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釵,這幅裝扮,過於華貴,倒確實讓人肅然起敬。

妝容也格外精致,眉似遠山,唇則塗的太過,一抹朱紅明晃晃地,先聲奪人似的。

趙襄敏差點把那口湯噴了出來,看了言雙鳳半晌,道:“娘子這是要去成親嗎?”

言雙鳳哼了聲,裝模作樣地把袖子一拂:“你不是能掐會算嗎,怎麼又問這個。”

她又挑著蘭花指,愛惜地摸了摸頭上的發釵發冠:“你能看就多看會兒吧,我也多戴會兒,過了今兒,就不是我的了,你想看也看不著了。”

趙襄敏道:“你要把這些東西賣了?”

言雙鳳惆悵地揉了揉手指上的兩個戒子:“這可是我的家底兒了,都在身上了。”

趙襄敏將手中的湯碗慢慢放下,道:“替我請大夫花錢,你都直叫肉疼舍不得,怎麼為了彆個兒……就把家底兒都掏出來了?”

言雙鳳怔住,繼而笑道:“你還記恨著呢。趕明兒你給胡子綁了去,我也傾家蕩產地救你行嗎?”

趙襄敏輕描淡寫而堅決地:“我不信。”

言雙鳳語塞,卻忙道:“算了,我不跟你鬥嘴,你隻說這封信是怎麼回事?你知道我今兒要去見誰?”

趙襄敏道:“我當然知道,你是想去見——北鎮府的守備。”

言雙鳳的臉色一變:“你真的知道?!可……”她昨夜翻來覆去,將天明時候才做了決定,詳細連如意也沒告訴,他竟猜到了?

趙襄敏道:“你不必再問,把這封信給那個吳……咳,守備大人,就成了。”

言雙鳳忐忑,又警覺地問:“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你彆管,”趙襄敏抬眸,眼中多了點笑意:“總之,比你的狗娃哥要頂用。”

言雙鳳問:“我怎麼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趙襄敏則淡淡道:“你可以不信。也可以不拿。”

言雙鳳有些緊張,她盯著趙襄敏看了半晌,終於語重心長地:“吉祥,我沒虧待過你,你可彆害我。”

趙襄敏一笑:“我要害你,豈用如此大費周章?”

言雙鳳深深呼吸,看看信,又看看他,終於鄭重地將信放入懷中,還不忘嘀咕:“你若害我,我做鬼也放不了你,定拉你一起去森羅殿,見閻王理論。”

趙襄敏的目光轉動,她烏發上的鳳釵流蘇不停地晃動,開合的紅唇實在塗抹的太過豔麗奪目,讓他有種想替她擦去、或者……吃去一些的衝動。

最終他隻是舒了舒雙腿:“樂意之至。”

第11章

自從回到故土,言雙鳳極少出門,更加不太到北鎮府。

北鎮屬於龍城地界,是四方交通要塞,幾十年前不過是個大些的鎮子,後來聚居的人多,朝廷才設了北鎮府,有知府跟守備駐紮。

言雙鳳幼年同少女時候,倒是常常進北鎮玩耍,等到出嫁乃至回來後,北鎮便隻在她回憶之中了。

馬車中,言雙鳳看著前方那熟悉的城門樓,以及樓底下來來往往的行人等,百感交集。

虎嘯山莊的馬車進城的時候,城中正不知為何鬨鬨嚷嚷,一堆人圍在城門口上,不知吵鬨什麼。

老富貴吩咐莊丁看好馬車,自己去打聽了一番,半晌回來,臉色灰敗。

言雙鳳問:“怎麼了?”

老富貴沮喪道:“是先前給胡子抓了去的人質,據說是沒錢給贖金的,清早上屍首就給丟在城外了……”

言雙鳳的臉也白了:“有、有……”竟膽怯問不出來。

老富貴知她心意:“我特意看了,沒有李順兒。”

言雙鳳鬆了口氣,可心弦反而更緊了。

馬車直奔守備衙門,過十字街的時候,老富貴望著急匆匆出東門的一隊人馬,回頭對車內道:“怎麼看著像是孟將軍帶人往東城去了。”

言雙鳳忙掀開車簾:“走了?”

老富貴道:“早去的遠了。”

她歎氣:“那就莫要管他。”

不多會兒,馬車在守備府門口停住,老富貴上前稟明身份,侍衛看了一眼馬車中慢慢下地的貴婦人,不敢怠慢,急忙入內通報。

頃刻,裡頭有一位管事走了出來,遠遠地看見言雙鳳,不禁也給那明豔的容色驚了驚,忙行禮道:“言夫人,請裡麵說話。”

花廳之中,言雙鳳等了片刻,本地的張守備才著一身便服現身。

將言雙鳳上下一掃量,張大人微笑著拱了拱手:“聽他們說是言夫人到了,還以為是謬傳,不想今日竟果得夫人親臨。請坐。上茶。”

言雙鳳徐徐落座,含笑道:“大人客氣,冒昧前來,還望大人莫怪。”

“哪裡的話,請著夫人來還不能呢,就是不知道今兒是哪陣風吹了您來,”張守備嗬嗬一笑,道:“張某是個武夫,就不拐彎抹角了,不知夫人今日前來,是……”

言雙鳳不等他說完便道:“張大人快人快語,我也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性子,那我也就直說了。我確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前來,正是為了少陽山胡子擄劫了我山莊賬房一事。”

在張守備出麵之前,他其實心裡已經有數了,聽言雙鳳說完,故作不解:“這……此事張某也有耳聞,不知夫人有何見教?”

“我不過是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麼‘見教’,不過是有兩句實話而已,”言雙鳳看著對方:“張大人是本地守備,整個北鎮的定海神針,如今轄下出了這樣大的事,張大人難道不打算做些什麼?”

張守備見她果然快人快語,柔中帶剛,便也一笑:“夫人既然同我直說,我也不瞞,轄下出了這等事情,實在叫人鬨心不快,我原本也想出兵剿滅,但是知府大人覺著近年關之時,還是少生事端為妙,何況這些胡子是為圖財,若是官府貿然出動,惹的他們殺性大發,反而傷了人質性命,豈不反而是官府的不是了?我想著知府大人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所以……夫人覺著呢?”

言雙鳳一笑搖頭,道:“若問我,我隻覺著事在人為,隻要有心去解決,未必沒有更好的法子,然而放任不管,隻會讓胡子們氣焰越發囂張,何況他們索要贖金甚巨,又有哪家能夠眼睛不眨的拿出那麼多錢來?就算拿出怕也要傾家蕩產,方才我來的路上,便看到城門口有人圍觀幾具屍首,正是因為拿不出錢便給他們殘害了性命的無辜之人。張大人怕出兵傷了人質,可那些沒錢的,莫非就隻能等死了?”

那個球又給踹了回來。張守備有些詫異,大概是沒料到眼前這個打扮的珠光寶氣而又容貌豔美的女子,竟有這等刀子般的口才跟見識。

他一時有些答不上來,思忖片刻才反問:“那麼按照言夫人的意思,是覺著張某該出兵了?可是就算張某有心,知府大人不讚同發兵,我也是不能違抗的。”

言雙鳳揚眉。

張守備看出她的不悅,嘿地一笑,道:“張某知道,夫人的……呃,就是京城中的方大人,貴為兵部侍郎,倘若有方大人的手諭之類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他這是擺明了揶揄言雙鳳,畢竟人人知道,言雙鳳已經不算是方家人了,而且京城到此,鞭長莫及。

退一萬步,就算方守恒是兵部侍郎,那也沒有資格越級擅自向著地方屯兵發號施令的。

言雙鳳瞥了他一眼:“那麼,張大人是不打算做些什麼了?”

她先前說話都帶幾分笑,此刻斂笑,便顯出幾分瀟瀟肅然不可侵犯的儀態,張守備心頭一悸,倒是不敢小看,便皺眉歎道:“我雖有心,實在無力啊,諸多難處掣肘,夫人千萬莫怪。”

此時已經是話不投機,該一拍兩散的時候了。

言雙鳳眯了眯眼睛,手在袖子裡一捏。

趙襄敏的那封信就在裡麵,來的路上她幾度猶豫想打開看看,終究不曾。

平心而論,她是不大相信趙襄敏的,一個才死裡逃生的、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少年,隨隨便便寫一封信,就能比孟同甫還有用?

趙襄敏有膽量寫,她言雙鳳可一時沒有勇氣拿出來。§思§兔§在§線§閱§讀§

但這會兒,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張守備已經在醞釀送客了,卻見言雙鳳右手一動,從袖子裡極慢地掏出一封信來。

他怔住,向著言雙鳳投以疑惑的眼神。

言雙鳳心跳如擂,卻仍麵沉似水,緩緩道:“既然我說的話張大人不愛聽,那不如且看看這封信吧。”

她心裡雖沒有底兒,話卻說的很硬。

張守備的心竄了幾下,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他趕緊站起身來:“這莫非是……”

方才玩笑似的,他說方侍郎若是能夠有什麼手諭之類,可他心裡卻覺著絕無可能,一來,方守恒早跟言雙鳳和離了,二來,他也知道兵部的規矩,京官是不能私交外臣的。

但凡事總有個例外。

何況,今日他之所以對言雙鳳如此恭敬,可並不是因為虎嘯山莊昔日的榮耀,而是看在言雙鳳曾經是四品命婦、且前夫正是方守恒的麵兒上,所以不肯得罪。

如今他認定言雙鳳拿出來的是方守恒的手書,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躬身,頗為恭敬地雙手接了過去。

言雙鳳心中啼笑皆非,卻仍是麵無表情地端坐著。

可雖是端坐,目光卻不住暗暗地瞥向張守備。

言雙鳳心裡唯一的想法兒是,如果張守備看信後勃然大怒,那自己就咬定是拿錯了信,裝作無事發生,先脫身離開這沒用的衙門口,一走了之就是了。

卻見張守備狐疑地看了看沒寫任何字的封皮兒,小心拆開,“嗤啦”,撕信封的聲兒刺到言雙鳳的耳。

張守備將信紙抽出,展開,當看到上麵字跡之時,他“嘶”地吸了口冷氣兒,雙眼猛然睜大。

那信仿佛不長,張守備迫不及待地從頭到尾看完後,很快瞥了言雙鳳一眼,又反反複複看了幾遍。

言雙鳳一副穩坐釣魚台之態,心裡的感覺卻忽忽悠悠隨時要落水,給張守備那一眼瞟來,隻能做無事喝茶之狀。

終於,張守備把信紙折起,他咽了口唾沫:“夫人……”

言雙鳳的手一抖,差點摔了杯子,仿佛生死就在此刻。

張守備問:“夫人這信,是自何處而來?”

言雙鳳察言觀色,感覺他並沒有任何惱意,反而有些小心翼翼。

她哪裡敢說是自己家裡一個病弱少年所寫,便隻唇角一挑:“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這表情似冷非冷地,配合那凜然不善的語氣,著實嚇到了張大人,他道歉似的忙說:“不不不,是下官多嘴了。”

言雙鳳的吃驚幾乎從眼底一湧而出,他居然自稱“下官”!

由“張某”到“下官”,從她進門兒,這可是張大人謙卑的頂峰了。

原本以為已經山窮水儘,如今突然柳暗花明,眼前透出一道強烈的亮光似的,讓言雙鳳激動的有些頭暈,她暗中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