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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子放車裡。

霍光打小被霍仲孺教的進退有度,待人接物得體,看著奴仆上了馬車又忍不住說:“果林裡的桃好像熟了。”

霍去病皺眉:“你能閉嘴嗎?”

“大兄,我——”霍去病瞪眼,霍光嚇得閉嘴。

公孫敬聲想笑:“此地乃博望苑。一草一木都是太子殿下的。”

霍光的臉色微變,尷尬地麵向小太子:“小人忘了。太子恕罪。”

小太子:“你不希望公孫家的人誤會孤和敬聲表兄吝嗇。”

霍光很是詫異,訥訥道:“殿下知道啊?”

“我八歲啦。五歲開蒙!”小太子無奈地瞥他一眼,“有些婦人你不懂,舌頭比象鼻還長,給她最好的,她會認為孤有更好的。給她四個牛腿,她得懷疑孤最少殺兩頭牛,不然怎會如此慷慨。”

昭平君點頭:“我伯母正是這種人。”

霍去病:“給她們這種胡瓜,她們反而誇敬聲,有點稀罕物都往府裡送,沒白疼他。弟弟,打個賭?”衝霍光挑起眉頭。

霍光再次忍不住懷疑,不是皇親國戚奇怪,而是長安人奇怪。

“不賭。”霍光搖頭拒絕。

霍去病抱起小表弟:“你也該走了。到家不許說姑母的胡瓜不好。”

“哪個姑母啊?”小孩奶裡奶氣地問。

霍去病:“大姑母。伉兒,姑母過去的時候看著弟弟。”

衛伉:“說也無妨吧?我母親就沒得吃。”

霍去病愣了一瞬,失笑道:“對!”

霍光想說什麼,想起大兄叫他閉嘴,他把話咽回去。

小太子叮囑衛家奴仆,離午時尚早,可以走慢點。衛伉聞言頓時忍不住說:“可以走快點。我午時再回去。到府裡正好用午飯。”

霍去病朝他腦門上彈一下:“你是想中暑。”

小太子昨日傍晚就想叫侍衛送他和衛不疑回去,衛伉一會說累,一會說渴,一會問何時用飯,他餓了。霍去病看出他不想走,叫他和不疑再呆一晚。

今早衛伉又躺在榻上裝病。霍去病要進宮請太醫,順便告訴大將軍,他嚇得撲棱一下坐起來。

小太子到車邊:“太學開學前我去接你們過來住幾日。我們還一起烤牛肉。”

衛不疑擠開兄長伸出小手跟太子表兄拉鉤鉤。

小太子踮起腳才夠著他的小手。

霍去病等他倆約定好,拉過太子,放下車簾,衝馭手擺手。

到長平侯府,兄弟倆下來,看到後頭還有一輛車,稀奇地問:“怎麼還有一輛車?”

充當馭手的侍衛解釋,車裡坐著他們的仆從。

衛伉這才想起來,兄弟二人各帶倆人去的,而陪他們乘車的隻有倆人。

衛伉牽著弟弟準備進去,奴仆從車裡拿出好幾個籃子。衛伉停下,滿眼好奇地等奴仆走近。他踮起腳看,籃中許多又長又直的胡瓜。衛伉驚呼:“你們怎麼可以偷太子表兄的胡瓜?”

衛青從院內出來:“伉兒?大呼小叫什麼呢?”

“父親,快來!”衛不疑大聲喊。

奴仆趕忙解釋,太子殿下孝敬大將軍的。

倆小孩驚得張大嘴巴。

他們怎麼不知道啊。

衛青接過籃子,令奴婢解釋一下。

奴仆:“殿下說東西不多,請夫人看著分。”

衛青頷首:“拿進去吧。”

衛伉忍不住問:“父親,太子表兄為何不告訴我,我們也有胡瓜啊?”

“太子擔心他說多了你們記糊塗了。”衛青把籃子給他,“拎得動嗎?”

衛伉點點頭,衛不疑奶聲奶氣地顯擺,太子表兄對他們好,因為給他們的胡瓜比給大姑母的好。太子表兄沒給大姑母牛肉乾,給他們這麼多。

衛青眉頭微蹙:“你倆有沒有見過敬聲?”

倆小孩一起點頭。

衛青微微歎了口氣,這些孩子,真乃恩怨分明啊。

下午,衛青帶著仆從策馬前往博望苑。

小太子恰好午睡醒來,坐在正殿內門檻上醒困。

衛青哭笑不得:“怎麼在這裡坐著?”

小太子托著下巴:“涼爽。舅舅怎麼來啦?謝謝我送給您的牛肉乾和菜啊。”

衛青令奴仆下去休息,他在小太子身邊坐下:“分牛肉的時候麵麵俱到。怎麼到分牛肉乾的時候就忘了?”

“祖母、父皇,母後和舅舅都有啊。”

舅舅確實都有,因為小太子令奴仆捎話“看著分”。小太子的牛肉乾衛青夫人可不好意思往母家送。那麼“看著分”自然跟分牛肉時一樣,姊弟都有。偏偏衛不疑又提到衛孺有胡瓜沒有牛肉乾,顯然送到衛青府上的牛肉乾和黃瓜不包括她那份。

衛青夫人打算好了,明日請弟妹以及二姑子來府裡用飯,招待她們的點心就用牛肉乾。走的時候給仨孩子拿一點。往後衛孺知道了,她也可以解釋,牛肉乾是小太子給他表弟和表妹的。

衛青讚同,但還是想知道小太子怎麼想的:“你姨母近日又進宮跟皇後話家常了?”

小太子:“不清楚。我上課呢。”

“一天一炷香?”衛青捏住他的小臉,“你的主意還是敬聲的主意?”

小太子不答反問:“舅舅,我的桃甜嗎?”

衛青歎氣:“敬聲可以恩怨分明。你身為太子,不可這樣。公孫家不止有你姨母,這事萬一傳出去,旁人隻會認為太子心%e8%83%b8狹隘。你可知陛下——”

“舅舅!”小太子打斷他,“我知道。父皇不喜歡汲黯,仍誇他乃‘社稷之臣’。可我是太子,還不是皇帝啊。他們不服我就把我弄掉。弄不掉我就忍著。”

衛青噎得說不出話。隨後他不由得鬆手,打量小外甥,他幾歲來著。

“據兒可知廢太子的下場?”

小太子知道:“死啊。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衛青頓時一言難儘。

小太子何時變得如此桀驁不羈。

“你死了,衛家人也無法苟活。”

小太子單手托著下巴轉向他:“舅舅認為什麼情況下我會死?殘暴?逼得百姓揭竿而起。弑父?逼得父皇先下手。我沒有啊。倘若他乃天縱奇才,像舅舅,像表兄,無可取代,我恨不得把他殺了喂花花,也會以禮相待。”

衛青驚得無法相信,小太子長大了啊。

公孫家非但沒有像衛青和霍去病這樣的將才,甚至小輩當中最成器的還是敬聲。

公孫敬聲在太學表現隻能算中等。

“其實瓜果蔬菜隻有新不新鮮。品相好不好都得洗乾淨再吃。舅舅可以吃一些品相不好的。”衛青仔細問過奴仆,給他大姊的胡瓜不少,但都是歪瓜。

小太子不可思議,舅舅說什麼鬼話呢。

“給外人好的,給我親舅舅不好的?舅舅,熱糊塗了嗎?”小太子摸摸他的額頭,“中暑啦?”

衛青無奈地說:“彆打岔。舅舅很認真。”

小太子翻個白眼:“舅舅,倘若我對某人很好,他又不是我的親人,隻有一種情況,我用得著他。公孫家老老小小那麼多人哪個值得重用?”

衛青無法回答。

“我是太子,無需討好任何人。”小太子拉住他的手,“舅舅,厚此薄彼的情況一次就夠了。像舅舅這樣的才值得我一直以國士待之。”

衛青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

“舅舅,你說世上有幾個你和表兄啊?”小太子無比誠懇地問。

衛青很想謙虛,很多。

實則朝中隻有他舅甥二人。

“原來你都懂啊。”衛青苦笑,“倒是我多慮了。”

小太子點頭:“也是因為我才八歲。民間有句話,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歪頭看著他,“其實這話不全對。好比兩年前的表兄。”

“兩年前去病十八歲。你才八歲!”衛青無奈地提醒。

小太子:“我幫父皇處理過奏章啊。”

衛青點頭:“陛下說過。”神色一怔,很是驚訝,“陛下那樣說不止是為了顯擺他兒子聰慧過人?”

小太子送他一記白眼。↘思↘兔↘網↘

“原來陛下教過你。”衛青懸著的心終於落到實處,“其實也可以不送。”

小太子不好說公孫敬聲故意的。否則舅舅又得去後麵教訓敬聲。

“舅舅,我不會連累衛家的。”小太子想一下,“倘若父皇有了小兒子,不喜歡我這個大兒子,我也不會弑父。我會把他的小兒子宰了——”

“咳!”衛青被口水嗆著。

小外甥真真語不驚人死不休。

小太子慌忙給他順順氣:“我說錯了嗎?你不覺著呂後很傻?殺了劉如意,誰還敢跟劉盈爭儲啊。”

“你少說兩句吧。你舅還沒活夠。”衛青咳嗽的眼淚都出來了。

小太子令韓子仁倒杯水。

衛青嚇得坐直:“韓子仁?屋裡還有人?”

韓子仁遞給他一杯水:“大將軍,奴婢一直在。”

“那你你你——”衛青手抖。

韓子仁:“奴婢是殿下的人。殿下有個閃失,奴婢縱然背叛殿下也隻能苟活於世。那樣不如死個痛快。”

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奴仆啊。衛青笑道:“難怪陛下誇據兒身邊數你最機靈。”

“也是殿下給奴婢機會。”以前韓家把他當臟東西。近幾年大抵確定小太子很看中他,族裡一有大事就給他遞消息,希望他休沐回家。

宮裡宦官可以出去,但不能在外留宿。除非太子特許。

韓子仁要說想家,小太子會叫他回家住兩日。但韓子仁被家人傷透了心,一直沒有回去過。

他和吳琢約定好了,以後病了,無法伺候小太子,就來這裡給小太子看園子。

衛青:“陛下也給過很多人機會,但能抓住機會的人寥寥無幾。”

小太子與有榮焉地接道:“其中就有我舅和我表兄。”

衛青失笑,又給他灌迷魂湯。

“既然小太子聰慧過人,那我就回去了。”

小太子跟著起來:“舅舅隻喝一杯水啊?”

“不怕我繼續數落你?”

小太子搖頭:“我知道舅舅為我著想。舅舅,我做的牛肉乾香嗎?”

比匈奴人做的香。

衛青點頭:“以後彆做了。你烤牛肉那天刮北風,香味全飄宮裡去了。不知道多少人找我抱怨。”

“這麼喜歡抱怨啊?”小太子歎氣,“那我下次還挑刮北風的時候殺牛。”

衛青好笑:“你就壞吧。”

“我已經八歲啦。過幾年再殺牛烤肉,士大夫一定會上書父皇,請父皇對我加以約束。”小太子搖搖頭,“我得珍惜啊。”

第117章 6w4

當下劉徹就想對兒子嚴加管教。

以前小孩出去買點民間小食都親自送到宣室。如今牛肉叫奴婢送,牛肉乾也叫奴婢送。出去十來天,沒回來過一次。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為兒子修了太子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