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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後 仙苑其靈 4302 字 6個月前

睜開眼,那雙眼猩紅得駭人。

他錯了,他錯在沒有聽從父親臨終前的囑咐,隨意信了一個女人。

林月芽。

他又再心底念起她的名字,方才我所說句句屬實,你最好祈求一輩子不要讓我尋到。

最好一會兒便從馬上墜落而亡,畢竟以你的能力,還不足以掌控那樣的速度。

便是沒有死,恐怕也會摔斷腿腳,到時我看你還如何跑?

第三十七章

林月芽當然知道, 以她的能力還不足以掌控這匹馬,可她等不起了。

原本她還想再讓李蕭寒帶她練習幾日,可一聽到夏冗馬上就要與他們彙合時, 林月芽便一下慌了。

這是唯一的機會,她必須要拚一把。

馬兒在林間奔跑, 狂風吹得她兩頰生疼。

她也不知到底要去何處,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跑,快點跑, 跑得越遠越好。

哪怕摔斷腿腳, 也好過日日在李蕭寒麵前虛與委蛇。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的整個身子骨似乎都要被顛簸到散架,兩個小腿也被磨得酸疼, 意識也變得有些渙散。

她幾次嘗試想要將馬停下來,可此刻的速度太快,她連坐直身子都不敢,她隻能緊緊抓住韁繩, 整個人都貼在馬背上,就這樣任由馬兒肆意奔跑。

上京地處大齊中心, 略偏北端,它的西北處群山環繞, 東南則傍著一條內陸河。

李蕭寒擇的這條回京路,正是需要越過那一片西北處的山脈。

這裡土壤肥沃, 四季分明, 許多從醫者喜歡在此處尋藥。

陸家世代都出過名醫,陸淵的父親與兄長, 如今都在太醫院任職, 若他當初未考功名, 便也是要進太醫院的。

於他父親來說,陸淵在行醫上的天姿,是要高過他兄長的,隻可惜這孩子不知隨了誰的性子,肆意灑脫,是個不喜歡受約束的,便是進了翰林院,也完全一副沒有向上攀爬的心思。

大年初二,他隻帶著一個祝梨,就往欒山的莊子跑,說是看書看得眼睛疼,要找些車前子泡水喝。

這借口著實糊弄人了,陸家沒有能管住他的人,索性就由他性子去了。

陸淵一襲白衣,腰間掛著驅蟲的香囊,他拎著一壺酒,慢悠悠地在林中信步,偶爾看到一隻鬆鼠從身旁跑過,他還會蹲下拿石子逗弄。

隻是走著走著,他不由停下來眯眼望著前麵不遠處的一地狼藉。

祝梨洗乾淨肉菜,就等著公子回來了再做,可等了許久未將他家公子等到,便提著把刀按照以往陸淵遊走的方向尋去。

剛走進樹林,就見陸淵身上扛著一個女子,氣氣喘籲籲地往回走。

祝梨立刻上前幫忙。

“小心些,她腿骨斷了。”

陸淵沒敢讓祝梨上手,隻是吩咐他快去準備東西,一會兒要幫這女人接骨。

林月芽此刻徹底昏迷,她的臉上毫無血色,唇畔乾裂到滲出血跡。

祝梨在院子裡熬藥,陸淵將門窗緊閉,他給她強灌下調製好的失痛湯,又將她雙手捆住,這才準備幫她接骨。

接骨帶來的劇痛,便是喝下失痛湯也非常人能夠忍受的,陸淵剪開她衣裙,看到看到那片猩紅時,也不由嘖嘖。

好在這姑娘遇到的人是他,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接上腿骨的刹那,林月芽便被劇痛疼醒,她渾身劇烈的顫動,忍不住開始掙紮。

陸淵一麵幫她清理傷口,一麵溫聲安撫,“莫要怕,已經幫你接好了,但是傷口處還需要仔細清理,你姑且再忍忍。”

未見林月芽出聲,陸淵忍不住心生好奇,他記得前兩年幫熊威接過一次骨,熊威那樣身板的男人,當場便嚎叫出聲,將天王老子都拉出來罵。

可這女子卻異常安靜,除了疼的時候會扭動幾下以外,連個悶哼都沒有。

陸淵徹底幫她處理好之後,轉身去窗邊喊祝梨端藥,順便將手潔淨,這才又回到床邊來與林月芽說話。

“傷筋動骨需養百日,你可有家人朋友在附近?”他掏出帕子幫林月芽擦拭額上的細汗。

林月芽這會兒沒有那麼怕了,身子上的疼痛也比之前緩和了許多,她搖搖頭,目光落在被捆住的手腕上。

陸淵這才想起,連忙給她鬆開了手腳,還不住地表達歉意。

林月芽也知這是為了她著想,心裡並沒有埋怨他。

“介意我扶你坐起來嗎?”陸淵聲音溫潤,待人彬彬有禮。

林月芽口渴難忍,一時顧不得過多講究,她衝他點點頭。

陸淵怕碰到她傷口,扶她起來時動作極為小心,又因她是女子,兩人靠近時到底還是保持了些距離,如此下來,將她扶起便費了好半天工夫。

他遞去一杯泡著草藥的溫水,口感並不苦澀,回味還帶著甘甜。

林月芽一口飲儘,陸淵又幫她添了一杯。

“你有啞疾?”他問她。

林月芽點點頭。

陸淵過去將窗子打開,又拿著燈走了過來,他將燈舉起,對林月芽道:“不介意的話,我幫你看看可好?”

連餘大夫都說她的啞疾沒有辦法救治,林月芽便沒有再報希望,如今被陸淵再次問起,她隻是隨意點了下頭,就將嘴巴張開。

陸淵一邊細細觀察,一邊詢問她,“可是中毒所致?”

林月芽點了下頭。

陸淵淡道:“怕是已經好多年了,是會麻煩些。”

林月芽忽地眸子一動,不可思議地望著陸淵,她怕是自己理解錯了陸淵的意思,那句會麻煩些,是指有被醫治好的可能嗎?

陸淵沒急著解釋,他探過林月芽的脈後,又將手指按壓在她喉嚨處,讓她試探地開始出聲。

林月芽其實是能出聲的,隻是那聲音低沉沙啞,就像拿著砂礫在石板上用力摩攃,聽著便叫人渾身難受,林月芽自己都接受不了,更不用說旁人了。

她以為陸淵也會嫌惡,卻沒想聽到她出聲後,陸淵緊蹙的眉心驟然鬆開,眉眼中滿是興奮,笑著便與她道:“還有希望,隻要你按時服藥,帶那毒氣徹底排出體內,你便能開口說話。”

但凡了解陸淵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一個好說大話的,他能說出這番話,絕對是有十足的把握。

林月芽似乎還未從怔愣中回神,她體會過希望後的那種失望,要比原本沒有希望時還要令人難過。

一個年少貌美的女子,患了啞疾數十年,若是真能恢複聲音,這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陸淵越想越激動,他的喜悅流於言表,見林月芽不敢相信,他便又笑著與她保證道:“姑娘莫不是不信我?我名為陸真元,家住上京,若是在你腿腳恢複之前,未能將你啞疾治好,日後隨你在上京壞我名聲,我絕不還口。”

祝梨端著藥正要進屋,聽到陸淵這樣說,笑著就道:“公子的名聲本來就沒多好了,姑娘你到時候可得悠著點。”

陸淵回頭斜了他一眼,歎氣搖頭,“你啊,越發和我不講規矩了。”

林月芽見陸淵一副%e8%83%b8有成竹的模樣,一點也不似說笑,終於是信了他的話,眼淚倏然落下。

陸淵看到她落淚,心頭莫名一緊,他拿著帕子想幫她拭淚,剛舉起來又覺得此舉不太妥當,最後將那帕子遞到林月芽麵前,輕聲道:“莫要太過傷神,待喝完這補氣血的藥後,我便去幫你配治啞疾的藥。”

見林月芽還在哭,他又耐著性子哄她道:“莫要哭了,若是壞了眼睛,便又要多喝一碗藥。”┅思┅兔┅網┅

“不過我調的藥,都沒有那般苦澀,待你喝了這碗便知曉了。”

說著,陸淵接過祝梨手中的藥,遞到林月芽麵前,逗她道:“若是手酸,我便再辛苦些喂你?”

林月芽連忙止住哭泣,她抹掉眼淚,雙手接過藥碗,很快便將這滿滿一碗藥送入腹中。

也不知是喜極而泣後的心態變化,還是這人醫術的確極為高明,這服藥當真是一點也不苦。

林月芽喝完,衝陸淵露出一個笑容,做出一個感謝的唇形。

陸淵的目光被唇邊的那兩個好看的梨渦吸引,頓了片刻才笑著道:“你失了不少血,這段時間要好好補養身子,我那隨從祝梨的廚藝極好,我這就讓他給咱們燒肉去!”

林月芽晶瑩的眸子含著笑意,她再次衝陸淵感謝。

陸淵知她疲憊,便又扶她躺下,幫她蓋好被角,“我就在外麵,若你有事,敲敲床頭的板子便可。”

說著,陸淵從桌上摸了把折扇放在她手邊,見林月芽合上眼,他才推門出去。

陸淵迎著風在院裡站了片刻,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他分明是來躲清靜的,怎麼越躲越不靜了,連同他的心緒,都跟著莫名的亂了起來。

陸淵想了片刻,最終覺得,這事都要怪李蕭寒,都是他和那小通房糾纏不清,這才害的他也動了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罷了,不去想了,先將人治好再說。

祝梨燒肉的時候,忍不住又問一旁熬藥的陸淵道:“公子,咱們還未弄清那女子的身份,就這樣收在屋裡會不會不合適啊?”

陸淵衝那爐火扇著風,思忖了片刻,點頭道:“一會兒你燒好了肉,便去將她這一路留下的痕跡清掉。”

祝梨遲疑道:“公子啊,萬一這女子有仇家,咱們豈不是平白招惹了麻煩。”

陸淵笑道:“那怎麼辦,你不早些勸我,如今我都應下要將人家治好了,我豈是那種說話不算數之人?”

那倒不是,他家公子向來說話算數,祝梨無奈撇嘴,“行行行,我待會兒就去清掃乾淨。”

祝梨將飯菜備好,隨後拿了個乾餅就準備下山,臨出門前,陸淵又不忘叮囑他道:“今日的事,對任何人都不要講,若是路上遇到麻煩,你且先護自己安全。”

祝梨笑道:“公子放心,記得留口肉給我就成!”

祝梨的身手,陸淵是信得過的,不然他也不敢出門隻帶他一人。

看著遠去的身影,陸淵又歎一聲,也不知他這樣做到底對還是不對。

管他對錯,他樂意就成。

林月芽醒來時,滿屋都是肉香,她實在餓得發慌,拿扇子在床板上敲了幾下,隨後就聽門外傳來一陣響動。

陸淵拿腳將門頂開,他一手端著大碗的紅燒肉,一手捧著一盤香餅。

放到桌上時,扭頭衝林月芽笑著道:“將這肉夾到餅裡,再舀一勺肉湯澆在上麵,怕是你吃上三個都不夠解饞。”

聞著肉香,陸淵心情大好,他一麵幫林月芽夾肉,一麵隨意哼著小曲兒,待肉夾好,又將手上的油汁擦掉,才過來扶林月芽起身。

屋內一時靜下,隻有二人吃肉的咀嚼聲,一連吃了三個,陸淵實在吃不下,見林月芽吃完一個又望著桌子看,便又幫她夾了一個,笑著道:“與我不用不好意思,隻要你吃得下,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