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1 / 1)

又畫一個“曲轅犁”。

韓子仁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這種犁,懷疑小太子想當然。可小孩向來直覺很準,運氣極好,韓子仁令人找筆墨和絹帛,請小孩在絹帛上畫一遍。韓子仁令博望苑小吏下去置辦。

小太子在地頭上等了快一炷香,犁才回來。小太子禁不住搖頭:“今天是耙不好了。”

“耙?”韓子仁疑惑不解。

小太子奇怪:“這麼大的土坷垃不用耙啊?”

博望苑養牲口的奴隸回他:“要的。奴婢一會就去拿耙子。”

小太子皺了皺眉,她長得像匈奴人,說得是漢話啊。

“拿耙子?”

淪為俘虜的匈奴人點頭:“殿下等一下。”到工具房拿出一個鐵耙子。

小太子吸氣,蒼天啊,這得扒到何年何月。

難怪張順子去年刨地的時候隻有鐵鍁和耙子。他一直以為院子小,用犁和耙麻煩。

合著沒有啊。

看來他不止到了異界,還是異界遠古時候。

小太子皺眉。

韓子仁:“殿下怎麼了?”

小太子在地上隻畫幾筆耙就出來了:“為什麼不用這樣的?用牲口拉著幾個來回就好啦啊。”說完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身邊人。

韓子仁想象一下,禁不住點頭:“為何不用這樣的耙子?”

匈奴奴隸搖頭:“得問管事的。”

博望苑小吏也沒種過地,沒見過小太子畫的犁和耙,認為自己寡聞少見,不敢辯解,立即親自去買耙。

小吏去的城中最大的鐵匠鋪主打兵器,鐵匠們沒見過他說的犁和耙,也當自己孤陋寡聞。絹帛上有圖,看起來簡單,就接下這單。

犁和耙最快也得五六天才能做好。現如今隻能用耙子把土敲碎。劉據估計這兩畝地得忙三天,就跟韓子仁先回去。

回到太子宮,張順子正在翻土,種春小麥。

去年院裡的冬小麥死的七七八八得補種。

上林苑的小麥也凍死不少。好在劉徹留了許多種子,原計劃今年惠民。雖然計劃有變,劉徹令上林苑小吏留夠補種的,餘下的都跟百姓換。

上林苑的良種粒大飽滿,一斤換農民一斤半,鄉民嘟嘟囔囔抱怨個沒完,但身體很誠實,削尖腦袋往裡擠,恐怕慢了換完了。

小太子看著張順子刨一會土就用鐵耙子捶捶打打,頓時覺著腦殼疼。

來到此間六年多,種了好幾年小麥,他居然才發現沒有好用的犁也沒有耙。

怪不得到處是荒地。

虧得他以為都是那些地貧瘠。

現如今想想能長出草的地怎麼可能貧瘠的長不出糧食。

“順子,乾嘛呢?”小太子見他蹲下,心想彆是用手一點點掰土坷垃。

張順子皺眉:“去年那麼大的雪竟然沒把蟲凍死。”挖出幾個蟲卵扔給兩隻小母雞。

劉據過去,張順子又從土塊裡頭弄出幾個:“你捅了蟲子窩啦?”

張順子搖頭:“誰知道。殿下,裡頭肯定還有。是不是再煮點藥水留著泡麥種?”

劉據煮的藥水不管殺蟲:“韓韓,弄些鍋底灰吧。”

韓子仁不懂種地,小太子叫他怎麼做他怎麼做。

枇杷聞聲過來:“殿下,您叫奴婢收的那些種子今年先彆種地裡,種木框裡。木框裡頭沒蟲子。”

可是也不能一直種木框裡。

小麥麥粒多,發芽快,倒是不用擔心蟲子把麥粒吃光。

趙破奴給他的白花種子又大又厚,得埋在地下七八天才能發芽。哪怕一丈隻有一個蟲子,這麼久也能把那些種子吃光。

“不要打擾我,讓我想想。”小太子回屋想招。

第90章 太子的小巧思

地裡有蟲不可怕,犁地把蟲翻出來,倒春寒凍死一些,雞鴨攆地裡吃掉一些,草木灰殺死一些,剩下那點自然不懼威脅,蛇鳥就可以消滅掉。可怕的是犁地費勁。

博望苑用的犁需要至少兩人,可有兩個以上勞力的人家並不多。比如皇家,往前倒五年,皇後照顧幼兒伺候年邁重病的婆婆,衛長做飯,二公主燒火,三公主年幼隻能幫著拿點柴,皇帝一人如何犁地。這種情況在鄉間十分普遍。

劉徹惠民令百姓認養牲口,如今關中每個村都有錢置辦一兩頭牛。離春播時間尚早,此時開始犁地,兩頭牛也能犁完全村的地,前提不用博望苑那麼費勁的犁。否則一百畝地兩頭牛得犁一個多月。關中平原最小的村子也不止百畝良田。

劉據七想八想一通,披上他的嫩黃小鬥篷,吩咐奴婢留在太子宮,他去宣室。

小太子才七歲,韓子仁等人不放心,跟到宣室外看著他進去才回去。

正月下旬,籠罩著整個除夕的雪融化,劉徹令小吏下鄉統計傷亡人數,通知鄉民兌換良種。鄉間不缺糧,因為鄉民種春小麥,去年留下的良種還沒用。鄉間缺的是缺人,是耕種的心。

年前年後不斷死人,哪怕不是自家人,看著前一天還說說笑笑的鄉鄰鄉親,第二天屍體硬了,如何受得了。

劉徹近半個月都在忙這事——此時不下去安撫補貼,鄉民自暴自棄進城傷人,屆時隻能出兵打壓。

小太子進來,劉徹瞥他一眼就攆人——今日沒空哄孩子。

“父皇,我有事稟報。”

稚嫩的聲音說出“稟報”二字,劉徹樂了,放下朱筆:“太子有事?那朕得聽聽。”

“你來!”小太子拽他。

劉徹微微搖頭,小黃門勸小太子:“殿下何事?奴婢陪你去。”

“你不懂。”小太子使勁扯老父親的衣裳。

小黃門好笑,太子殿下要不要看看自個多高。

劉徹:“真有事?”

“騙人是小狗!”小孩神色認真。劉徹考慮一下:“一盞茶左右?”

小太子點頭。

劉徹嫌他腿短,抱起兒子往外走:“在哪裡?”

小太子指著隔壁。

劉徹挑眉,難道真有事。

“奴婢忤逆你?”

“不是。”小太子搖頭,“父皇不要著急,要有耐心。”

劉徹好笑,“大事小事?”

“父皇看看就知道了。”

劉徹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跟誰學的,這麼會故弄玄虛。

太子宮一切如常,劉徹看兒子,這就是你說的有事?

小太子下來,拉著他朝張順子走去,張順子起身行禮。劉徹微微頷首,順嘴問他忙什麼呢。

張順子指著翻開的地解釋,麥苗凍死了,他得把根翻出來,土塊拾掇拾掇,下個月才好補種。

劉徹看兒子:“就這事?”

“順子,你捅的蟲子窩呢?”小太子兩眼好奇地問。

小太子了解老父親,果不其然,劉徹忍不住問:“什麼蟲子窩?”

張順子解釋地下蟲太多,趙破奴給小太子的種子有限,種子被蟲吃掉就沒了,他們建議先種木框裡,來年種子多了再種到地裡。

劉徹:“這麼冷天的天哪來的蟲?”

張順子二話不說,刨開幾塊凍土,用鐵鍬砸碎土,裡頭有許多蟲卵。劉徹頓時感到瘮得慌:“這麼多?”

小太子點頭:“父皇,怎麼辦?”

劉徹又不會種地,他哪知道。

太子宮隻有張順子會種地,張順子解釋,如今蟲子還沒出來,不必擔心良種被蟲子糟蹋。可種子破土露頭之際,正好是蟲卵破殼之時。

張順子沒聽說過鍋底灰可以殺蟲,不敢有所隱瞞,就把小太子供出來。

劉徹奇怪:“據兒怎知鍋底灰可殺蟲?”

“鍋底灰不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張順子猛地看小太子,您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

小太子白了他一眼:“我還沒說完,急什麼急?鍋底灰分兩種啊。一是鍋上的灰,二是鍋底下燒的草木灰。可以殺蟲的是草木灰。草木灰還可以和麵,可以入藥呢。”掃一眼所有人,笨!

劉徹氣笑了:“孔夫子雲,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們是不知道草木灰有這麼多好處,你不懂的更多!”

小太子白眼一翻,強詞奪理,不想和你說話。

宣室有事,地下有蟲,劉徹沒心思跟兒子鬥嘴:“叫朕來就是想告訴朕草木灰可殺蟲?”

“我的太子宮攏共才這麼大,不用草木灰,雞雞也能把地裡的蟲子吃得乾乾淨淨。我擔心博望苑啊。”小太子一臉無奈地看著老父親,怎麼這麼笨啊。

劉徹朝他後腦勺拍一下:“好好說話。”

“父皇,下次休沐不忙了,你去博望苑叫他們燒麥秸,撒草木灰殺蟲好不好?”小太子猶豫一下,“把鴨鴨和大鵝帶過去,叫它們幫我吃蟲。”

劉徹:“你今日不是去了嗎?”

“我還是個孩子啊。他們不聽我的。”小太子一臉嫌棄,“陽奉陰違。都以為我不知道。”

劉徹心虛,他經常不把兒子說的話當回事,蓋因他認為黃口小兒不可信。

原來他都知道。

劉徹:“朕答應你。下次休沐朕陪你去博望苑。”

“你去我不去!”

“博望苑是誰的?”

小太子氣鼓鼓,一臉不忿地點頭。

“沒事了?”

小太子伸出手指:“拉鉤?”

劉徹跟他重重的拉個鉤,折回宣室。

步入宣室,劉徹令黃門招太醫。天子並未生病,黃門問:“一位太醫,還是所有太醫?陛下有事吩咐他們?”

劉徹沉%e5%90%9f片刻,決定先召三位太醫。

太醫一聽不是出宮給哪位公卿看病,把到嘴邊的理由借口咽回去,身體也放鬆下來,認真聆聽。

劉徹先問三人,可曾聽說過草木灰入藥。

三人毫不遲疑地稱“是”。其中最為年長的太醫解釋,可治癰疽惡肉。另一位三十左右的太醫解釋,草木灰有許多種。有些地方有一種草,燒出灰濾出的水可以當堿用來和麵。隨即解釋這是民間偏房,宮裡無人用這種草灰和麵。

劉徹好笑:“朕又不是要治你們的罪。”頓了頓,“所以都可以確定看似無用的草木灰很有用?”

一直沒有說話的太醫忍不住開口:“陛下,很多看似無用的東西其實都有用。比如雞內金,其實就是雞屎包。紫河車即胎盤。鍋底灰,不是鍋底下燒出的草木灰,而是鍋灶上熏出的灰,臣等管它叫百草霜。”

難怪據兒把鍋底灰分那麼細。

原來是兩種不同的藥。

劉徹心裡百轉千回,麵上不動聲色:“百草霜?名倒是雅趣。”

三人點頭稱“是”。

劉徹:“朕還有一個問題,草木灰可殺蟲?”

年長的太醫開口:“治病就是把身上的蟲子殺死。草木灰自然可以殺蟲。不知陛下——”

劉徹抬抬手:“此事與太醫署無關。退下吧。朕還有事。”

三人退到殿外,因為與他們無關,也有心思琢磨和誰有關。

劉徹令人宣丞相公孫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