開了怪物襲來的前爪。
怪物一擊不成,又連續發起攻擊,每一爪都力大無比,震得石頭都碎了,可它能碎裂石頭,卻打不到謝延,所以都是徒勞。
林江樾想起和科米爾閒聊時,科米爾花式吹捧“彆看我們隊長是個向導,很多時候都不需要我們隊長使用精神力攻擊,他物理攻擊能力就杠杠的”。
現在看來,科米爾也不算吹牛。
怪物發瘋般攻擊著謝延,可明顯已經是強弩之末。
狹長的洞道並沒有影響謝延的發揮,林江樾見到黑暗中高挑的身影如同輕盈的燕,又如迅捷的豹,同時,他的爆發力和力量也不容小覷。
大約過了十分鐘,怪物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謝延站在血泊中,臉上表情依然淡淡的,他蹲下`身,撿起跟泡過血缸一樣的機械爪,緩緩走了回去,然後將機械爪遞給林江樾。
謝延:“謝了。”
林江樾看著連齒輪都在滴血的機械爪,有些無語。
他雖然節約,可不想這麼節約。
“你……咳……”林江樾痛得咳了咳,“你應該賠一副新的給我。”
“好。”謝延答應下來,接著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我、我挺好的。”林江樾逞強道,實際上他連牙齒都在打戰。
謝延:“你需要精神安撫。”
林江樾:“……”
“我不會趁機偷窺你的精神世界。”謝延見林江樾沉默,勸道,“你的精神力無儘地釋放,不光你自己痛苦,還會吸引那些怪物,它們早晚會突破暫時被封住的洞口。”
林江樾知道謝延說得沒錯,那些怪物能在礦洞裡生存,吃不到肉的時候就吃礦石,堵住路的石頭根本擋不了它們多久。
最重要的是,在微量的第三層礦石的影響下,他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了。
林江樾的身體緩緩下滑,虛脫地坐在地上。
謝延的視線跟著他緩緩下滑,最後落在那低垂的腦袋上,白色的頭發蓬鬆柔軟,似乎沒了平時的囂張。
林江樾的精神體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跑了出來,繞著謝延的腿轉了幾圈,然後用毛茸茸的前爪勾住了謝延的手,眼巴巴望著他,輕促地「嗷」了一聲。
謝延揉了揉它的腦袋,精神體被撫摸,主人同樣感受得到,所以林江樾肩膀輕輕抖了抖。
謝延想了想,道:“挺舒服的。”
其實謝延也不知道到底舒不舒服,但是他看那些哨兵在接受精神安撫後,都挺舒服的。
林江樾抬頭望著謝延,強笑道:“你又知道?”
然後謝延熟悉的調侃的語氣再次出現:“如果謝隊長你把我弄得不舒服呢?”
第16章
精神圖景
林江樾的秘密世界
林江樾會這麼調侃謝延,說明他產生了動搖。
他望著謝延,他頭上戴著的探照燈因為戰鬥受損,此時亮度低了許多,燈光照在謝延的臉上,形成一道朦朦朧朧的明暗交界線。
亮光中,謝延的眉眼冷淡彆致,鼻梁挺拔,嘴唇微微抿起,然後光線漸漸暗下去,謝延清晰的下頜線慢慢隱沒在陰影中,透著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冷峻。
林江樾感覺謝延好像在微微皺眉,似乎很不理解他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謝隊長,彆這麼嚴肅,就不能輕鬆一點麵對生活嗎?無法改變糟糕的日子……日子……那就改變對待糟糕日子的態……呼……”林江樾歎了口氣,由於痛過頭,他唇角揚起的笑意十分勉強,他被無法控製的煩冗信息刺激著,就像泄氣的皮球,全身的力氣一點點流失,已經無法說出完整的話。
林江樾安靜了,他垂下手,靜靜等待著謝延。
高挑的身影緩緩蹲下,令人心安的冷冽淡香和熟悉的溫熱氣息再次撲來,如同海水一般,溫柔地包裹著林江樾。
林江樾的手腕被謝延輕輕握住,許是知道現在任何一點碰觸都能讓林江樾疼痛無比,所以謝延的動作很柔很輕。謝延將他的手貼著自己的掌心。
林江樾感覺自己像在撫摸夏天的風,溫暖、輕柔、舒適。
然後他聽到謝延輕聲說:“那你繼續忍一忍。”
林江樾反應過來謝延是在回應他上上句話,他有氣無力道:“謝隊長,你不僅有延遲,還好沒情趣啊,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安慰我說,你不會弄……弄疼我……噝……”
林江樾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過度的疼痛讓他意識開始渙散,可精神又異常亢奮,他整個人仿佛被分裂成兩半。
他精神圖景裡的世界開始變得晦暗汙濁。
每個哨兵向導的精神圖景都不一樣,比如謝延的精神圖景是漫無邊際的海洋,小薑的精神圖景是家鄉的樹林,科米爾的精神圖景是廣袤的大森林,這是他們最真實的精神世界。
之前因為林江樾的抵觸和自我保護,謝延無法進入他的精神圖景,隻能看到那高得幾乎望不到頂的屏蔽牆。
現在林江樾暫時接受了他,他得以進入林江樾的精神圖景。
那是一片被暗影籠罩的居民區,這些房屋不似任何一個星球上城市區的房屋,它們搭建得很淩亂,高高低低的房屋毫無章法地坐落在這個世界中,房屋的形狀也千奇百怪,像是野外的植物,生長得隨心所欲。
每一棟房屋的顏色還不一樣,有刷成白色的,有刷成黃色的,還有用色大膽來個紅綠配的,隻是這些顏色都暗沉沉的,毫無生氣。
這些房子都關著燈,屋裡黑洞洞的,仿佛藏著會吞噬人的惡獸。
汙泥在街道的縫隙中流淌,正逐漸淹沒這些房屋。
空中浮著五花八門的飛行器,有早已被淘汰的老式飛車,有玻璃窗碎了大半的老舊公交飛車,有拚裝的八爪魚式的飛車,它們宛如幽靈,漫無目的地飄蕩在空中。
天上的月亮和星辰被擋在烏壓壓的雲層後。
林江樾的精神圖景,從天到地,都是一片灰暗。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忽然,雲層中傳來一聲龍%e5%90%9f,天上下起了磅礴大雨,雨水衝刷著整個世界。
汙濁的黑泥被水衝走,漸漸露出溼潤柔軟的地麵;房屋的牆壁和屋頂都乾淨起來,那些亮麗的顏色煥然一新,房屋顯得生機勃勃;房屋亮起了燈,暖黃色的燈光從屋子裡透了出來,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許多走動的身影,有小孩歡跑的矮小身影,有大人在廚房忙碌的背影,也有老人們緩慢行走的傴僂背影。
謝延沒想到,林江樾的精神圖景如此富有生活氣息。
一道白影掠過窗台,謝延的視線跟隨那道白影移動。由於白影速度太快,謝延無法看清,隻能看到那道白影飛快地在屋頂之間跳躍。
就在那道白影躍向較遠的一處房屋時,它背後的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艘模糊的飛船。
精神圖景裡的世界驟然一變,謝延從安寧的居民區來到飛船內部。
他似乎是被一個女人抱著,不,應該說是林江樾被一個女人抱著,女人在瘋狂地跑,他的身體隨著女人的跑動上下顛簸,他能聽到女人急促的喘息聲。
忽然,一聲槍響,女人的身影停頓了一下。
謝延感覺到%e8%83%b8口熱熱的,像是被激光槍射到。
女人忍耐著劇痛,頑強地將他放進逃生艙中,他伸出手想要摸女人的臉,嘴裡發出幼童「咿咿呀呀」的聲音。
謝延看到,他伸出去的手是屬於小孩子的稚嫩的手。
女人張嘴,說了幾句話,不過謝延聽不清。
他知道,不是他聽不見,而是林江樾不記得,因為這是林江樾潛意識裡的記憶。
“好好活下去。”
模糊的記憶中,謝延看到女人嚅動著嘴唇,從女人的眼神中,他感覺女人說的應該是這句話。
女人在一塊發光的金屬物品上飛快地操縱了幾下,然後將之放在了小林江樾身邊。
女人不舍而決絕地合上艙門,他看著女人的臉越來越遠,隨後,爆炸聲響徹天地,謝延從林江樾的視角裡隻看到一片火海。
這段記憶,人和事物都非常模糊,謝延甚至看不清飛船的型號。他猜想,這個時候的林江樾應該年紀非常小,以至於這段記憶隻是被動地印刻在大腦裡。
謝延被爆炸產生的熱浪衝回了地麵,他身邊是一棟造型奇特的小房子,屋內傳來少年清亮的詢問聲。
謝延向聲音方向看了過去。
他看到房子裡,一個約莫十一歲的少年仰著腦袋,詢問著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賈伊,我父母叫什麼?”
“很抱歉,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是程序禁止你回答,還是你不知道?”
男人的眼睛閃過機械的光芒。
得不到答案的少年忽然看向了謝延的方向,白發,藍眼,完全是縮小版的林江樾。
少年林江樾就像一個裹著冰殼子的精致糖人,透著說不出的冷漠。
讓人很難想象,成年後的他會是個見誰都愛笑,看上去十分親切友善的青年。
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