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踮起腳尖,揚著下巴靠近葉默耳旁,不緊不慢地對他道,“我說過了,我不是從前的林月芽,你為何就是不信呢?”
話音落下,她大腿內側綁了一路的匕首瞬間被摸出,這極為短小的利刃直接抵在了葉默喉嚨的位置。
這看似簡單的動作,林月芽卻和熱娜學了無數遍,每個夜晚都會不斷地重複,以至於這個動作已經成為了下意識的習慣,眨眼間便可完成。
她稍加用力,葉默脖頸上的皮膚滲出一條細細的紅線。
“月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若你放下匕首拿出解藥,我方才說得一切還算數。”葉默的神情看不出一絲懼怕,反而在此刻顯得過於平靜。
林月芽知道此處雖然隻有他們二人,但隻要葉默一聲令下,不知會有多少侍衛衝進殿內。
她指尖微微顫唞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你不要威脅我,我今日能做此打算,便沒想過會活命。”
“為了一個死人值得麼?”蟒袍的長袖中,葉默的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愈加蒼白,“他到底哪一點值得你做這樣的事?”
“葉默,你不會懂的,我也……”林月芽頓住,片刻後才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她的確說不清楚,她隻知道當她在婼羌看到奄奄一息的李蕭寒時,她%e8%83%b8口會疼,在得知他又欺騙她的時候,她的生氣也是真。
直到葉默親口告訴她,李蕭寒已經葬身火海的那刻,心口不光是會疼,就仿佛被人當眾撕裂般痛到沒有知覺。
以至於此刻一想到這些,眼角的淚還是情不自禁會下落。
葉默見到她因李蕭寒而落淚,心中的憤怒瞬間又被燃起,“你便是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那兩個孩子?”
她自然在乎,可若是按照先前的計劃,此刻的小桃與暗中一直守著的那幾名暗衛,應當已經在送兩個孩子出宮的路上。
林月芽故作擔憂地蹙了下眉頭,“我管不了那麼多,在我死之前能將你帶走,便已是足矣!”
“月芽……”葉默合上雙眼,深深地歎了聲氣,許久後他再次睜眼,隻是這次他的眼神陰鷙到令人不寒而栗,這是林月芽從他臉上從未見過的神情。
“我不會被你帶走,你也不會死,我會當著你的麵,親手殺了李蕭寒的孩子。”
“這是你逼我的。”
林月芽呼吸停滯了一瞬,隨後用儘全力去刺他脖頸,然而在發力的瞬間,不知從何處飛來一片狀似柳葉的銀片,眨眼間將她手背劃傷,與此同時,葉默抬袖一揮,那柄短小的匕首倏然落地。
葉默死死抓住林月芽的肩膀,憤恨的眉眼通紅,“為何要逼我傷你?為何你們都要逼我?”
然而就在他話音落下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倉皇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喜樂驚慌地向裡麵喊道:“奴才求見攝政王!”
葉默此刻耐性儘失,他衝外大聲咆哮道:“滾!”
喜樂卻沒有離開,而是帶著哭腔地道:“皇城被迫,京兆尹帶著人殺進來了!”
葉默瞬間愣住,隨後立即將林月芽推向一旁,衝那隱匿在黑暗中的侍衛喊了一聲,“將她關住,莫要再傷她!”
葉默奪門而出時,一把利劍直指他眉心。
隻要他再往前半分,他的眉心便會落下一滴血來。
葉默望著眼前提劍之人,震驚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然而殿內的林月芽,在葉默前腳離開之時,便又立即將地上的匕首撿起,她不顧一切地向外跑來,她看到葉默忽然站住腳步,定在那裡一動不動,而後外麵傳來了無比熟悉的聲音。
“林月芽在何處?”
這清冷的聲音直直地撞進林月芽的心口。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來,日光將殿外的白雪照得無比刺目,她眯眼看了許久,才確切地看清那張麵容。
匕首落地,一個身影撞進李蕭寒懷中,他持劍的手臂在抖動的瞬間,落下一個紅點在葉默眉間,他怔愣地看著麵前二人,一口墨色的鮮血從喉中頃刻湧出,隨後便重重地倒在大殿富麗光亮的地板上。
“我輸了,我到底還是輸給你了……”
李蕭寒將林月芽按在懷中,沒敢讓她去看此刻的麵前的慘狀。
李蕭寒望著七竅流出墨血的葉默,語氣淡漠地道:“我從沒有將你當過對手。”
葉默已經說不出話來,李蕭寒也沒打算再聽下去,守在他周邊的那幾個暗衛也在此刻被李蕭寒的人一一解決。
懷中的人還在痛哭,李蕭寒瞬間就理解為何會有“淚如泉湧”這個詞了。
他將她緊緊攬在懷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歉意,“對不起,我來晚了。”
聽著他的心跳,林月芽才知道這一切不是夢,眼前的李蕭寒是真實存在的,他回來了,他沒有死,他真的就站在她身旁。
她應當高興才是,可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幾個月中的委屈與不堪全部都化作了淚水,不住地向外傾瀉。
李蕭寒輕聲地寬慰絲毫不起作用,他索性便將她拉起來,捧著那張被淚水浸濕的臉頰,剛要親%e5%90%bb而上,便被林月芽猛然推開。
李蕭寒眉頭微蹙,“生氣了?”
林月芽用力地深勻了幾個呼吸,這才斷斷續續地對他道:“我、我的口脂上,有毒。”
李蕭寒怔了一下,再望了眼身後到底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何事。
“你呢,可有將毒藥吃下?”他麵色緊張地問道。
林月芽這會兒的心緒漸漸平穩下來,她搖頭道:“你臨走的時候給了我那個小盒子,裡麵的解藥和毒藥太多了,我也不知到底哪個才能毒死他,我便將所有毒藥都放了一點,且在來之前,又將那些解藥一並提前服下。”
“你瘋了麼?”李蕭寒忍不住低聲斥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有我在你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去做這些事!”
林月芽方才憋回去的眼淚,瞬間又溢滿眼眶,李蕭寒心中一陣酸痛,他再次將林月芽按在%e8%83%b8膛上,合著眼不住地說著歉意。
林月芽在他一聲又一聲的道歉中,終於再次止住哭聲。
李蕭寒掏出帕子,將她唇畔四周極為仔細地擦拭了一遍。
在他準備拉著林月芽下石階離開時,林月芽卻將他拉住。
她抬起手背,將上麵那道薄薄的傷口舉在李蕭寒眼前,委屈巴巴地道:“我受傷了,好疼啊。”
李蕭寒咽下所有想要怪責的話,他將她橫抱在身前,一步一步極為小心地向下走去,片刻後,才慢慢開口:“我從來不知,我的月芽竟然有如此膽量,若你是男兒身,這般聰慧再加這般膽識,還有我李蕭寒什麼事兒呢?”
林月芽才不信這是李蕭寒的心裡話,她縮在他懷中,嘀咕道:“你是不是心裡裝著一肚子想要責罵我的話?”
李蕭寒忍不住笑了,“沒有。”
“分明就是有。”林月芽也笑了。
兩個孩子早已從瑞合宮接去了永安侯府,長公主也一並送了回去,李蕭寒將林月芽抱入一輛馬車中,替她將傷口清理包紮。
林月芽到現在都還覺得十分恍惚。〓思〓兔〓網〓
就如她最開始聽到李蕭寒死訊時那樣猜想的,李蕭寒不會愚笨到那個程度,那具燒焦的屍體也不是他,一切都是順應葉默的計謀配合演戲罷了。
這幾月中,軍營與他出生入死值得信賴的人已有不少,他暗中帶著一批人悄然回京,熊威早就不滿葉默多時,再加上他身為上京的京兆尹,擁有調動上京城內兵權的能力。此番二人便是打著“清君側”的口號,入到上京可謂是一呼百應,那些世族大家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同意聯合。
葉默成也成在他是一匹孤狼,沒有威脅的孤狼,而他敗也敗在這匹孤狼實在孤掌難鳴。
“他的確才華橫溢,若是用在正道上,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隻可惜……”
李蕭寒吹了吹林月芽傷口上的粉末,輕柔地用紗布將傷口包紮起來。
他將林月芽送回侯府,趕回皇宮後,天色已經暗下。
五歲的裴儒坐在金色的龍椅上,滿麵憂慮的太後劉茵一見到李蕭寒,便立即從台階上跑了下來,她跪在李蕭寒麵前,哭求著:“不要傷我儒兒,這皇位我們不要,我們不要……”
裴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短小的龍袍下,淅淅瀝瀝流了一灘水,“娘,儒兒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李蕭寒歎了口氣,虛扶起劉茵,“臣救駕來遲,還望陛下與太後莫要怪罪。”
一聽這話,劉茵頓覺腿軟,她再次雙膝落地,顫著聲繼續哭求,“我儒兒隻求平安,不求權勢,還望永安侯念在我們母子年幼,放我們離開……”
裴儒拖著濕淋淋地褲子,連滾帶爬地從龍椅上來到太後身旁,他緊緊抱著劉茵,巴掌大的小臉望著李蕭寒道:“我不做皇帝了,我真的不做了,我傳位給你好不好,蕭寒表哥,你來做皇帝吧……”
“陛下不要怕,”李蕭寒蹲在裴懷麵前,溫聲安撫著道,“朝中有許多臣子都能為陛下效力,待陛下成年之後,便可親政,到時候……”
“不不不,”劉茵麵露驚恐地不住搖頭,“儒兒若當真繼續坐下去,他能活到成年都是個問題……”
劉茵隻是長著一張極似先皇後的麵容,才得以被先帝寵愛,她家族無勢,又有自知之明,多少人覬覦皇位,若真如李蕭寒所說,讓裴儒坐在皇位上,他便是第二個裴懷,甚至連裴懷都不如。
她們母子倆隻想活命,皇位對於他們來說是想都不會去想的東西。
裴家的江山若連裴儒都不要,那便再無裴姓之人能繼位,屆時必定天下大亂。
一旁的熊威實在看不下去,他來到李蕭寒身旁,索性咬牙道:“你磨磨蹭蹭個什麼勁兒,你不是前日裡還念叨百姓疾苦麼?既然你心疼百姓,便將這皇位給做穩了,這好好的大齊江山可再也經不起霍霍了!”
裴儒退位,成為大齊第一位太上皇,傳位於長公主之子李蕭寒,而林月芽則成為了大齊第一個異國身份的皇後。
封後大殿結束這日,她疲憊地躺在寬敞的龍榻上,李蕭寒幫她搓揉著腳心,無奈地笑道:“史書上又可多添一筆,李蕭寒乃大齊第一位在封後之日,幫皇後揉腳心的皇帝。”
林月芽扁著嘴道:“那我便是大齊第一個得過啞疾的皇後,哦,也是第一個奴籍皇後,還是第一個……”
“還是第一個能將《龍鳳冊》倒背如流的皇後。”李蕭寒說完,便翻身而上。
林月芽嬌嫩的臉頰瞬間紅如滴血,她眉梢輕輕挑起,用那又嬌又羞的聲音伏在他耳畔道:“是啊,我連最後那頁的也能背過,陛下可要試一試?”
李蕭寒頓了一下,隨即便從上麵直接側身躺下,“來,我看看我的月芽學藝如何,可是在吹牛……”
林月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