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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後 仙苑其靈 4344 字 6個月前

依依不舍地嚼完,碧喜才開口:“這絕對是永樂街的糕點,去年長公主再百花園設宴時,縣主掉到地上了一塊兒,我撿起來沒忍住就偷偷吃了,就是這個味!”

入口綿軟清香,甜而不膩,她絕對沒有記錯。

林月芽看著碧喜開心的模樣,心裡泛起一陣酸澀。

貴人主子們不要東西,他們卻視若珍寶。

“人的命都是老天爺寫好的。”

林月芽不由想起趙嬤嬤說的這句話來。

老天爺寫好的麼,那他為何要這樣寫?

人的命應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啊。

那盤糕點,碧喜沒有吃完,她留了一塊兒給林月芽。

林月芽最終還是沒有吃,她吃不下去,她不管老天爺如何寫她的命,但至少這塊兒桂花糕她可以選擇不吃。

今日可算是吃過癮了,碧喜吹著熱水,心滿意足地靠坐在床頭,見這會兒林月芽情緒已經平複下來,便開口道:“不是我說你,你方才進去那般久,怎麼還沒將話說明白呢?”

林月芽也不懂,明明那樣好的機會,怎麼又沒解釋清楚,她心裡隱約有種怪異的感覺,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怪。

林月芽乾脆拉住碧喜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你代我去說吧。

碧喜可以說話,兩三句定能解釋清楚。

“也行,”碧喜先是點頭應下,可隨即便拚命搖頭,“不行不行,你這哪裡是讓我去說,你這是讓我去死啊!”

“侯爺可是雲端上的人物,那可是咱們大齊長公主的獨子啊,堂堂大理寺卿,你知道大理寺卿不?”

林月芽搖搖頭,她隻知道是個很大的官職,但具體這個官職意味著什麼,她便不清楚了。

碧喜說得激動,熱水灑了一手,她也顧不得擦,繼續道,“我也說不明白,反正即便是一品官,隻要咱們侯爺給他定罪了,那他便是求到皇上那邊都不好用,你懂不懂?”

林月芽茫然地點點頭。

“侯爺審過的犯人比我吃過得饅頭都多,”碧喜也不知道怎麼了,莫名生出一絲驕傲。

林月芽心下了然,怪不得她同李蕭寒在一起時,總能感覺到一股壓迫感。

“我也是聽說的。”碧喜說得來勁兒,她把鞋一蹬,盤腿坐在床上道:“侯爺手裡,就沒有審不出的案子,就是死人的嘴,他都能給撬開了……”

碧喜將她這些年聽到的傳聞,一一道出,林月芽聽著聽著,眉心越蹙越緊。

她忽地一下拉住碧喜的胳膊,比劃著道:你說,侯爺一個眼神,就能看出犯人的想法?

碧喜點點頭,“沒錯啊,好多犯人被抓時都咬了舌頭,說不得話,可案子總歸要審的,侯爺自有辦法……”

“等等,”碧喜也猛然反應過來,“侯爺那樣厲害,怎麼就看不明白你……”

她沒敢往下說,偷偷去看林月芽的臉色。

“月芽啊,”碧喜小聲道,“會不會侯爺……喜歡你?”

畢竟林月芽是這麼多年來,侯爺第一個收進院裡的女人。

林月芽的臉色煞白,半晌後使勁兒搖頭。

碧喜也忽地一下笑了,“你看看我,吃飽了就亂講話,你彆放在心上,也許是那些犯人都認字,寫下來了呢。”

“誒對了!”碧喜想到了什麼,一下跳到地上,從旁邊櫃裡翻出一遝紙,“月芽,你可以寫下來啊,這樣不就一下能講清楚了麼?”

林月芽看著微微泛黃的紙,搖搖頭,她不會寫字。

碧喜也知道,她一把拉住林月芽,“那個叫春蘿的,她會。”

今日下午碧喜替林月芽守窗的時候,她看到一個小廝拿著書問春蘿,春蘿講得頭頭是道。

碧喜跑到窗邊看了看天色,歎道:“就是時候晚了,要不咱們明日再去吧。”

明日可不行,林月芽想起李蕭寒的話,他明日便要離開侯府,一去便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不行,林月芽覺得她在雲騰院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即便不讓她出府,讓她回到原本的位置也可以。

林月芽接住紙,起身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麼轉身回到妝台前,她從抽屜中拿出一個小盒,裡麵是她前幾日剛繡好的荷包。

碧喜跟著她走出屋,這才發現太過激動,忘記穿鞋了,轉身回去穿鞋時被林月芽拉住。

林月芽對她搖搖頭:我自己去。

第九章

春蘿父母早逝,原本被收養在福雲山的道觀裡,下山同師父采藥時遇到山洪,被路過的永安侯救下。

她進府那年才剛至七歲,小小年紀的她生的水靈,又乖巧懂事,很得長公主眼緣,於是便將她收在了格蘭院。

隨著李蕭寒逐漸成年,同年紀的勳貴子弟婚事早已定下,李蕭寒卻一直對男女之事無動於衷。

春蘿是長公主看著長大的,知道她不會生出歪腦筋來,於是便有意想將春蘿送進雲騰院。

卻沒想李蕭寒從不讓春蘿近身伺候,彆說男女之事,連研磨盛湯都不允。

春蘿向來性子寡淡,本就沒那些念想,隻是枉費了長公主一片心意。

李蕭寒中毒那夜,夏河最先想到的就是春蘿,畢竟當初這是長公主刻意安排進院的人,但那時候李蕭寒神誌尚清,看到春蘿時直接就將人轟出去了。

春蘿慶幸,她不想,至少不應該是以這種方式做那樣的事。

那晚整個雲騰院的人被迅速清空,周邊下人議論紛紛時,她便按照長公主的吩咐說,侯爺喝醉了。

所以當她看到林月芽進雲騰院時,便已心下了然。隻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林月芽竟然會求到她麵前。

見春蘿沉默不語,林月芽以為她未表達清楚,便又開始慢慢比劃,她剛抬手指院門的方向,春蘿便忽然開口將她打斷。

“這個忙我幫不了。”說完,春蘿將那精致的荷包塞回林月芽手中,扭頭準備回屋。

林月芽萬分焦急,直接拉住春蘿衣袖,春蘿頓住腳步回頭看她。

林月芽意識到這樣不合適,又帶著歉意將手鬆開,她是真的太心急了,如果連春蘿也不幫她,今晚便沒人能幫她了。

她雙手合十衝春蘿哀求,眸中晶瑩的淚珠即將滾落。

春蘿歎了聲氣,拉住她就朝假山後走。

確定周圍無人,春蘿才壓低聲音對她道:“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你的這個忙,我幫不得。”

見林月芽一臉茫然,春蘿又歎一聲,“林姑娘,你得明白兩個道理。其一,你是侯爺親自要進雲騰院的,你若心有不願,便是在打侯爺的臉,你打得起麼?”

林月芽怔住,緩緩搖頭。

她從未想過這些,在她心裡,這不過是一個可笑的誤會。

春蘿見她神情,又歎一聲,將聲音壓得更低,低到若不是林月芽聽力極好,恐怕就是這般近的距離也會聽不清楚。

“其二,長公主之所以留你性命,便是因為你說不得話,你若拿著這些,”春蘿看向林月芽手中的紙,“便是能夠開口,你覺得長公主還能留你麼?”

林月芽徹底怔愣,許久後,她絕望地呼出一口長氣。

她明白了。

臨走時,她對春蘿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將那小荷包塞回春蘿手中。

東西不貴重,卻是她一針一線縫製的,雖然春蘿沒有幫她,卻能夠在這個時候出言提點她,林月芽心裡很是感激。

春蘿趕忙將她扶起,輕聲道:“福兮禍相依,禍兮福相隨。”

世間萬般皆有緣,未必是壞事。

春蘿將荷包收下,送林月芽回到小屋,這才離開。

碧喜是個急性子,她左等右等沒見到林月芽回來,又怕她出了何事,正打算出去尋,就見林月芽煞白著臉回來了。

林月芽一進門便坐在桌旁,往日裡那雙水靈靈的圓眼頓時沒了神采,整個人如同丟了魂魄。

碧喜沒有問也猜的出,春蘿沒有幫忙。

其實方才林月芽走後,她便冷靜下來好好想了想,她覺得林月芽應當走不掉了。

她這樣蠢笨的人都猜的出來,春蘿那種大丫鬟如何猜不出。

碧喜坐到林月芽身旁,小心翼翼地開始勸導,“月芽,你看這兩天,我們不是過得挺好。”⑨思⑨兔⑨網⑨

林月芽沒有回話,垂眸看著地板。

碧喜拉住林月芽的手,“我記得去年冬天你手都生出凍瘡來了,你的手生得又細又長,這樣美的手,哪裡是做活的命。今年冬天咱們好好養養,行不行?”

林月芽將手慢慢抽了回去。

碧喜知道勸不動她,乾脆便不說了,有些事,還得自己想明白才行。

夜闌已深,二人簡單洗漱後爬上床榻。

碧喜的床窄,在靠窗那邊的牆角,夜裡窗戶透風,她將身子裹成一團,很快就起了輕鼾。

林月芽卻如何也睡不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停下時,被角已被淚水浸濕。

不知哭了多久,林月芽終於昏睡過去。

再次睜眼時,她發現自己身處永樂街的繡館門外。

她下意識就朝侯府的方向走去,在走到那個熟悉的巷子口時,她停下腳步,鬼使神差似的走了進去。

巷子儘頭,葉默正站在那兒笑著衝她招手。

紅潤的唇畔旁,露出兩個好看的梨渦,林月芽也笑著朝他走去。

走啊,走啊……

怎麼如何都走不過去,林月芽唇角的笑容逐漸凝固,她想抬腿跑,可是雙膝像被灌了鉛,重得她根本抬不起來,她隻得這樣小步小步地向前走,而葉默的樣子卻愈加模糊。

最後,整條巷子便隻剩下她一人。

而她還在朝前走,跑不得,停不下。

林月芽用儘全力擺脫這副失控的身體。

待驚醒時,早已滿頭大汗。

內心的恐懼還未全然退去,她腦中逃離的念頭也還未退散,她一把抓起身旁的外衣,胡亂穿上就推門跑了出去。

來到院子,林月芽像從前那樣想舀一瓢冷水灌入喉中好好醒神,可看到麵前的那一片墨菊時,她才恍惚間意識到……

這裡不是西院。

絕望感再度湧上心頭,林月芽緊緊合上雙眼,她站在那裡,感受著陣陣寒風的涼意。

許久後,她才睜開眼。

昏暗的雲騰院裡,隻有對麵的書房還點著燈。

侯爺還未睡下。

林月芽撩開麵前開得正旺的梅枝,望著那片光亮出神,鬼使神差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也許,也許真的就是簡簡單單的誤會,也許侯爺不是一個自負的人,當他發覺誤會後,會立刻著手解決,就像昨日他親自對她道歉時那樣……

不知不覺又走了兩步。

“咯吱——”

書房的門倏然打開。

李蕭寒披著外衣,抬腿準備出來,腳步卻驀然一頓。

滿月的清輝穿過繁茂的梅枝,化成一束一束光暈灑在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