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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正抱著她在黑暗裡行走。

“去哪呀?”她摟著媽媽的脖子,呢喃地問。

奧莉薇兒用薄毯將她攏緊,輕聲道:“南茜,爺爺來接你了。”

話音剛落,南茜就被幾道雪亮的光刺得,連忙閉上眼睛。

耳邊聽到飛船的嗡鳴聲,她兩隻手捂著眼睛,從指縫裡向外看。模糊地看到帶著超高伏高壓電的鐵絲網外麵,停著一架小型飛船。飛船艙門打開,落下一個自動伸縮梯,旁邊站著一位黑衣、頭發花白、戴著帽子的老人,正眯著眼睛打量她們。

因為感冒發熱的昏沉在那一瞬間涼到透徹,南茜瞬間反應過來,媽媽要把她送走了。

“我不要……”她掙紮的哭訴聲不等喊出口,就被媽媽緊緊捂住嘴,不許她發出一點聲音。

然後鐵絲網上的閘門打開,她被媽媽交給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那人依舊緊緊捂住她的口,將她帶到那位老人麵前。

老人垂眸打量著她,深藍的眼眸與南茜的瞳色很像,仿佛印證著他們之間的血脈聯係。

抬手握住南茜的左臂上端,在她的手臂內側用力按了幾下,老人輕輕頷首,轉頭看了電網裡麵的奧莉薇兒一眼,然後揮手,讓那人將南茜帶到飛船上去。

南茜拳打腳踢地劇烈掙紮著,洶湧的眼淚掉得眼睛通紅,她死死扒住飛船的門框,回頭看向電網那邊的媽媽。

可是隻看到媽媽的背影。

奧莉薇兒背對著她站在那裡,身體僵硬,一動不動。

然後艙門關上,飛船起飛了,鉗製南茜的那個男人終於鬆開雙手,放她自由。南茜的哭聲瞬間爆發出來,撲到舷窗上用力拍打,哭得撕心裂肺,可是沒人管她。

後來。

南茜被帶到菲爾納星二級安全區郊外的莊園裡,和爺爺、伯父一家生活在一起。

聽說她是從垃圾星來的,看到她渾身臟汙不堪,伯父家的哥哥和姐姐都很嫌棄厭惡南茜,從不願意和她接近。

南茜又哭又鬨,堅持要回去找媽媽,可是一次次的教訓令她最終明白,她不可能再回到垃圾星,也永遠都見不到媽媽了。

她變得安靜又沉默,再也不肯開口說話,誰都不搭理。哪怕爺爺將她送到學校去讀書,她也依舊一言不發,每次考試都交白卷。老師生氣又無奈,很快便放棄她,不再多看她一眼。那些課堂上的內容太簡單,媽媽早已經給她講過了,南茜便自己看書,看很多很雜亂七八糟的書。隻有在看書的時候,她才能短暫地忘記媽媽,忘掉那些痛苦。

直到有一天,她聽到伯母和伯父在提起她的時候,語氣裡滿滿的鄙夷和不屑:“在垃圾星能養出來什麼好孩子?不作奸犯科就不錯了,老爺子非要堅持讓她去上學,還不是白花錢?還不如早點讓她去打工,省得在我們家裡白吃白喝,丟人現眼!”

那些話不啻於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到臉上,南茜攥緊拳頭,滿腔屈辱,可她卻不能上前去辯駁一分。

因為她做得確實很不好。

她給媽媽丟臉了。

從那天起,南茜改變態度,認真學習,積極參加各種活動,很快便在考試中取得全區第一的驚人成績。學校校長懷疑她作假,親自考核她,結果發現她的學習能力遠遠超過當前所學,她的智商超高,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

從那天起,南茜拿下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第一名,獲得獎學金無數,再未用過伯父家的一分錢。

轉眼六年過去,星河曆631年,南茜從初級學校畢業,考入菲爾納星最好的中學。她住在學校宿舍裡,即便節假日也不肯回那個郊外的莊園,那裡並不是她的家。

她拚命攢錢,到處打聽,要怎麼才能去垃圾星,她想回去找媽媽。結果被告知,普通人是不可能去垃圾星的,那裡是禁區,平常人禁止出入。

南茜不甘心,如果平常人真的不能去垃圾星,那她的爺爺是怎麼把她從那裡帶回來的?她去找爺爺,可是爺爺卻讓她死心,讓她忘掉過去,要向前看。

得不到爺爺的幫助,南茜依舊不死心,她偷偷躲進垃圾站,想跟隨垃圾一起登上綠飛船,轉運到垃圾星去。

那天是12月17日,星期日,是綠飛船往垃圾星運送垃圾的日子。

結果很不幸,她被抓到了,押送進警局。

警局發現她的身份有問題,ID信息竟然是加密的,於是上報到軍事管理處。

負責處理她的問題的人,是剛剛升任少尉、在軍事管理處信息科任職的那欽·聖西爾·弗蘭。

那是她第一次見那欽。

他穿著墨藍色軍服,身形高大挺拔,麵容俊美溫和,一頭淡金色長發仿佛月光一般,整齊地紮束在身後。

他站在南茜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被從垃圾堆裡揪出來的她,蔚藍眼眸清澈如海水,年輕的麵容似有些不解。

“你……叫什麼名字?”

那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那年那欽20歲,燦然風華,英姿勃發,而南茜不過才11歲,小小的一個,站在他麵前,臟兮兮的,有點可憐。

他垂眸打量著南茜,等著她回話,可是小女孩低垂著頭,始終不肯吭聲。

那欽似乎不認為這麼一個小女孩能做什麼壞事,哪怕她的身份信息是加密的,於是他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南茜卻將頭扭向一邊,依舊一言不發。

麵對她的不配合,那欽也漸漸失去耐性,利用他的職權,強製讀取了她的信息。

然後他就愣住了。

難怪她的身份信息要加密。

屈膝半蹲下`身,他與小女孩平視著,仔細打量她的臉龐,遲疑道:“你是……霍特上將的女兒?”

南茜知道父親的名字叫霍特·伍德,是最最厲害的七星上將,媽媽跟她說過。雖然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可是這個名字她依舊牢牢記在心裡。

寒冷的冬日空氣乾冷,遠處鐘樓傳來悠遠的鐘聲,咚、咚、咚——響了三聲,那是下午三點鐘。

南茜抬起眼簾,看向對麵的人。

他的臉龐很俊美,蔚藍眼眸也很漂亮,淡金色頭發也很好看……南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你認識我父親?”

那欽輕輕點頭,語氣認真而凝重:“你的父親,是我的師父,也是我最尊敬的人。”

他抬起雙手,握住南茜瘦小的肩膀,幫她撣去衣服上的臟汙和灰塵,語氣溫和地問:“你去垃圾站做什麼?”

也許是因為他很好看,也許是因為他說話的語氣十分溫柔,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神關切而真誠,令南茜不由自主地放下心防,她微微仰頭,忍著淚意,啞聲道:“我想坐綠飛船,我想去垃圾星,我想去那裡找我媽媽。”

“你的媽媽,在垃圾星?”那欽麵露詫異,繼而似乎想起什麼,麵色變得凝重起來。

南茜點點頭,滿含期待地看著他:“你是警局的長官嗎?你……可不可以允許我,讓我坐一下綠飛船?我坐在垃圾艙裡就好,不會多占地方。”

她的語氣小心翼翼的,一雙深藍明亮的大眼睛,裡麵潛藏著蓄積已久的淚水,似乎一旦聽到他的拒絕,就會如洪水一般破閘而出。

那欽默默看著她,轉身走到一旁去打電話。不知道他在電話裡說了什麼,隻看到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麵色也越來越難看。

看到他打完電話,南茜有些不安地盯著他,眼睛裡滿含著請求和期待。

“我不是警局的長官,不能讓你坐綠飛船。”那欽薄唇緊抿,語氣低淡。

眼看著小女孩眼中的光快要熄滅了,眼圈一點點發紅,他默默歎息一聲,抬手揉揉她的發頂:“不過……我可以開自己的飛艇,帶你去垃圾星。”

“真的嗎?”南茜陡然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欽點了點頭。

兩行眼淚瞬間落下,南茜連忙抬起手擦乾淨臉,向他道謝。

跟著那欽去坐飛艇,從菲爾納星飛往垃圾星,有兩個半小時的路程。

南茜小心翼翼地坐在艙室後座上,挺直%e8%83%b8脯坐得筆直,目光緊盯著舷窗外麵,迫不及待地想快一點看到媽媽。▃思▃兔▃網▃

她太想媽媽了。

一想起媽媽,就忍不住想哭。

六年過去了,她比從前長大了很多,也懂得了更多的事。

想起那天夜裡,陶德爸爸吐在她腳邊的濃痰,還有媽媽被撕破的衣服,她終於明白那時候發生了什麼。可是媽媽為了保護她,依舊微笑著寬慰她,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南茜閉上眼睛,努力忍住洶湧的淚意。

是她對不起媽媽。

如果那時她不是那麼任性,如果她沒有到處亂跑,天黑了都不回家,媽媽也不會外出去找她,也許就不會被欺侮。是她做錯了,是她錯的離譜。

等見到媽媽,她不會再提那些傷心事,但她一定要對媽媽說謝謝,謝謝媽媽的良苦用心,讓她看到了垃圾星外麵的世界。她很感謝媽媽,但是更想念媽媽,如果可能,她依舊想留在垃圾星,和媽媽在一起。

一路等待與煎熬,飛艇終於抵達垃圾星,已是夜色降臨。

垃圾星雖然不大,但是也分為二十多個駐地,南茜還記得她和媽媽所在的是七號駐地。

南茜原本還擔心他們進不去電網的閘門,可是沒想到,七號駐地長官親自在閘門前迎接他們,並且殷勤地向那欽鞠躬,稱呼他為“殿下”。

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可是南茜顧不上思考那麼多,隻是迫不及待地衝進閘門,去找媽媽。

她一路跑得飛快,憑著記憶衝向她和媽媽居住的那個窩棚。

可是等她跑到那裡,卻什麼都沒有,那個窩棚不見了。

“媽媽?”

“媽媽,你在哪?”

心裡浮起一層巨大的恐懼,南茜有些腿軟地站在那裡,小聲地哭喊著,淚水模糊了眼眶。

那欽很快追過來,那幾個駐地長官也跟過來,滿是狐疑地打量著他和南茜。

“編號741599的女士,在哪裡?”那欽問領頭的官員。

站在後麵的另一位官員快速在自己的光屏上檢索信息,然後支吾道,“她……她好幾年前就已經死了。”

南茜猛地轉頭看向他,眼神冷得駭人:“你說什麼?你說我媽媽怎麼了?”

那欽蹙緊眉頭,麵色不太好看。

“您稍等,我們這裡有備案的卷宗記錄……”領頭的官員一邊說著,一邊吩咐下屬趕緊去把資料拿過來。

沒過多久,南茜就看到了,卷宗上記載的“星河曆626年5月18日,編號741599的戴娜·卡沙死於電網之下,有多名目擊人證明,她是自己觸電自殺。”

“不,不是!我母親才不叫戴娜·卡沙,她明明……”

“南茜。”那欽連忙打斷她的話,伸手握住她的肩,暗暗用力。

麵對那幾名駐地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