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複了一遍,一字一頓道:“我想上去賞月。”
顧思遠對上他星辰般的眸子,不知為何,似乎一瞬間理解了什麼,他伸出手摟住謝沉雲的腰,帶著人躍上了屋頂。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
屋頂上看著,似乎確實離月亮更近了。
風也更大了,兩人並肩而坐,肩貼著肩,腿挨著腿,烏發在夜風中飛揚,然後交纏在一起。
謝沉雲笑容清透,看著身邊人輕聲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嗎,那時候你還不會武功,想要翻牆還得我帶你出去呢……”
“記得。”顧思遠點頭。
謝沉雲鼓了鼓臉頰:“那時距今天才多久,你武功進步那麼大?”
顧思遠隨口道:“九十二天。”
“……”謝沉雲。
謝沉雲%e8%88%94了%e8%88%94嘴唇,下巴擱在膝蓋上,歪頭看著他,有些羞意地問道:“我們認識之後的每一天,你是不是都記得特彆清楚?”
顧思遠對這問題有一瞬間的不解。
不過,他自來過目不忘,這倒並未有任何虛假。
他點點頭,乾脆道:“確實記得。”
謝沉雲麵上笑容更深:“那……你那時是第一眼就認定我了嗎?所以,還直接跟我一起出宮了?”
顧思遠點點頭:“嗯。”
謝沉雲輕輕地笑了起來,嗓音清脆而純淨,仿佛是春日山間嘩啦的溪水;纖長烏黑的羽睫輕扇,仿佛蝴蝶振翅,美麗又迷人。
顧思遠也被這份快活而感染。
他主動對著謝沉雲道:“不是很好奇我還會些什麼嗎,要聽古琴嗎?”
“要。”謝沉雲響亮而乾脆地應了一聲。
顧思遠卻猶豫一瞬。
因為他剛剛忽然覺得,謝沉雲這般快樂的聲音,似乎已經比世間所有美妙的樂音都要更加悅耳,那麼還有彈琴的必要嗎?
不過,在對上那如星般的眸子時,他還是身形一動,以極快的速度從下方的書房裡取了一架古琴上來。
這莊園並不常住人,古琴也是最常見的響泉氏七弦琴。
不過,成調在人。
顧思遠盤腿而坐,古琴橫於膝上,修長十指撫上琴弦,立刻“錚”的一聲響,清脆而悠遠。
琴音一起,便連綿不絕,泠泠如清風,淙淙如流水……
謝沉雲托腮聽著,整個人沉浸其中。
這是一首明快清新的曲子,仿佛走在春日的山間小道,一路有清澈的小溪,有飲水的小鹿,有盛開的鮮花……
明潤的月光默默灑在彈琴的人身上,將顧思遠的側顏、發絲、衣衫鍍上一層淺淺清暉。
紅楓葉打著旋兒落了下來,停在他的肩膀和大腿上。
一曲終了。
顧思遠欲要伸手拂去身上落葉。
突然,一道來自身旁的重量猛地撲了過來,顧思遠第一反應是把古琴挪到一旁,免得琴弦鋒利割傷了人。
於是,兩人相疊著倒在了冰涼的屋頂石板上。
顧思遠手掌搭上人的肩膀,欲要將人推開。
不過,下一瞬,臉頰處傳來溫熱的觸碰,他手掌一緊,一瞬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夜風又起。
深紅的楓葉,飄飄揚揚落了下來,幾乎要將兩個人掩蓋。
而那溫熱的觸碰也開始逐漸改換了地方。
謝沉雲趴在顧思遠身上,先是試探般%e8%88%94了%e8%88%94那覬覦已久的薄唇。
顧思遠:“……”
顧思遠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狀況,這是不是已經超過了假戲的範疇,而且,這會還並不是在宮內。
不過,唇上的觸?感著實不錯。
這讓他想到,在現代時吃的果凍味道。
帶著些懷念意味。
顧思遠向來擅於做掌控者。
於是,他十分理智地改變了兩人的交流方式,他選擇主動將對方%e5%90%bb住,並且一直%e5%90%bb到對方開始無法呼吸、開始迫不得已掐人,他才放開對方。
而後,他冷著臉一本正經地指責對方:“沉雲,你先開始的,我隻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謝沉雲。
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
……
第127章 大會
十三、
這一日是個小陽春。
天空澄碧如洗, 風和日麗,江水粼粼地卷著波光。
不遠處,玄青山的倒影隨風微瀾, 仿佛一隻千年玄龜慵臥江水之畔。
輕舟泛於江麵,帶起細細漣漪。
微翹的船頭處,黑漆漆的小爐子上,有一隻茶壺正在咕嚕嚕地煮著茶水。
此情此景, 悠閒至極。
顧思遠見煮得差不多了, 微撥了撥炭火,提起壺柄倒了一杯茶水遞給身旁人:“嘗嘗。”
“好。”謝沉雲立刻將魚竿甩到一旁, 樂顛顛地雙手接過杯子。
這陶瓷杯子是船夫從小攤上買的次品, 觸手極為粗糲, 這茶也是附近玄青山上生長的冬日野茶,經由村民們自行炒製的。
然而,配著這孤蓬小船, 江水天地一線, 正有種無法言說的野趣。
顧思遠回身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茶水觸唇,甫一入口是淺淺的苦澀,但再輕咂兩口,又有一種極為野性活潑的清香, 纏綿如絲, 口齒回甘。
顧思遠忍不住眯了眯眼。
謝沉雲見他慣來冷峻的麵孔, 難得顯露如此放鬆模樣, 不由鼓了鼓臉打趣道:“哼,陛下倒是在江上自在地很, 此時的玄青山上,隻怕已經聚集了成百上千位覬覦你那皇帝寶座的人。”
今日立冬。
正是那天外殿代天擇主大會召開的日子, 地點便在玄青山島嶼上。
玄青山位於江城西郊,長江與漢水交彙之處,四麵皆臨水,地理位置極佳。
顧思遠半途離開黃州而轉道來江城,本就是為的這大會,為了那傳說中的傳國玉璽,自然不會錯過。
隻不過,比起大多數勢力之人一大早便趕去了占位。
他這包了艘遊小遊船,慢慢地吃著喝著蕩過去,確實顯得過分悠閒了。
顧思遠抬眸看了氣鼓鼓的謝沉雲一眼,故意道:“非也非也,沉雲哪裡知曉,朕如今之自在淡定,不過為了維持帝王威儀,勉強裝出來唬人得罷了,且看此時,不是正火急火燎地往玄青山趕過去嗎?”
“……”謝沉雲。
謝沉雲垂首看著他們這已經在江心處停了大半個時辰的小船,還有這船頭處一應齊全的煮茶物件、釣魚工具。
他目中有一瞬間的茫然,倏忽,又睜圓了眼,凶巴巴瞪向顧思遠。
你莫不當我是個傻子?
見他如此生動表情,顧思遠早已忍不住地笑出了聲,%e8%83%b8中升起真切的愉悅。
也不知為何……
他近些日子以來,似乎對於逗弄謝沉雲,莫名有著無比深厚的興趣。
謝沉雲怒意未消,卻猛然見顧思遠如此暢快笑容,不由微微愣住。
顧思遠自來是冷峻嚴厲的,沉默寡言的,平日幾不能見他幾絲笑模樣,更何況是這般大笑,因而此刻,卻真有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萬物蔥鬱一般。
乍見此景,天下間又有誰還能真正生氣?
謝沉雲當然更不能。
這時,顧思遠又提起茶壺給他自己添了一杯茶水,也給謝沉雲的杯子滿上。
他看著麵前人,會心一笑道:“消消氣,方才朕是哄你玩的,但仔細分析來,那玄青山去得太早確實也無用,大會既說了午時召開,天外殿不到最後一刻,定然便不會出現,我們去那裡人擠人、聽些廢話,為何不泛舟江麵,逍遙自在?”
“倒也是。”謝沉雲點點頭,冷笑一聲:“那天外殿很是自持身份的樣子,必然是要看著大家急得滿頭大汗,卻還求而不得的醜態,而他們則優雅閒適到最後才翩翩然出現,如此方才更顯他們武林聖地身份,顯出他們代天擇主的高高在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顧思遠見他眉間染了霜雪冷意,不覺戾氣,反更覺幾分可愛。
就像護犢子的小獅子。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軟乎乎的臉頰,淡聲道:“既如此,我們自當更不在意才是。何況,所謂的傳國玉璽也不過隻是死物,若是叫你為此生氣糾結不停,倒並不值得。”
“……”謝沉雲。
謝沉雲耳畔升起些許緋色,眸子微垂,難得羞澀。
這昏君,真是會哄人。
居然就這麼直白地說出江山玉璽也不如他的情話,真是叫人……
顧思遠不明白謝沉雲為何好好地又發呆不理人。
不過,他心態好,已經漸漸接受身旁人都是異常與己的腦回路。
他重新坐到爐子前,給那剛剛已被兩人喝去大半的茶壺裡添了些水,又將爐子炭火微微撥大了幾分。
謝沉雲雙手抱膝,歪著腦袋看他。
隻覺這人果真為天地所鐘愛,不管是肅嚴處理政事的時候,還是那一晚月下撫琴的時候,或是此時撥弄炭火的模樣,都是那麼魅力迷人。
於是,等顧思遠放下工具時。
他便很自然感覺側臉一熱,是極為熟悉的溫熱氣息。
顧思遠有些猶豫,要不要像彈琴那時一般反守為攻,雖然或許最後又會被掐幾下……
隻是,這回卻沒給他機會想太多,那溫熱十分利索地一觸即分。
“……”顧思遠。
顧思遠轉頭看向謝沉雲,他已經雙手合攏抱著小小的陶瓷茶杯,專心致誌地啜飲起茶水來。
細白的手指,被那粗糙陶瓷襯得如同冷玉,雙頰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隻小鬆鼠一般……
顧思遠決定原諒人的調皮撩撥。
可愛的人,總是擁有些許規則之內的特權。
江風拂麵,手捧熱茶,分外愜意。
謝沉雲連續淺嘗了數口,想到什麼,看著身旁人笑盈盈道:“果然又見識到了一樣,陛下的茶居然也煮得極好。”
顧思遠微愣一瞬,而後也很快明白這話的深意。
這是前些日子,兩人在月下聊天時說過的話。
他並不以為意。
不過,一眼瞧見著謝沉雲至今未有任何收獲的魚竿,他起身坐到人身旁道:“朕今日索性再叫沉雲見識一樣。”
謝沉雲說得不假。
顧思遠此番大概確實主要目的是來遊江,次要才是去那代天擇主大會,這小船上魚竿魚鉤等物事不止準備了兩副。
他細心將鉤穿了餌,拋到水中。
然後,謝沉雲卻不知自己該是高興,還是不該了。
他剛剛在這坐了半個時辰,連根水草都沒釣上來,結果顧思遠一出馬,還沒半盞茶時間,魚簍裡已經裝了兩三隻活蹦亂跳的。
哼,魚居然還搞歧視!
他俯下`身,睜著溜圓的眼珠,跟那簍裡的幾隻魚大眼瞪小眼。
“嘩啦……”一聲。
卻在這時,顧思遠又釣了一條上來。
這還能忍!
謝沉雲當即怒形於色,仰頭惡狠狠瞪著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