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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曹宜,太仆寺曹家的地位雖不算高,但曹宜也算是個玩的像樣的紈絝子弟,京兆府裡也有幾個小校尉、文職之類的或認識他,或是點頭之交, 但大多都是些酒肉朋友, 先前曹宜進大理寺的時候,這些人便隔岸觀火,如今見他又犯了事, 自然沒有個敢靠前的。

負責拿人的京兆府的尉官望著麵前的那件長命鎖,又看看麵前臉如土色的曹宜:“曹爺,您……怎麼也乾起這殺頭的買賣來了。”

曹宜連呼冤枉:“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這這……這是有人給我蓉姐兒的見麵禮。”

尉官笑了起來:“我說曹爺,這可是正經大內禦造的東西,您說的給了貴小姐見麵禮的,莫非是哪一位皇親國戚?”

“不不……”曹宜趕緊搖頭。

尉官也知道不可能,方才那句隻是調侃而已, 此刻便道:“那可糟糕了,偷盜禦用之物, 私下傳遞這人非但自己是死罪, 還要拉你們曹府下水呢。”他斂了笑, 皺眉望著曹宜:“曹爺, 您是聰明人,現在最好痛快交代是誰給的東西,我們拿下他,你的罪責興許能夠輕些。”

曹宜的心如亂麻一般:“這、這是……”想到言雙鳳的交代,他猶豫了一下。

如果如實說明,那麼隻怕言雙鳳也要被牽連,可如果不說,自己的下場隻怕極慘,終於,曹宜唯唯諾諾地:“是我一個酒席上認得的人。”

尉官瞥著他道:“姓名,身份,家住何處?”

曹宜心中一聲哀歎:“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這是宮內的東西,還以為這是假的呢,你們、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尉官嗬地笑了,把那盒子捧起來,走到曹宜身旁,微微傾斜,單手拖著盒子,一手指著那長命鎖道:“你自己看。”

曹宜莫名,從言雙鳳那裡聽說後,他飛去蓉姐兒那裡取了此物,猜測恐怕價值不菲,可是這長命鎖他也反複查看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此時被尉官示意,曹宜垂眸看去,卻見在那金鎖的邊沿有些紋路,他之前也見過,本以為是尋常花紋之類,還感慨做工精致獨特,這會兒留神細看,見那紋路一直綿延向上,在金鎖扣上停住,花紋跟那形狀奇特的鎖扣合二為一,看著竟像是一條……龍?

尉官看著他駭然的神情,道:“看到龍紋了麼?這是內造府裡出來的物件,因是進獻內廷的,才帶著龍紋,不過那些器具上有的明顯,有的很難看出來,有的是彆的標記,就是為了讓那些不法之徒毫無防備,以為拿出來變賣之類的也無妨……”

說來也確實是趕巧了,前些日子,京城內有些大膽之徒仿製禦造之物,用以私下販賣,此事被禦史察覺參奏到皇帝跟前,從上到下都徹查了一遍,在諸多的假貨之外,卻也查到了若乾真品。

追溯起來,有的是宮中內侍偷運出宮的,也有諸王府裡丟失的,甚至連內造署都牽連在內,皇帝一怒之下,不管是失職的,偷竊的,或者是藏匿的,但凡是經了手的,無一幸免,殺了一批又重罰了一批。

如今京城內的各店鋪,典當行等眾人,如果發覺是禦造的東西,都會立即報官,以免自己也跟著獲罪。

曹宜卻是正趕上風口被捉了個現行,他目瞪口呆,無法言語。

尉官道:“你那位相識之人,莫非是內造府的?”見曹宜惶惶然無法言語,他有些不耐煩:“曹爺,我念在你也是官宦之家的公子,不想動粗,可你若是不坦白交代是誰人把東西給你的,那我也隻能不客氣了。”

“且慢,”曹宜忙叫道:“王大哥,有話好好說,何必大動乾戈,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

“少來這套,”王尉官皺眉道:“上頭催得緊,兄弟我隻能得罪了。”

手下的人把旁邊的刑具搬動起來,什麼割的烙的打的坐的……這情形簡直比在大理寺還可怖。

曹宜幾乎要暈厥過去:“我說,我都說,隻是彆動手!”

他從小錦衣玉食,養的細皮嫩肉,所受的最可怕的刑罰不過是被父親責打,或者罰跪祠堂,哪裡會受得住這些。

尉官拿起一根帶刺的鞭子,作勢揮了兩下:“那就請快說,到底是何人給你的此物?”

曹宜瑟瑟發抖,眼前卻又火星亂冒:“王、王兄,我、我隻知道那人住在泉湧巷一帶,我可以帶你們去抓他,我若知道那是個騙子,是怎麼也不會跟他結交的。”

“他的名字呢?”

“呃他……他叫吉祥。”

尉官色變:“曹爺,你可彆想不開,捏造些話出來哄騙咱們,那可隻能罪加一等。”

這些消息,是曹宜從蓉姐兒口中得知的,他不想把言雙鳳牽扯進來,便省略了她,隻說是自己認得的。

可是“吉祥”這個名字,任是誰一聽,都覺著有點怪。

曹宜流著汗,急忙道:“真的沒說半句謊話,他確實叫吉祥,我帶你們去,捉到了那騙子,也算是我戴罪立功……”

先前在大理寺裡,晉王趙興良敲打了曹宜後,問起了他是不是藏著一幅畫。

這件事,顯然是蒼鷺從如意口中探聽來的。

趙襄敏雖想告訴言雙鳳自己的身份,但卻不願意以這種方式,從曹宜這號人口中讓她知道。

所以晉王隻說,私繪王爺畫像,便是冒犯之罪,是會流放邊疆的,叫他不許把這件事透露給任何人知道,若然走漏風聲,新罪舊罪一起罰。

也正因此,任憑言雙鳳如何詢問,曹宜也不敢再提此事。

曹宜哪裡知道吉祥的真正身份,正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那位魏王殿下,何況任何一個理智之人,都不會把言雙鳳跟當朝王爺往一處去想。

尤其還是在聽說了言雙鳳在北鎮“養小白臉”的事跡,那小白臉可以是世上任何一個人,卻絕不可能跟魏王殿下有絲毫關係。

故而曹宜隻以為“吉祥”必是個騙子加竊賊,是不知從哪裡偷來了這皇家禦用的東西,又拿出來給了言雙鳳,才引來這無妄之災。

自己曾答應言雙鳳,要給他弄個如意郎君,這麼看來,這五毒俱全的竊賊加騙子顯然是不行的了,如果京兆府的人真去吧他捉拿歸案,倒也好。

曹宜不算是個聰明絕頂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想到這個法子,他覺著自己頗有急智而且義氣,總也算對得起言雙鳳了。

蒼鷺趕到京兆府的時候,京兆府的王司尉,已經帶人跟著曹宜往泉湧巷去了。

之前曹府得了消息後,上下都呆若木雞,畢竟前腳踏出大理寺後腳又進京兆府,這種驚天連環雷,誰受得住,都給震的心神不屬。

那邊曹夫人先嚎哭出來,不知自己哪輩子造孽。

長房這裡,言如錦卻異常的鎮定,她跟如意一左一右扶著言雙鳳,如意著急地叫:“娘子你怎麼了?”

言如錦卻若有所思地看著言雙鳳泛白的臉,吩咐如意:“去取兩顆定神丹來。”

“我今日怎麼隻取藥呢。”如意嘀咕了句,趕緊又去了。

言如錦支走了她,才輕聲道:“你怎麼了?我其實聽說了你叫你姐夫拿了蓉姐兒的長命鎖,是因為這個?”

言雙鳳沒想到姐姐竟然知道了,頓時回過神來:“我……”

“那個東西,我看得時候就覺著哪裡怪,難不成真的是宮內的物件?”言如錦凝視著妹妹的眼睛:“你都知道些什麼?給你這個東西的人,到底又是……什麼身份?”_思_兔_網_

“我不知道,”言雙鳳扶著額頭,她心裡其實已經知道了,可又拒絕去想,那貼在太陽%e7%a9%b4的膏藥都不管用了,壓得她難受,言雙鳳索性用力撕下,竟扯得皮疼,她道:“我本來是想讓姐夫去試試看,至少能判斷那東西究竟價值幾何從哪裡來的,沒想到……”

方守恒的反常之舉跟那些話,已經在言雙鳳心裡掀起波瀾,雖然麵對方守恒的時候她表麵還是無動於衷,心中卻早就開始盤算。

指使曹宜出去,不過是她“死馬當作活馬醫”,並沒有真的就覺著會看出個什麼子午卯酉,沒想到這麼一戳,竟真的捅出了活老虎來了。

“你聽我說,”言如錦咬了咬下唇:“京城內前一陣子因為宮內禦用之物流傳坊間,皇上命嚴查不怠,你那個吉祥,他既然是軍中的人,想必不是個壞人,那東西、或者是他的上司賞賜,或者……”

言如錦不像曹宜,她不想把“吉祥”一竿子打死,畢竟若“吉祥”不是個好的,那麼言雙鳳這一次,豈不是又是“遇人不淑”。

她寧肯這是個誤會,那樣的話,吉祥無礙,言雙鳳無礙,曹宜也無礙。

言雙鳳沒等她說完便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會壞到什麼地步?”言如錦的聲音很溫和,眼中卻透出幾分憂慮:“鳳兒,我從來沒看過你這樣、驚慌失措的。”甚至有點惶然不可終日的感覺,讓言如錦心驚。

言雙鳳對上姐姐擔憂的眼神,總算把心裡那許多的話先忍住:“不管彆的,總之先要把姐夫弄出來,他可不是個能呆監牢的。”

本來,曹宜無事也是言如錦所望,可此刻她卻攔住言雙鳳:“等等,你要怎麼弄?你可知道先前的那些案子裡,但凡經手皇族禦用之物的那些人都會被牽連,你這會兒不用想你姐夫如何,還是快想想怎麼把自己摘出來!”

言雙鳳甚是意外,本來以為言如錦這會兒必然最擔心曹宜的,沒想到她竟來說自己,她驚愕之餘,不由動容:“姐姐……”

“鳳兒,”言如錦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你這次是為我上京,如今這些事也都算是因我而起,山莊那裡還有一幫人等著,你可不能有個長短。”

她念叨了這句,忽道:“你不如,先去方家吧,要是真的事發,方家至少不會袖手旁觀。”

言雙鳳心中五味雜陳,聽言如錦說到最後,她忽地也想到方守恒先前跟自己說過的話,當即回神一笑道:“事情沒壞到這種地步,我心裡有數。”

深深呼吸,言雙鳳走到門口,叫丫頭把蒼鷺找來。

“你去一趟京兆府,”言雙鳳望著麵前的魁偉男子,不露聲色地:“問一問曹爺到底是犯了什麼王法,如果能夠搭救,就幫著周旋周旋。”

蒼鷺早聽聞了曹宜又給捉了的事兒,聽了言雙鳳吩咐,答應了聲,徑直去了。

“你叫他去做什麼?”言如錦不免擔心,著急地說道:“這會兒不躲著,還叫人往前湊呢?趕緊把他叫住還來得及。”

“不,”言雙鳳舉手製止,目送蒼鷺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似是而非地回答:“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如我所想。”

蒼鷺沒料到的是,曹宜“供認”的這麼快,這少爺一點苦也受不了,被京兆府稍微嚇唬,就帶人往泉湧巷去了。

不過曹宜隻從蓉姐兒口中得知吉祥住在泉湧巷,並不知真正地點,耗了半天時間,弄得京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