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很很好吃的牛肉。”
“好——”裴煬安靜了會兒, “如果我們以後也生病了怎麼辦啊?”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說話時自然代入了自己和傅書濯才是夫夫的事實。
傅書濯有些出神:“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態……順其自然吧。”
裴煬從前也這麼覺得。
可如果生病的是他愛的人, 好像真的做不到保持平和心態。
傅書濯:“牛肉還吃不吃了?”
裴煬秒回:“吃。”
傅書濯:“……”
裴煬:“辣不辣?”
傅書濯:“蹺腳牛肉, 不辣, 很清淡。”
裴煬嘟囔:“你確定我喜歡吃?”
傅書濯無奈:“我覺得很好吃,能不能陪我吃一次?”
裴煬:“勉為其難吧。”
蹺腳牛肉店鋪子不大,方方正正的,擺了八/九張餐桌。餐桌都是深茶色的實木,椅子都是深色長凳,很有古舊的風味兒。
看了菜單才知道,原來這家隻是招牌菜是蹺腳牛肉,其他菜都挺辣的。
裴煬搓搓腿,開始點菜:“一個大份牛肉,腦花豆腐、牛肉餅、缽缽雞各一份。”
服務生一頓,他抬頭看了眼:“隻有兩位對嗎?”
“對。”
服務生委婉道:“我們家份量不小,兩位確定吃得完嗎?”
“……”裴煬也不知道吃不吃得完,但他都想吃。
傅書濯無奈歎氣:“沒事,你下單吧,他吃不完我吃。”
服務生:“好呢。”
他們家上菜還挺快。等了十來分鐘菜就齊了,傅書濯給裴煬撈了碗蹺腳牛肉,鮮嫩的牛肉配合煮出來的白菜,鮮香濃鬱。
“嘗嘗。”
裴煬口味挺重的,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好吃:“牛肉好嫩。”
傅書濯托著下頜:“這家店開好多年了,以前放學總要路過這裡,勾得人走不動路。”
裴煬一怔,夾菜動作緩下來,姑姑一家肯定不會帶傅書濯來吃。
傅書濯:“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位收廢品大爺嗎?”
裴煬點點頭,也是給傅書濯坐書桌的大爺。
傅書濯眸色溫柔:“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要沒了,有一天他突然拉著我一起撿廢品。”
“他把那天我們撿到的、和之前囤積的一屋紙箱子都賣掉了,我記得好大幾十斤,他說囤了兩個月,就賣了五十塊錢。”
拿到錢,大爺就帶他來吃了頓蹺腳牛肉,說:“你要離開這裡。”
老爺子沒讀過什麼書,一輩子無兒無女,隻覺得傅書濯不該被這樣的親戚耽誤,小孩成績那麼好,如果不繼續讀書,一輩子就都毀了。
收廢品這麼苦,又叫人看不起。
他對傅書濯說:“我有個鐵盒子,藏在床底下第二塊磚頭裡,裡麵有點錢。”
“上高中就要學費了,如果你姑姑不給你讀書,你就拿去用,彆告訴他們,走遠點。”
“如果有錢讀書,你也拿著,存著,以後大學用。”
“你要是走了,就永遠彆回來。他們巴不得扯著你的後腿,叫你一起窩囊一輩子。”
沒過多久,大爺就去世了,發急病走的。他沒有親人,要不是傅書濯兩天沒見著他去敲了門,估計他的屍體要等臭了才會被人發現。
他這片活了一輩子,卻沒一個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收廢品的”。
他始終騎著破舊的小三輪在大街小巷遊蕩,家裡囤了紙殼瓶子的看到他無一不喊一聲:“誒!收廢品的,你那多少錢一斤?”
死後沒人給他辦理後事,剛好那會兒剛開始推行火葬,就直接把大爺屍身拉去火化了。
大爺本來都難有個安身之所,是傅書濯找出他床下存錢的鐵盒子,給他的骨灰買了個家,這才在壁葬牆上有了一席之地。
墓地太貴,光靠鐵盒子裡五角一塊五塊存起來的幾百塊錢遠遠不夠。
……
裴煬有點難過:“那現在呢,他還住在那兒嗎?”
壁葬牆的一個格子可能還沒一個成年人的腰寬,卻要承載人死後的全部重量。
周圍很擁擠,都是‘鄰裡鄰居’,雖說經不著風吹雨曬,但對於無親無故的廢品大爺來說,始終是無人問津。
“畢業後我們賺的第一桶金就是給他遷墓,這事你知道。”傅書濯笑了笑,“托人幫忙辦的,那時候你想過來,是我沒讓。”
老爺子叫他走了就彆回來,傅書濯就真的二十年沒回來一次。
他做事向來絕情,絕不優柔寡斷,該舍棄的一並舍棄。直到遇見裴煬,才知道什麼叫作斷不了,舍不得。
裴煬抿唇問:“那我們這次回來,要不要看看他?”
傅書濯知道他會這麼說:“當然,我想帶你見見他,還有爸媽。”
裴煬沒由來的緊張,一整天,到晚上睡覺都很繃著。
第二天醒來,他還清晰記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看見了程婆婆,在他們家裡砸東西,發脾氣——他想走近點,畫麵一轉,坐在輪椅上的那張臉變成了他自己。
他控製不了自己的生理,拉撒都要人候著。
照顧他的應該是先生,臉霧蒙蒙的,可時不時又會變成傅書濯的臉。
他會把傅書濯當成彆人,無緣無故地打罵他。
最開始,傅書濯還會傷心,慢慢就受不了他了,再後來,房子裡多了另外一個人。
這人會跟傅書濯親親我我,說他們曾經說過的情話,做他們曾經做過的事。
對方耀武揚威地衝他笑——長得跟尚卓一模一樣。
裴煬直接嚇醒了,差點惡心吐。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還沒醒的傅書濯,盯了足足十分鐘。
傅書濯一睜眼就看見他幽怨的目光:“早——怎麼了?”
裴煬:“你看中人的眼光怎麼這麼差?”
“?”傅書濯哭笑不得,“不是,我看中誰了?”
裴煬:“尚卓。”
傅書濯還沒反應過來:“尚卓不是你招進來的?”
裴煬皺起鼻子:“我夢見你出.軌了,對象是他,還當著我麵——”
他不說了,光是說說都想吐。
“是夢,夢都是反的。”傅書濯趁著人剛睡醒還迷糊,把他攬進懷裡揉了揉,“永遠都不會發生那種事,也永遠不會有你之外的第二個人。”
裴煬勉強算是哄好了:“騙人是狗。”
兩人今天要去祭拜傅書濯父母和廢品大爺,裴煬換了好幾套衣服,都覺得不夠莊重。
傅書濯好笑地倚在旁邊:“你穿什麼他們都喜歡。”
裴煬:“得禮貌一點。”
他精挑細選後,穿了套深色的休閒裝,實在沒帶黑色衣服,隻有傅書濯帶了件黑色襯衫。
但祭拜傅書濯父母還穿人兒子的衣服,未免太不莊重。
三個墓地不在一塊,傅書濯父母是土葬,那時候老一輩的思想還都是入土為安。
他們先去了父母那裡,買了束花和香。
雖然隻是兩塊鼓起的土包和墓碑,但裴煬還是緊張到說不出話,拘謹地叫了聲爸媽。
傅書濯靜靜看著:“我其實對他們沒什麼印象,都離開得太早了。”
裴煬:“是因為……”
傅書濯:“因為車禍,我遠遠見過一眼,血淋淋的。肇事司機賠了不少錢,我姑姑他們為了這筆賠償金,主動攬下處理後事的麻煩。”
了解得越多,裴煬就越討厭那家人,心裡悶得要命。
傅書濯蹲下`身,擦乾淨墓碑的灰塵,他最後深深看了眼父母黑白的相片:“房子我拿回來了,我放在心上的人也帶給你們看了——走了。”
他從不迷信,可這一刻卻由衷希望,父母在天之靈能幫他庇佑一次裴煬。
護他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他們又去了一趟墓園,傅書濯買了瓶酒,廢品大爺平日裡沒什麼愛好,就喜歡每天傍晚在小屋門口小酌一杯。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下次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傅書濯預繳了一筆二十年的管理費。
如果裴煬病好,他就早點回來還願。
離開的時候,剛過正午,豔陽高照,裴煬又熱又悶,腦子裡亂糟糟的。
一會兒想到傅書濯已逝的父母,一會兒又想到昨晚荒唐的夢,還有昨天見過的、已經完全失智的程婆婆。
裴煬心裡堵得厲害,突然脫口而出:“如果以後我病了,我們就離婚吧。”
他說得很認真,傅書濯停下腳步,沒直接回答:“那如果病的是我呢?”
裴煬一怔。
傅書濯好像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姿態,裴煬想象不出他生病的狼狽模樣。
光是動動這個念頭,都覺得窒息。
“看著我,裴煬。”傅書濯和他對視著,“如果我生病了,你也要和我離婚嗎?”
裴煬覺得荒唐,怎麼可能。可意識到傅書濯的意思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傅書濯:“如果你覺得是,那我就同意你說的,生病了離婚。”
“如果你覺得不行,那憑什麼讓我在你生病後拋下你?”傅書濯捏捏眉心,“裴煬,你可不可以……”
傅書濯本想說彆那麼自私——可轉念一想,裴煬不正是太考慮他的感受,怕他為難才想要離婚嗎。
於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可不可以尊重我的選擇?”
裴煬扯扯嘴角:“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傅書濯第一次用這麼沉重的語氣,像是古老又肅穆的誓詞,“你看到了,我父母雙亡,舉目無親——”
“如果你都要走,是要我怎麼活?”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的聲音已經輕到像飄在空中。
第42章 扭傷
裴煬指尖有些發麻。
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真的生病了, 傅書濯的態度才會這麼沉重澀然。
他再一次意識到,傅書濯真的很愛原主。
可原主已經不見了,而自己不過是鳩占鵲巢。裴煬從未像此刻一樣迷茫, 腦子裡遭透了, 滿心無措。
為自己的心動不恥, 也為傅書濯而難過。
他深愛的、放在心尖尖上的那個人已經走了。
如果永遠回不去, 自己難道要陪他演一輩子的戲?可如果說開, 傅書濯能接受愛人已經沒了的事實嗎?
其實這些天, 每一次親密讓裴煬安心的同時也充滿了負罪感, 他有好幾次欲言又止,就要說出自己“穿書”的事實。
可又沒禁住誘.惑,掉進傅書濯名為溫柔的陷阱中。
而這句“沒了你, 我要怎麼活”,再次讓裴煬陷入遲疑與茫然中。
傅書濯不想逼得太緊, 他放輕聲音問:“結婚的目的是什麼?”
裴煬愣愣的:“為了更好的擁有彼此, 相互扶持……”
傅書濯循循善誘:“那當初領證的時候你怎麼說的?”
裴煬本該不記得了的。
可傅書濯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