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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後 仙苑其靈 4298 字 6個月前

李蕭寒從未想過,他的聲音竟可以顫唞到幾近失聲的地步,而他伸到她麵前的這張手,每一個指節都在震栗。

碧喜端著一盆水,從淨房出來,剛要開口行禮,就聽李蕭寒一聲怒吼,“滾!”

碧喜嚇得將那盆子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卻也顧不得收拾,慌忙跑了下去。

李蕭寒見林月芽就這樣直直地望著他,等了這般久卻一言不發,便直接將她手中的杯子奪走,狠狠摔在地上。

“藥呢?”他咬著牙根,再一次問她。

林月芽垂眸,李蕭寒順著她目光看去,床褥旁躺著一個白玉小瓶,正是陸淵今日給她的那個。

李蕭寒深吸一口氣,竟一時不敢去拿。

他怔住片刻,最終還是顫顫微微將藥瓶拿起,停了一瞬,才又抬手去開蓋子。

白玉小瓶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而陸淵分明說過,這裡麵僅有一粒藥。

李蕭寒用力握住藥瓶,手背上的青筋似乎刹那間就會破皮而出,白玉瓶在他手中破碎,觸目的猩紅順著指縫一滴一滴地敲在地板上。

“林月芽。”他叫著她的名字,抬起眼時,那雙明亮的眸子竟也蒙上了一層薄霧。

他用力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看他,聲音低沉沙啞地問她:“你為何這樣糟蹋我對你的信任?”

“為何?”他指節愈發用力,明明將她掐得生疼,卻不見她蹙一下眉頭。

就好像在無聲地與他較量。

李蕭寒倏然抬起另一隻手,重重地一拳砸向林月芽身後的床梁,她的眸子竟也未曾有過一絲躲閃。

壓著無儘的怒意,李蕭寒再次顫著低啞的聲音問她:“林月芽,你便是這樣糟蹋我對你的信任的?”

“你怎麼敢?你怎麼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許久後,一滴溫熱,垂落在白皙冰涼的手背上。

林月芽倏然抬眼,望著那雙隻落下一滴淚,便又即刻陷入一片死寂的眸子時,她心臟莫名的難受,就好像被人用力捏了一把。

“最蠢的人應當是我。”李蕭寒說完,將手鬆開。

“侯、侯爺,”季嬤嬤在外麵聽到這裡,終是忍不住進來勸道,“姑娘沒吃下去,她將那藥吐了,就吐在淨房的桶裡。”

李蕭寒顯然不會相信。

他將夏河叫進屋,命他立即去尋,很快夏河就在桶裡的一堆穢物中尋到了一粒褐色藥丸,雖然形狀已經受損,但依舊能夠辨認得出。

夏河又將藥丸衝洗了一遍,隨後放在帕子上,雙手遞到李蕭寒麵前。

此刻李蕭寒的神情又成了那副強壓怒火的模樣,而方才他在林月芽麵前失神落下的一滴水珠,似乎從未出現過。

他垂眸掃了眼那藥丸,聲音帶著森森寒意,“叫餘大夫來。”

不過須臾,餘大夫就提著藥箱匆忙趕到春和堂。

到底是在宮中待過十多年,餘大夫一進門就覺出屋內氛圍不對,他沒有多話,直接拉過床邊的凳子便坐下,藥童遞來一張帕子,他擦了把汗,略微緩了片刻,這才開始給林月芽號脈。

林月芽安靜得過分,麵上甚至還帶著一抹淡笑。

很快,餘大夫裝作無比震驚的將手臂一顫,抬眼看向一旁的李蕭寒,支支吾吾道:“林姑娘,她、她……”

餘大夫按之前便想好的那番說詞道,“不可能啊,怎麼會有子嗣呢,莫非是……”

李蕭寒在床邊坐下,一直緊握到已經麻木的雙手手,終於在聽到餘大夫的這句話後,漸漸鬆開。

他狠狠地瞪了林月芽一眼,隨後麵若寒冰地望向餘大夫,“餘大夫,不該解釋一下麼?”

此刻餘大夫額上已經滲出一層細汗,便是想得再好,真要這樣在李蕭寒麵前演戲,也實在太過考究人的心理。

餘大夫哆哆嗦嗦開口道:“許是、許是老夫人顧忌林姑娘身子,總是讓我多開些滋陰養身的藥給姑娘喝,又不允我將避子的藥方開得太過寒烈,這兩副藥效相撞,這才會使林姑娘意外得了子嗣。”

這番話乍一聽十分有理,又將問題的根本推到了李老夫人那處,反正說來說去,都是在為林月芽著想,能怨得了誰呢?

李蕭寒忽地一下笑出聲來,可不論如何聽,這笑聲都沒有喜悅的情緒,而是帶著一股極其刺骨的寒意。

“好,”他慢慢斂住笑意,繼續冷冷地望著餘大夫,“那便將藥渣收好,明日我親自帶去太醫院,讓各位太醫引以為戒,省得日後再出這樣的岔子。”

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餘大夫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他起身朝李蕭寒拱手,這便退了下去。

出門後,藥童著急地問道:“師傅,這怎麼辦啊?”

若是當真送去太醫院,餘大夫的聲名便會就此掃地。

餘大夫踏上長廊,了然一笑,“怕什麼,都這把歲數了,活不活得過明日都不知道,哪裡還顧得上擔心那些。”

在他自願從太醫院來永安侯府的那刻起,他便什麼也不在乎了。

餘大夫走後,夏河拿來包紮傷口的藥,李蕭寒又叫夏冗去書房將信件取來。

碧喜和小桃收拾屋裡的一片狼藉,林月芽忍了許久的血腥味,終是忍不住又乾嘔起來,季嬤嬤忙扶她進淨房。

待出來時,李蕭寒的手已經上過藥,他一麵蹙眉看著邊州來的信件,一麵冷聲對夏河道:“碧喜與季嬤嬤,各十板,扣半年月例。”

林月芽怔愣一瞬,隨後連忙上前想要同李蕭寒說什麼,卻被季嬤嬤一把拉住。

季嬤嬤衝她搖頭,扶她胳膊的那隻手也略微用力捏了一下。

碧喜在李蕭寒說完的時候,就已經哭了。

李蕭寒抬眸看了眼小桃,問道:“你可知此事?”

小桃其實有所發覺,卻一直沒有與李蕭寒說,她悄悄看了一眼林月芽,最後衝李蕭寒搖搖頭,“奴婢不知。”

李蕭寒“嗯”了一聲,繼續垂眼看信件,“那要你何用?”

“一並罰。”

林月芽推開季嬤嬤,幾步衝到李蕭寒麵前,可李蕭寒一直低著頭,不肯抬眼看她。

林月芽直接上前按住信件。

李蕭寒抬眼,卻不是看她,而是對夏河冷聲道:“各二十板。”

林月芽徹底愣住,她還在西院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個婢女不知犯了何事,被仗打了十板,抬回西院的時候,她身下血肉模糊,一連燒了五日,最後命留下了,人卻落了殘。

那還隻是十板,若當真今日這二十板下去,林月芽不敢想,她見夏河帶著那三人向外走,便不顧一切似的要跟出去。

她此刻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便是打,她也要攔在他們身前。

可當她剛一轉身準備離開時,身旁便傳來李蕭寒強壓怒氣的聲音,“你敢,你若敢離開我半步,我便將她們三個都殺了。”

林月芽回過頭來,漠然地望著他,一字一句決絕地道:那侯爺便把我也殺了。

二人無聲地對望,最終季嬤嬤三人的板子是免了,卻又被罰連夜搬離侯府,前往彬縣的彆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林月芽心裡清楚,這已經是李蕭寒最後的忍讓。

待屋裡屋外徹底靜下,李蕭寒才開始與夏冗重新說起關於邊州疫情的事,絲毫沒有避諱她。

這一日林月芽過得身心俱疲,春蘿被叫來伺候她,夏河也與春蘿簡單交代過,知道林月芽懷了身孕,她便更加小心的照顧。

林月芽頭疼,隻想清靜,她將春蘿揮退,躺在床榻的最裡側,起初她聽著他們談論的聲音,還無法入眠,最後竟也能夠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餘光瞥見床帳內的人沒再輾轉,李蕭寒聲音放低許多,到最後,他依稀聽到床上傳來輕輕的酣眠聲,便衝夏冗揮了揮手。

當他輕手輕腳的躺到她麵前時,她眼皮略微動了動,呼吸也比之前亂了幾拍,李蕭寒凝神屏氣,瞬間止住一切動作,待她呼吸恢複沉穩,他才緩緩鬆了口氣,慢慢向她靠近,最後在幾乎要貼到她身上的時候,才停下。

他望著她,一度想要伸手幫她撫平眉心的褶皺,可那張手抬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來,最後他還是沒有碰她,隻是在許久後,他長長地歎了一聲。

也不知是何時睡下的,第二日醒來時,林月芽還未醒。

李蕭寒動作如昨晚一般,小心翼翼地從床上起身,他將床帳放好,提著衣服直接繞開屏風去正堂穿衣。

李蕭寒怕在淨房洗漱,聲音會將林月芽驚醒,便輕輕推開門,帶著夏河回了雲騰院才洗漱的。

洗漱完,他連早膳也沒用,直接就去了鬆蘭院。

李老夫人年紀大,覺也少了,她此刻正坐在院裡的小涼亭內,搖著團扇喝茶吃點,時不時掃一眼空落落的長廊。

沒用多久,她看到長廊的那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李老夫人淡笑一聲,停住手中搖晃的團扇,抬起滿是皺紋的眼皮,與王嬤嬤對視一眼,就好像是在說“看吧,我猜對了。”

李蕭寒恭敬地衝李老夫人拱手,“祖母安康。”

李老夫人拿團扇指了一旁的椅子,“得說上一陣子呢,坐下說吧。”

李蕭寒卻站著未動,語氣淡漠道:“不會耽擱祖母太久。”

李老夫人眉心微蹙,抬手揮退旁人,待人都走遠,徹底聽不到亭內的任何響動,她才開口:“你我親祖孫,我便不與你兜圈子,那避子湯的事的確是我授意的。”

李蕭寒已不想再追究此事,他冷冷地望了李老夫人一眼,“祖母不該如此。”

李老夫人“嗯”了一聲,神情卻無半分愧疚,她起身來到李蕭寒麵前,眼眸微沉,唇角卻淡淡向上勾起,“月芽是個好姑娘,我很喜歡她,隻可惜了她的出身,若當真為了孩子著想,那便不能養在春和堂。”

李老夫人見李蕭寒沒有立即出聲反駁,便又緩緩道:“我雖年事已高,卻還不至於糊塗到護不住我這永安侯府的長孫,待孩子一出生,便送於鬆蘭院養著,哪怕是庶出的身份,日後也不會叫人低看。”

“那林月芽呢?”李蕭寒問道。

李老夫人略微一頓,拉過李蕭寒的手,語重心長道:“我方才便說了,月芽是個好姑娘,很得我喜歡,若你當真對她有意,待孩子平安出生後,不妨納了她。”

“哦?”李蕭寒反手握住李老夫人的手,垂眼望著上麵的一道道山丘般的褶皺,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地弧度,“我猜林月芽撐不到那時去,在生孩子的那晚,便會血崩而亡,祖母說是麼?”

果然,在李蕭寒話音落下的時候,李老夫人的手微顫了一下,可隨後她又很恢複平靜,眯眼道:“寒兒,你從前最是恪守規矩,如今為何這般糊塗?”

“我以為祖母會知道,”李蕭寒將她鬆開,回望著她,肅道,“孩子不該和母親分開。”

李老夫人聽出他意有所指,可當初不管她對長公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