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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手中抱著個笸籮,看見他先問:“什麼時候回來的?”突然發覺他臉色異樣:“怎麼了老頭子?”

老富貴隻問:“二姑娘呢?”

周婆子道:“在吉祥的房裡呢,哎喲,他非得鬨著洗什麼澡,又弄那滾燙的……”

老富貴不等說完,拔腿就走。

周婆子一愣,又急忙追著叫:“不行,你現在不能過去!”

先前李廚娘燒了一大鍋水,周婆子跟如意送了幾次,偌大的浴桶裡熱氣騰騰,散發著苦澀的藥氣。

周婆子看著那蒸鍋似的水汽,有些擔心地問:“這個能受得了嗎?那細皮嫩肉的,可彆燙壞了。”

榻上的人道:“無礙。”

周婆子又說:“那也不用人服侍?你自個兒能成嗎?”

回答她的還是那簡單的兩個字。

如意悄悄地拽了一把周婆子,兩人往外退,婆子兀自歎氣:“年紀輕輕的可彆有個什麼……我看加上了這些藥,倒像是要燉什麼湯呢,怪駭人。”

趙襄敏沒有理會老婆子的嘀咕,隻搬動自己的雙腿下地。

這數日喝藥,按揉,已經可以勉強走動,可仍不利落,從床邊到浴桶極短的距離,他撐著凳子,好不容易才挪了過去。

水花濺出,滾燙的熱水浸沒了雙腿,腰,一直向上到了%e8%83%b8口。

腿上起初仍是沒什麼知覺,慢慢地,便有一種細微的刺痛感,像是無數的針在輕輕地刺動骨頭,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腿上的肉裡竄動,像是要隨時漲破那層皮,刺的血淋淋的。

趙襄敏悶哼了聲,額頭已然冒出了冷汗。

他伸手試著去摸自己的雙腿,他其實也懷疑這法子管不管用,是不是反而會把雙腿燙壞了,但他一定要試一試。

熱到極至,卻又讓趙襄敏想起當初墜入冰河的窒息跟痛楚,極熱跟極冷,感覺都是殊途同歸的難受。

他靠在浴桶邊上,原本瓷白的臉已經被水汽蒸的發紅,發也是濕淋淋的,有些喘不過氣。

房門被推開發出“砰”地一聲,趙襄敏依稀聽見,似清醒似昏迷的時候,他看見水汽裡是那張明豔動人的臉。

那層水汽,就如同當初隔著他麵前的那層冰,他看見冰上的那個人,如野玫瑰般肆意耀眼。

言雙鳳一把揪住趙襄敏的肩頭,像是要把他從水中拉出來,但到底力氣不夠。

另一隻手則入水中試了試,那水溫燙的她趕緊把手抽了回來:“作死!你在乾什麼!”

趙襄敏醒神,反將她揪住自己濕衣裳的手覆住:“無事。”

“什麼無事,你莫非是要尋死?”言雙鳳嚷嚷著,恨鐵不成鋼似的:“如意說你弄這些滾燙的水,我還笑她胡說八道,你又不是個傻子……原來你真是個傻子!”

趙襄敏望著她因為情急而漲紅的臉頰,水淋淋的臉上反透出幾分笑:“放心,死不了。”

言雙鳳不睬他,正要叫如意跟周婆子進來幫忙,冷不防趙襄敏雙臂一合,竟將她摟了個正著。

言雙鳳猝不及防,整個人撲水似的向著趙襄敏傾落,她身上還掛著披風,大紅的羽緞在身後覆蓋過來,把浴桶都遮蔽了大半。

滾熱的水浸過來,濕了言雙鳳的半身,她尖叫了聲,正要掙紮,趙襄敏卻在她耳畔說道:“當時你就是……這麼救我的?”

他在熱水裡泡了半天,整個人變得滾燙,溼潤而很熱的氣息撲在言雙鳳的耳畔,加上半邊身子都也給熱水浸濕,這感覺簡直一言難儘。

“你再這樣,我就是白救了……當時還不如把你扔在冰河裡。”言雙鳳氣急敗壞。

當時她被白馬乘風吸引,來至丹江河畔,無意卻看到冰層下,影影綽綽地竟有一道人影。

烏黑的長發青荇般於水中飄揚,不染塵的似雪白衣似散非散,眉目如畫,清逸似仙。

她幾乎以為是見到了丹江裡自在遊弋的水魅,直到那人睜開眼睛。

隔冰相望,他突然揮肘向著冰層擊去,咚,咚,兩下,冰不曾裂,他已經力極竭。

冰層下的水中,散出了一縷觸目驚心的血絲。

與此同時,是白馬撕心裂肺的嘶鳴。

言雙鳳叫了富貴,自個兒從靴筒裡掏出一把匕首,向著冰上狠命刺落。

冰花四濺,一下,兩下,震的她的手都發麻,幸而老富貴趕來,把防身的刀柄倒轉,鏗鏗兩下,冰層裂開。

江水湧上,冰麵發出喀喇喇的響聲,裂紋蔓延。

言雙鳳俯身探手,在那道身影下墜之時,一把攥住了趙襄敏冰冷的手腕。

上回喂藥,並不是她第一次“碰”趙襄敏,因為在救他那次,她已經做儘了。

言雙鳳口口聲聲對趙襄敏說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雖然動機有待商榷,但事實卻半點兒也未摻假。

從冰水中拽出來的人,若是不妥善處置,北地那小刀子似的寒風會在半刻鐘不到就將他凍成一尊冰雕,那樣反而死的更快。

若遇上沒經驗的人,弄些被褥、甚至火之類的來取暖,卻不知傷者的身體習慣了極冷,一旦遇熱,就如同水珠落在炭爐上,後果可想而知,那便神仙難救。

趙襄敏是個有福的,他遇到了言雙鳳跟老富貴這兩個,一個發現的及時,一個處理的妥當。

老富貴不由分說,把趙襄敏扔在旁邊的雪中,他跪在地上,厲聲道:“快!要用雪搓他的身子!”抓起地上的雪,狠命地往趙襄敏身上搓落。

言雙鳳一個字也沒多說,衝上來如法炮製地抓了些雪。

這短短一瞬,趙襄敏的長發以及眼睫上都已浮出了淡淡的霜色。

第一把雪,言雙鳳揉在了小魏王的臉上。

第8章

她把雪呼在趙襄敏臉上,奮力揉搓,雪在手底下,很快地給揉化成了水,把他的臉弄得濕漉漉的。

直到將趙襄敏的臉皮兒、耳朵,甚至脖頸都搓的軟嫩甚至有點兒微紅了,言雙鳳才又拽住他的手。

薄薄的綢料子是最容易結冰的,袖角已經硬了一圈兒。言雙鳳拉著那隻冰一樣冷的手,忍不住捧在嘴邊嗬了口氣,心裡卻也知道無用。

老富貴頭也不抬,粗聲道:“那衣裳礙事,給他剝了。得儘快把身上搓遍了,不然就算救回來隻怕也得落些殘疾。”

這個言雙鳳也知道,她畢竟是本地長大的,很知道北地冬日的厲害。

常有些無家可歸的窮苦人,或者喝醉了的醉漢,倒在雪地中,倘若無知無覺睡過去,重則直接凍死,就算還能留一條命,那手腳之類的怕也會給凍的僵硬壞死,再也不能恢複了。

言雙鳳雙膝跪地,看著那隻極漂亮的手,掃了眼毫無知覺的少年,隻稍作猶豫,她即刻照做。

上衫被胡亂去掉後,麵前的是一具纖細修長卻又不失力道的身體,玉石般的色澤,寬肩細腰,沒有一點兒多餘贅肉,形狀完美之極。

但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在他的%e8%83%b8口以及左邊肋下,竟分彆有兩道極大的傷疤,而除了這些外,還有大大小小好幾處或新或舊的疤痕。

老富貴瞟了眼,飽經滄桑見多識廣如他,也不由挑了眉,甚是震驚。

明明看似是個麵嫩少年人,身上竟是這樣傷痕累累,實在想不出他到底經曆了什麼才如此。

而憑老富貴的眼力,很容易瞧得出來,少年身上的傷,絕不是同一種兵器造成的。

這也讓老富貴對的身份產生極大的疑慮。┆┆思┆┆兔┆┆網┆┆

言雙鳳在為那些傷疤吃驚的同時,目光向下,卻又不可避免地驚怔住了。

老富貴卻也看見,趕忙把身上的皮襖子脫下來。

皮襖被蓋在少年的腰胯上,總算擋住了那一處的異樣突起。

言雙鳳這才反應過來,臉在瞬間漲紅,頭上身上都出了汗。

她起初可是沒想到那是什麼,又或者過於吃驚,這才不錯眼地盯了半晌。

言雙鳳又覺尷尬又覺著好笑,趕緊也解下自個兒的披風,一邊蓋在趙襄敏的身上,一邊嘀咕:“我瞧他是不會有事了……都這會兒了呢,倒是精神十足的。”

老富貴哭笑不得,卻也不好直接跟她解釋。

在挺長一段時間,雪地裡沒有其他聲響,隻有言雙鳳跟老富貴兩個埋頭忙活,搓雪發出的嗤嗤聲,以及因為疲累而急促的呼吸。

在兩人旁邊,是那隻白馬,它立在兩三步的地方,起初是垂頭打量,等了片刻便緩緩靠近。

馬首伏底,向著地上的人嗅了嗅,又抬起那足以踢死人的馬蹄,小心翼翼近乎溫柔地碰了碰趙襄敏的肩膀,仿佛試圖喚醒主人。

言雙鳳百忙中瞥了它一眼,心中驚歎。

虎嘯山莊今日雖然沒落了,但在當年卻是盛極一時過的,這開創山莊的曾祖,乃是太宗時候的牧政司少卿,而虎嘯山莊前身,便是牧政司轄下的一處軍馬牧場,隻是後來牧政司式微,山莊也不再似先前般繁盛。

可雖如此,山莊曆代仍是不忘遵循祖訓,總要調訓些良駒,勉勉強強延續祖業。

到了言雙鳳這一代,因莊子隻有兩個孫女兒,加上養馬馴馬耗費巨大,山莊已經不足以支撐,如今山莊內隻還有十數匹馬兒。

大概是血脈關係,言雙鳳打小兒就會認馬,也格外喜歡親近馬兒,隻是礙於她是女孩兒,所以家裡從不正經教導她如何養馬馴馬之類,隻靠她自己耳濡目染而已。

她當然很明白馬兒的脾性,如今山莊內的胭脂,就是她最喜歡的一匹難得的好馬,可是在言雙鳳看來,縱然是胭脂,隻怕也比不上這批白馬如此靈性。

也就是在那時,言雙鳳覺著被救上來的這個人非同等閒。畢竟能讓神駒低頭的,又豈是泛泛之輩。

正是從那一刻,言雙鳳心裡打定主意,她一定要把這匹白馬弄到手。

畢竟她正愁那麼好的胭脂,沒有相襯的公馬能配,假如有了這白馬,那就無可挑剔了,來年多幾個小馬崽子,自然能慢慢地重振山莊之威。

此時,滾燙的水汽氤氳在兩人之間,趙襄敏的臉貼在言雙鳳的臉頰上,同樣的濕漉漉的,但跟那日的冰冷不同,此刻的他,是有些燙人的。

藥氣夾雜著他身上那種清爽好聞的氣息,令人熏熏欲醉,加上姿勢有些吃力,言雙鳳道:“你鬨騰什麼?還不放手?趕緊給我……”

趙襄敏紋絲不動,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不經意中,兩個人的目光碰在一起,言雙鳳微怔。

黑緞子似的濕發貼在臉頰上,他的雙眼也仿佛滿是水霧之氣,朦朦朧朧地望著她,偏偏星光點點,若隱若現。

言雙鳳的唇蠕動了兩下,那“滾出來”三個字,突然說不出了。

後頸一緊,是他的手,力道適中地輕輕揉了把。

太久沒有給人觸碰過了,何況是這種私密處,感覺如此異樣,言雙鳳本能地一顫,情不自禁悶哼出聲。

趙襄敏聽著那聲有些略甜的低呼,目光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