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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練

霍去病頭疼想扶牆。

彆人學劍,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太子殿下學武,冬休三個月,夏休三個月。

該說不愧是陛下的兒子嗎。

就是如此任性!

“據兒,再賴著不起,我請陛下來跟你談。”霍去病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隻能祭出最後一招。

韓子仁等人撲笑出聲。

霍去病擰著眉頭看他們:“很好笑?”

韓子仁不擔心小太子中暑,蓋因霍去病有分寸。他怕小太子渴的時候他們不在,所以桃木劍呈給霍去病,韓子仁等人就把茶水端出來,在宮門一側桃花樹下等候。

韓子仁一見冠軍侯麵色不渝,擔心他手中見過血的寶劍架到他脖頸處,忙不迭解釋:“冠軍侯誤會了。陛下過來隻會適得其反。”

霍去病想給自己一巴掌,他怎麼忘了啊。

小太子大大的眼睛一下亮了:“表兄——”

“想都不要想。”霍去病攔住他的去路,“據兒,練一炷香,一炷香後你玩你的,我走我的。不然咱就這麼耗著。反正我上午沒什麼事,權當給自己放半天假。”

小太子眨巴眨巴眼睛,說笑呢。

霍去病席地而坐,同小太子麵對麵。

小太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托著下巴睜大眼睛看著表兄,仿佛說,我就看咱倆誰能耗過誰。

“韓韓,茶點。”小太子另一隻手衝韓子仁勾勾手。

吳琢連同茶幾一起端過來。

小太子喝杯茶,吃塊點心,繼續跟他表兄大眼瞪小眼。

霍去病好氣又好笑,小太子屬滾刀肉的嗎。

“韓子仁,倒茶!”不就是吃吃喝喝嗎,誰不會似的。

韓子仁原本就準備兩個杯子,聞言給他倒一杯。

小太子人小小的,餐具也小小的,一杯茶隻夠霍去病一口喝的。霍去病喝下去嫌棄的眉頭微蹙,眼神示意他再來一杯。

離午飯還有一個半時辰,像霍去病這個喝法,兩壺也不夠。韓子仁先給他滿上,然後吩咐廚子再煮一壺。

霍去病放下茶杯,向小太子抬抬下巴:“喝啊。”

“表兄跟我比喝茶嗎?”小太子好奇地問。

霍去病想說誰跟你比了。忽然意識到他現在這樣真像跟小表弟比誰喝得多:“……幼稚!”

既然不比,小太子就不喝了。他手肘撐著腿,手托著小臉,迎著微風閉目養神。撐一會累了,改趴在茶幾上,數著還有幾塊點心。數清楚了,小太子轉向表兄:“累嗎?”

霍去病:“這話該我問你。坐在這裡一動不動比練劍好玩?”

“不好玩。”小太子搖搖頭。

霍去病不由得坐直。

“也不累。”

霍去病的腰塌下去,好奇地問:“據兒,你為何這麼討厭習武?”

“表兄為何這麼喜歡耍劍?”

霍去病腦海裡瞬間湧出許多理由,戍衛邊疆,斬殺匈奴,封候拜將等等。然而小太子不需要。縱然小太子武功蓋世,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甬,他也不敢請小太子親征。

想到這些,小太子好像不需要勤學苦練。

不不不,差點被小機靈鬼繞進去。

一天一炷香算什麼苦練。

公孫敬聲七八歲大的時候都比他勤奮。

霍去病決定閉嘴。

論胡攪蠻纏,加上二舅也不是小太子的對手。

小太子神遊天外,覺著時間過得飛快。霍去病不習慣,半個時辰坐不住了。他起來走兩步,見小太子不知何時雙目緊闔,“睡著了?”

小太子睜開眼,眼裡沒有一絲困意。

霍去病:“累不累?起來走走?”

小太子搖搖頭,換個姿勢繼續趴。

霍去病心服口服:“我去問問陛下,陛下要說到秋再學——”

“秋分!”小太子提醒他,“注意用詞。”

霍去病下意識問:“有什麼不一樣嗎?”

韓子仁好心告訴他,入秋還有秋老虎。秋分前後不冷不熱,是下半年最舒服的時候。

霍去病佩服:“秋分是吧?行!”

劉徹不記得兒子怕熱。往年父子倆移到清涼殿,小太子沒少領著花花到處跑。

“據兒是不是不舒服?或今日心情不好?”劉徹問。

霍去病神色一言難儘:“陛下,有沒有可能他隻是不想習武?”

“那也得有原因。”

霍去病隨便指個小黃門:“就說陛下想太子殿下。”

劉徹樂了:“這是假傳朕口諭。”

“您不是在這兒嗎?”霍去病反問。

劉徹抬抬手令小黃門速去。

小黃門見著小太子就告訴他,冠軍侯也在宣室。

小太子嘟著小嘴步入殿內,喜笑顏開:“父皇!”

劉徹擋住他:“不許撒嬌。朕問你,為何不想習武?”

“熱!”小太子回答的鏗鏘有力。

劉徹心說這算什麼理由,“不是嫌累?”

“又累又熱。”小太子搖搖頭,“父皇,孩兒不怕苦不怕累,怕熱!”

霍去病腹誹,說得好像你吃過苦一樣。

“清晨不熱吧?”劉徹問。

小太子點頭:“表兄清晨教我嗎?”

“也不是不行。什麼時辰?”霍去病起初不想教小孩。劉徹跟霍去病說,他隻有一兒子,交給旁人不放心。說得跟托孤似的,霍去病能說什麼,隻能耐著性子硬著頭皮上。

小孩一看就會,霍去病很有成就感,教著教著不知何時希望青出於藍。偏偏這個時候,小太子耍賴不學。

這還得了!

小太子算一下:“吳琢說完夏日卯時兩個左右起來。卯時三刻。”

霍去病微微張口,隨即合上嘴,眼睜睜看著天子。

劉徹想笑,兒子故意的吧。

“據兒,卯時三刻你表兄還沒起呢。”

小太子吃驚:“表兄這麼懶啊?”

霍去病頓時覺著他出氣多進氣少:“陛下,您兒子您自己教吧。”

劉徹捏住兒子的小臉:“不許調皮。好好跟表兄說話。”

“可是表兄教的我學會了啊。”

劉徹聞言轉向霍去病。霍去病承認這一點,隨即解釋,不勤加練習,哪天遇到危險,他連劍都拿不穩。

劉徹倒是了解兒子,受不了枯燥。

太傅石慶講他學會的知識,哪怕小孩不想睡也忍不住揉眼睛。這點還是石慶告訴他的。

劉徹沉%e5%90%9f片刻,決定他跟兒子對練。

霍去病:“陛下不用上朝?”

以前上朝時間很早,逢大朝劉徹半夜三更就得起。五年前劉徹就把大朝時間改了,初一十五各一次,冬日卯時,夏日提前半個時辰。平時廷議辰時開始,巳時結束。一個時辰商討不出結果,擇日再議。

不用三天兩頭半夜起來,百官自然高興。廷議時間變短,百官起初也欣喜。約莫一年,百官發現很多事情廷議隻是走個過場。陛下令擇日再議,其實就是不必再議。

如今廷議形同虛設。

可惜沒人敢為此進諫。

君不見如今百官之首的丞相都成了燙手的山芋。

登上丞相之位的那一刻不是告慰先祖,而是擔心連累族人。

劉徹:“大朝結束據兒才起,朕陪他練劍正好鬆快鬆快。”

“父皇怎麼不問問我的意見啊?”

劉徹挑眉:“你想抗旨?”\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小太子氣得瞪他,又嚇唬人。

霍去病笑了:“陛下,臣等秋分再教據兒彆的?據兒說秋分時節不冷不熱好學劍法。”

“他這麼跟你說的?”劉徹瞥一眼兒子,“糊弄你不懂節氣呢。秋分跟立冬隻隔兩個節氣。通常立冬前後下雪。即便沒有雨雪也會變冷。算起來他最多在室外學一個月。一年學一個月?”揪住兒子的小耳朵,“愈發叫朕另眼相看了啊。”

霍去病驚得張口結舌:“他——據兒還知道節氣?”

“張順子種小麥蔬果前敢不請示?向他請示的時候不解釋?”劉徹橫一眼兒子,得虧石慶教的慢。要是他能學多少石慶教多少,不出兩年他得滿朝官員無敵手。

霍去病試探著問:“立秋呢?”

小太子急急道:“秋老虎——”

劉徹打斷他:“閉嘴!處暑前後就差不多了。午時左右熱,巳時左右涼爽。”

霍去病心說處暑又是什麼時候啊。

算了,回頭找個老農問問吧。

“臣先行告退?”

劉徹微微頷首,隨即看著兒子,無奈地歎了口氣。

“父皇不生氣了,我以後聽話。”小太子給他揉揉額角。

劉徹拉下他的雙手:“坐下!”

小太子乖乖坐好。

劉徹見他又這麼乖巧,忍不住扶額:“看在去病一心為你著想這一點,辛苦一炷香很難嗎?”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啊?”小太子歪著頭問老父親。

劉徹呼吸急促,就不該叫他五歲上學。

“石慶教你的?”

小太子搖頭:“我認識字。父皇送我好多好多書。父皇忘了嗎?”

“父皇希望你多習武少看書。你能聽嗎?”

小太子搖頭:“看書累,不熱。”

劉徹無話可說,令春望送他回去。

春望回來,見天子依然長籲短歎,頓時無語又想笑:“陛下,您想想隆慮公主的兒子,想想公孫公子,再想想——”

“停!你能說個懂事的嗎?”

春望試著問:“平陽侯?”

曹襄是不惹事,可劉徹寧願兒子上房揭瓦下河摸魚,宮裡被他折騰的雞飛狗跳大鵝叫,也不希望兒子跟他一樣體弱多病。

劉徹懷疑大外甥沒有外麵傳的那麼弱。他多出來走動,前十天一炷香,然後慢慢往上加,不出半年就能調養的跟常人無異。畢竟他才二十出頭,隻是小病不斷而已。

平陽公主顯然不這樣認為。

劉徹提過一次,平陽公主笑著說他不懂養孩子。打那以後劉徹再也沒說過。

在國家大事上劉徹說一不二,在家事上他從不過多糾結。哪怕他的三個女兒,衛子夫要說他不懂,劉徹也不會多問。他對劉據上心,隻因兒子是太子,又隻有一子。

春望:“陛下,改日去太學看看?”

“太學怎麼了?”

春望:“太學開了蒙學以後陛下還沒去過。太學生是國之棟梁啊。”

“不說?”春望敢故弄玄虛的事,定然不是大事要是。劉徹令黃門找匠人給他做一把木劍。

翌日清晨,劉徹拽著有氣無力的小太子到太子宮外練劍。

小太子眼見賴不過去,隻能接過他的桃木劍。

不想以後跟韓子仁踢球的時候被抓去練劍,小太子很認真,仗著人小好躲,頻頻叫老父親失手。

一炷香燃儘,皇帝不顧身份往地上坐,額上臉上的汗比小太子還多。小太子頂著紅撲撲的小臉給老父親擦汗:“父皇昨晚沒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