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攻。”
開車的裴思微悶笑了聲:“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裴煬:“……”
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他們就到家了,裴煬和傅書濯的家。裴知良這兩個星期一直住在這邊,但裴思微和裴瑜吉是第一次來。
剛出電梯,他們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飯菜香,是程耀在廚房做菜。
裴知良一直在玄關徘徊等待,聽到電梯聲下意識上前一步,但又克製住,仿佛風輕雲淡地點點頭:“回來了?”
裴煬喚道:“爸。”
胖了一圈的白貓邁著急促的小碎步衝出來,裴煬下意識伸手,結果這小混貓急匆匆地奔向傅書濯,在他腳邊繞了一圈又一圈。
“……”嗬。
齊合月倚著門笑:“看來貓都喜歡書濯啊。”
裴煬知道齊合月沒彆的意思,“貓”也是指真的貓,但就是不由心虛。
傅書濯簡單擼了灼灼一把就放手了,摸久了另外一隻貓會吃飛醋。
進了門他們才發現齊合月父親也在,因為上次裴知良生日傅書濯送的那幾本藏書,讓裴知良跟齊老頭認識了。
這兩周除了去醫院送飯,裴知良基本都在齊老頭的舊書店裡,雖然很多藏書都不賣,但是可以翻閱。
本來齊老頭是想給裴煬一個爆栗的,但顧慮到裴煬剛做完手術,手就停在半空想換個地方,但發現哪哪都下不了手。
他橫眉豎眼地睨了裴煬一眼:“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裴煬撇撇嘴:“老頭能不能對我這個病患溫柔點?”
裴知良皺了下眉,沒忍住:“怎麼稱呼長輩的?”
裴煬:“……”
齊老頭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吃癟了吧。
回到家裡頓時自在很多,骨頭和神經仿佛都舒展開了,這麼多年以來,家裡還是頭一回這麼熱鬨。
裴煬恍惚地想……如果媽也在就好了。
第80章 談心
“來來, 喝酒——”齊老頭是個酒鬼,其他人也多少想喝一杯,大家都高興, 一是裴煬順利出院, 二是他的阿爾茲海默症有了希望。
裴煬隻能看著饞, 卻不能碰,醫生的意思是他最好一年內都彆碰酒, 避免對阿爾茲海默症造成催化影響。
大家都在倒酒的時候, 傅書濯在榨果汁, 裴瑜吉喊了聲:“我們買了!”
傅書濯垂眸按著榨汁機:“剛出院喝點新鮮的。”
裴思微失笑地搖頭:“你就慣著他吧。”
裴煬在一眾揶揄的視線中紅了臉, 心裡的小小虛榮倒被滿足了徹底。
傅書濯給他榨的西瓜汁, 沒放冰塊:“西瓜冰了一下午, 已經很涼了。”
裴煬乖乖抿了口:“好甜。”
傅書濯:“今天限定兩杯, 喝多了拉肚子。”
兩杯聽起來很多, 但裴煬感覺這杯子他三口就能喝完。
家裡真的頭一回這麼熱鬨,他們朋友雖然不少,但裴煬和傅書濯都不喜歡往家裡帶, 覺得“家”是私人的、獨屬於他們的二人世界。
一桌子菜都遷就了裴煬剛出院的口味,較清淡,重口味的菜就兩三道, 一個辣油肥腸,一個爆炒海鮮,還有剁椒魚頭。
大家談天說笑, 聊東聊西,從家庭瑣碎聊到天文地理到國/事, 無所不提。
裴煬摻和不進去, 就一直盯著菜吃, 住院這麼久終於能放肆一次了。
傅書濯陪他們喝酒的同時還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一開始大家都不知道乾什麼用,但很快就知道了。
“想吃?”傅書濯夾了塊肥腸。
裴煬殷勤點頭。
傅書濯壓低聲音說:“叫聲好聽的。”
裴煬厚著臉皮喊:“老公,求求你。”
“……”
自從手術醒來叫多了後,裴煬就覺得“老公”這個稱呼也沒什麼,叫了就能得到好處,有時候傅書濯聽著還會克製不住,有何不可呢?隻是一個稱呼而已,他又不會少塊肉。
主要是他不敢自己夾肥腸吃,裡麵漂滿辣油,不說彆人,裴知良肯定會瞪他。
傅書濯夾倒是夾了,但還放到一旁的白開水中涮了涮。
裴煬看著就心痛:“留點味~”
傅書濯忍笑,勉強留了一點辣味放到他碗裡。換作平常可能就直接喂,但現在有長輩在場,多少得注意點分寸。
裴瑜吉跟大家道了罪:“我少喝點,明天得去見個當事人。”
裴知良點點頭,半晌悶聲說:“小傅胃不好,也少喝點。”
傅書濯應允,不過他本來也沒打算多喝,畢竟還要照顧裴煬。
裴瑜吉的意思是他出錢找個護工或阿姨來幫忙,被傅書濯拒絕了,一是他能照顧得來,二是裴煬不喜歡被外人觸碰。
酒過三巡,其他人都喝趴了,就剩下齊老頭越喝越興奮,逮著醉迷糊的裴知良吹牛逼。
傅書濯在收碗,裴煬便在走廊和客廳練習操控輪椅,灼灼就趴在他懷裡咕嚕咕嚕。
“找你爹去。”
“喵~”
裴煬哼笑:“彆看我現在半殘不殘的,那你也不許勾.引他。”
“喵~”灼灼在他身上攤開肚皮,像是在撒嬌。
裴煬伸手摸了摸,軟乎乎的,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怕弄壞了貓。但灼灼很是享受,呼嚕打得跟拖拉機一樣。
裴煬不由想起小時候的事。
他胃敏.感從小就有,吃得太雜就容易不舒服,但他又愛吃,每次吃難受了,媽媽就會用那雙並不寬厚的手摸摸他肚子,掌心熱騰騰的,慢慢就不難受了。
如果他真的是隻貓,那時候應該也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現在的灼灼一樣。
麵前突然多了張紙。
裴煬一怔,才感覺到臉上有淚水劃過。
裴思微推著到他露台上,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想媽了?”
裴煬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有時候也很想她,想媽抱我的感覺,想媽說話溫溫柔柔的樣子。”裴思微笑了笑,“還想她做的麵條,媽走後,我再沒吃到過類似味道的。”
裴煬沒發出一點聲音,可早已淚流滿麵。
裴思微也沒哄他:“後來我想啊,其實可能不是麵條的味道有多特殊,再好吃它也就隻是碗麵條而已,隻是因為做它的人是媽媽,所以我們給它賦予了特殊的味道。”
“彆的也是。”裴思微托住下頜,回憶雖布滿傷感,但她是笑著的,“死後,媽對我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擁抱,每一個溫柔的瞬間都變得不再普通,死亡給它們賦了予神聖的意義,讓你每次想起的時候都覺得懷念……想哭。”
就像現在的裴煬一樣,一直深陷在這個階段,怎麼都走不出來。
裴思微抬手給他擦了擦眼淚,在模糊的視線裡,裴思微的臉似乎和母親年輕時候有一瞬間的重合。
“裴煬,人都是會死的,有一天,我會死,爸和哥也一樣,傅書濯和你也是。”
裴煬心一顫。
裴思微:“死亡不代表結束,隻要還有人記得,她就永遠活著,我們要做的不是一直陷在過去裡悔恨,而是要帶著已經死去的人一起向前走。”
“裴煬,媽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可當下`身邊還活著的人也很重要,爸,我,大哥,還有你那麼喜歡的傅書濯,你活得好一點,媽才能放心一點。”
裴煬坐在輪椅上,腿骨折,頭上還有傷口,看起來狼狽不已,除了滿麵的淚水還有喉嚨裡不知是克製還是忍不住的、像小獸一樣的悲鳴。
“我,我……”
裴思微:“媽剛去世的時候我覺得特彆不真實,那段時間我整個人都有點恍惚,工作也很不順利,怕你們跟著我一起傷神,我就沒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於是我就經常去看媽,每次坐在墓前跟她說說話,我就感覺輕鬆很多,因為無論我說什麼,她都會像從前那樣笑著看我。”
裴煬扯了扯嘴角,想說當然,遺照上的人自然永遠是笑著的,甚至裴母都找不出一張嚴肅的照片。
“你要是想媽了,就跟我一樣多去看看她,沒什麼大不了的,誰還不是個媽寶了。”裴思微開了個玩笑,“順便把那些沒來得及訴之於口的心意說出來,媽會聽到的。”
“媽來不及去到的未來,你要帶她去看看。”
傅書濯找來的時候,裴煬還在哭,裴思微看見便起身,拍拍他肩膀就擦肩走了。
傅書濯在裴煬麵前蹲下`身,不用問也知道是因為裴母的事。
裴煬哽咽地問:“你看什麼?”
“看我們小貓哭起來都這麼好看。”傅書濯摸摸他戳手的腦袋,“哭起來也帥,奶帥奶酷。”
裴煬:“……你走。”
“我走了小貓不是要哭得更凶?”
裴煬盯著他,要不是頭上有傷估計都想撞死傅書濯。
傅書濯親親他眼睛:“哭完了我們洗個臉,送送他們?”
裴煬在嗓子裡憋出了一個嗯。
齊合月父子還有程耀都是要回家的,距離不遠,傅書濯讓司機送他們回去。
裴瑜吉和裴思微都在這邊留宿,家裡雖然是大平層,但房間少,隻能裴瑜吉跟裴知良住一屋,裴思微住一屋。
把喝醉的裴知良抬到床上,精氣神十足的齊老頭摸了把裴煬腦袋:“養傷要是無聊,就多到我那邊晃晃,陪我這個老頭子下下棋。”
裴煬吸吸鼻子,嗯了聲:“你路上慢點,少喝點酒。”
“知道了,怎麼現在也跟小月似的嘮嘮叨叨。”齊老頭嘖了聲,“走了走了,彆送。”
程耀忍一頓飯了,摸了下裴煬腦袋,在他惱怒前及時收手:“明天給你送豬蹄湯,店裡新品,超鮮。”
齊合月笑著跟上,也摸了把裴煬腦袋。
“……”圓寸是真超人喜歡。
傅書濯把裴煬抱回到浴室,因為提前給他買了個殘疾座椅,所以洗澡還挺方便,腿和腦袋不碰水就行,當時車禍內臟也動了手術,當都是微創,傷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不要一直衝洗就行。
傅書濯含笑:“小小貓很有活力呀。”
裴煬耐不住,想扭:“你碰碰它。”
傅書濯按住他的腰:“怎麼碰?手…還是嘴?”
裴煬一呆,臉紅得要命,磨磨蹭蹭地說:“前者就很好,能嘴就更好了……”
傅書濯忍了半天笑,滿足了小貓的小小貓。他抬眸一笑,在被伺候到迷瞪的裴煬眼中就像隻狐狸:“乖乖,我的信寫多少字了?”
裴煬倏地清醒:“忘、忘了……”
“明天寫好不好?”
裴煬有點委屈:“說什麼信,就是想哄我寫情書,我都給你寫過一封了……”
“我知道,爸給我看了。”
裴煬一呆。
“雖然它被撕成了碎片,但我拚起來了,用膠帶黏著,應該能保存到老。”傅書濯%e5%90%bb著他,溫聲哄著,“要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