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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青和霍去病正好坐在張騫和堂邑父對麵。

張騫總是忍不住看一下衛青,越看越無法相信,看起來如謙謙君子一般的人物,居然是殺伐果斷的將軍。

堂邑父也無法相信,他鬥膽詢問:“陛下,這位是?”

“衛青字仲卿。皇後弟弟,大漢長平侯。”

劉據大聲說:“我舅舅!”

劉徹噎了一下,衛青低下頭,嫌他丟人。霍去病不客氣地笑出聲。

張騫和堂邑父愣了一瞬,想想小孩才出生兩年多,再看看小孩稚嫩的小臉,也禁不住露出包容的笑臉。

劉徹揉揉額角:“據兒,可以先不說話嗎?”

衛青看外甥,進門前我怎麼說的?

小孩假裝沒有看到舅舅不善的眼神,扭頭瞅他父皇,就是我舅舅啊。

劉徹心累:“沒人跟你搶舅舅。你如果管不住嘴,立刻給朕回去。”

張騫張了張口,想說這麼大的小孩不懂。他不怯生已經很難得。

衛青搶先說:“子文兄不必擔憂。彆看太子人小,懂得不少。”

張騫臉色微變,不是說長平侯為人謹慎謙虛嗎。

怎麼也和傳言不一樣啊。

劉據扭身躺在老父親懷裡,嘟囔:“熱!”

“朕上輩子欠你的。”

劉徹身後的宦官遞來一把扇子,劉徹刷一下打開,一手摟著兒子,一手給他打扇子:“睡吧。睡不著朕再揍你。”

劉據怕老父親突然激動忘了懷裡有他,抓住他的衣角,埋在他懷裡。

劉徹眉頭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據兒,知道自己像個小火爐嗎?”

據兒聾了。

劉徹見兒子裝傻,無奈地微微搖頭,扇子卻不舍得停,問張騫這些年都去過哪些地方,出發時一百多人,如今怎麼隻剩他和向導堂邑父。

張騫從第一年說起。中間對劉徹而言不重要的情節,張騫略過。

雖然在外多年,由於被匈奴扣留,可以說的事並不多。

張騫原本一直留意匈奴的情況,等有機會回到長安上報朝廷。現今知道長安匈奴俘虜比他這些年見過的匈奴人還多,張騫就知道沒有說的必要。何況多年以前得到的消息也滯後了。

在張騫提到劉徹從未聽說過的國家時,劉徹令人記下。

霍去病攬下這活,遇到感興趣的就多問幾句。

張騫沒聽說過皇帝給兒子打扇子,進宮前也沒有想過皇後的外甥很得寵。隻這兩件事,張騫就知道得罪長平侯也不能得罪兩個小的。

自然是霍去病問什麼,張騫說什麼。

劉據不困,支著耳朵聽,心底很是意外,張騫脾氣真好。

換作是他才懶得搭理霍去病個小子。

劉徹注意到堂邑父和張騫身旁都有一個包裹:“子文還沒回家?”

張騫真真近鄉情怯,不敢回去。

在城內修整的時候張騫甚至不敢打聽父母是否健在,妻子有沒有改嫁等等。

張騫吞吞吐吐表達出他的擔憂,劉徹臉上的笑容凝固,他也不知道張家近況。雖然張騫生死不明,劉徹就當他活著,張騫的俸祿直接給他家人,這些年不曾斷過。

劉徹唯一可以確定的事是張家人有吃有穿。

機靈的春望請示天子:“今日晚了,明日奴婢把人接來同先生團聚?”

張騫誤以為家人好好的,一個不少:“陛下,臣想明日回家看看。”

霍去病也機靈,注意到禦座上的人好像有一絲尷尬:“子文兄,西域諸國的情況,明日你還得仔細說說。大漢不再是十多年前的大漢,說不定明年出征追擊匈奴就追去西邊。”

這話張騫信,向春望拱手道謝。

劉徹看著兩個包裹:“你二人的衣裳?朕令人給你們置辦幾身。缺什麼找春望。”

“宮裡什麼都有。”春望不待張騫拒絕,令小黃門給張騫和堂邑父收拾兩間屋子,叫他二人好生歇息。

張騫內心深處也怕天子降罪,畢竟除了向導,百餘人隻剩他一人,還走了這麼多年了無音訊。

聽到這些,張騫一路上惴惴不安的心終於有了歸處:“陛下,臣和堂邑父確實缺不少衣物。不過包裹裡也不全是衣物。”

張騫打開行囊,劉據差點沒忍住打個噴嚏,蓋因味很重。

前路迷茫,哪怕到了長安,張騫也沒敢丟掉破衣裳破襪子。

張騫看一下衛青,衛青臉上沒有鄙視,霍去病臉上好像有很多同情,張騫暗暗鬆一口氣,微笑著把包裹裡頭的東西拿出來,隨後呈上去。

劉徹仔細看看:“像什麼種子?”

張騫:“臣從西域帶來的。幸虧是這些,若是寶石,再多也留不住。”

霍去病脫口道:“那麼多年還能種嗎?”

堂邑父解釋他們確定一時走不了的時候就在當地種下,這些種子是種了幾次之後的。

若不是這次走得倉促,他們會帶更多西域和匈奴獨有、大漢沒有的物品。

劉據翻身坐起來。

劉徹和同他一案之隔的張騫嚇一跳。

“你不是睡著了?”劉徹朝兒子屁股上一巴掌。

張騫打個哆嗦:“陛下,殿下年幼——”

“你先彆說話。”劉徹抬抬手,盯著兒子,沒有一絲困意,“一直沒睡?聽懂什麼了?”

張騫頓時想笑,三歲小孩懂什麼啊。

小孩抬手一指,張騫笑容僵住,蓋因小太子指的人好巧不巧正是他。

“張騫怎麼了?”劉徹問。

小孩的小手移到禦案上。

劉徹瞬間懂了:“瞧上張騫帶來的這些種子?”

小孩點頭。

張騫的神色變得異常嚴肅。霍去病低聲跟他舅分析:“人的臉能變色,張騫的臉一定是黑色的。”

衛青瞪一眼大外甥。

春望擅察言觀色,笑著說:“難怪霍公子常說殿下是個小機靈鬼。”

霍去病猛然轉向他。

春望被瞪的縮一下脖子:“子文先生這一包東西裡頭最珍貴的恐怕就是這些種子。”

張騫聞言立即說:“陛下,春望所言甚是。這些種子是臣——”

劉徹打斷他:“子文沒聽懂。子文認為三歲小兒知道什麼珍貴嗎?”

張騫毫不猶豫地搖頭,哪怕太子長大後跟他算賬。

劉徹:“太子懂!”

第37章 鋌而走險

張騫比先前的衛青還迷糊。

陛下說的是漢話,他離家多年鄉音未改,合該聽得懂才是。

春望一臉與有榮焉:“殿下很會種菜種莊稼。”

張騫脫口想問,哪個殿下。他對上小孩稚嫩的臉龐,張騫心底五味雜陳,陛下變了。

來的路上他已經知道陛下子嗣艱難,可也不能這麼沒頭沒腦的寵孩子。

劉徹挑眉:“子文不信?”

張騫幾次張口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信!

“太子殿下一看就是個聰慧的。”張騫擠出一絲笑。^思^兔^在^線^閱^讀^

劉徹個人精瞬間明白他不信,可他又不希望過多人發現兒子聰慧過人,於是令人備車,一行人從椒房殿後麵抵達劉據住所。登上遠沒有宣室高的台階,迎接張騫和堂邑父的便是一圈木箱。

東西兩側鬱鬱青青,麵朝南、殿門兩側一排金黃金黃。

霍去病有些日子沒到表弟這裡來,他禁不住驚呼:“據兒種的小麥熟了?”

張騫和堂邑父驀地轉向他,他說什麼?

霍去病伸手揪一個麥穗,然而手才伸出去身體往後踉蹌。霍去病很生氣,扭頭想吼,對上帝王嚴肅的神情,霍去病心裡咯噔一下:“這上頭,有,有藥啊?”

不怪霍去病這麼想,他知道表弟會熬藥,藥櫃以及藥鼎等物就在他身後。

春望笑著解釋:“霍公子誤會了。這些麥穗得留作種子。”

霍去病想笑,這老奴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理由。

劉徹平日裡是慣霍去病,但也分什麼事:“你也不信?”

霍去病又不瞎,見他像是真動怒了,還有外人在,總要給陛下麵子,他不住地搖頭。

衛青伸出手:“陛下,據兒給臣吧。”

劉據在宣室不困,做上馬車晃晃悠悠,他控製不住身體反應——蔫了。劉徹見狀就沒舍得把兒子放地上。他聞言遞給衛青,帶張騫和堂邑父二人去東邊看看菜,接著又去西邊。

霍去病拽著春望遠遠地跟在後頭,低聲問:“有那麼珍貴?”

春望怕不懂庶務的少年聽不懂:“民間最好的種子畝產六石,咱們這個——”他比劃一下手指。霍去病點頭表示知道。春望見狀知道他還是沒聽懂。

“如今大漢最缺什麼?”

霍去病愈發不懂了。

春望:“跟匈奴比,大漢不缺人。以前缺馬,去年長平侯弄來的牲畜,如今各營地拉糧草都不用驢——”

“我知道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霍去病看一下`身後的金黃,“過兩年,這些麥種多產的小麥和麥秸就夠大軍一次用的。”

春望點頭,孺子可教也。

“難怪陛下緊張。”霍去病說出來,猛地看春望,試探地問:“如果我沒記錯,那些是據兒種的?他竟不是種著玩的?”

春望好笑:“殿下去年就種了。您不會才知道吧?”

“不——去年知道不等於今年知道。不不,我是說,去年種麥和菜的不是韓子仁他們。還有個叫張順子的?”霍去病薅表弟的菜,薅的心安理得正是一直認為表弟就是跟在奴婢身後玩玩。

哪怕韓子仁等人不止一次告訴他,那些是“小殿下”種的。霍去病也點頭表示知道,其實心裡不信。他相信張騫辛苦藏的種子到表弟手裡不會糟蹋,蓋因張順子等人很儘心。

霍去病敢對天發誓,他二舅一樣這樣認為。

“你和陛下,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春望:“陛下沒有這樣想過。陛下也不止一次說,這些都是太子殿下種的。霍公子不信,陛下說再多也枉然不是嗎?”

霍去病嘴巴動了動,卻無言以對。

張騫看到韓子仁、枇杷等人,跟霍去病想的一樣,這些莊稼是奴婢們打理的。哪怕他已經親耳聽見,帝王用滿足的口%e5%90%bb說:“這些全是太子種的。”

既然種子會被善待,張騫也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他給堂邑父使個眼色。堂邑父把他二人認識不認識的作物種子都拿出來,一粒不剩,呈給天子。

劉徹叫韓子仁收起來。

張騫和堂邑父相視一眼,果不其然,種莊稼的是奴婢。

劉徹以為張騫總算相信了,心底正得意,以至於沒有發現二人的小動作。

霍去病在後頭看得一清二楚,低聲嘀咕:“我敢發誓,張騫跟我之前想的一樣。”

春望:“那也沒辦法。”頓了頓,“這樣也好。太子殿下安全。三歲小孩,像霍公子這麼大的少年也能無聲無息把他抱走。要是叫各地藩王知道,太子聰慧不亞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