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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29 字 5個月前

申娘子過兩日就要成親了,家下還是太平些為好。”邊說邊去攙扶赫連頌,“王爺請起吧,防著再有人進來,事情越鬨越大。”

赫連頌因跪得久了,站都有些站不穩,勉強撐住了身子便又向潘夫人告罪,長揖道:“求嶽母大人恕罪,我向天起誓,隻此一次,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求祖母和嶽母寬宥我,瞧著我以後的表現,要是再犯,就算肅柔與我和離,我也不敢有二話。”

潘夫人哼笑了一聲,“你倒打得一手好算盤,和離對你們男子來說有什麼妨礙?大丈夫何患無妻,苦了肅柔,便宜了你。”

赫連頌立刻便搬出了那套淨身出戶的說辭,這才暫時平息了潘夫人的怒火,冷眉冷眼道:“但願你能說到做到,否則我就算拚著去擊登聞鼓,也絕不放過你!”

功臣遺孀,擊鼓鳴冤與常人不同,朝廷礙於情麵,就算沒理也會讓她三分理,作為繼母,能做到這樣,是確確實實拿肅柔當自己所出了。

赫連頌倒有些感動,也愈發敬重這位嶽母,躬身道是,“頌若有違今日的誓言,來日聽憑嶽母大人處置。”

這時外間女使又來催促,說花廳裡開席了,隻等老太太過去。

太夫人站起身,拍了拍潘夫人的手,重整神情說走吧。

三個人入席,都是平常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一頓午飯也很家常熱鬨,大家忙於給申可錚夫婦接風洗塵,剛才的不愉快,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

待用過了飯,赫連頌垂頭喪氣跟著肅柔回了千堆雪,一進內寢就癱倒在床上,抱著被褥委屈欲哭,“你不知道我先前有多慘,祖母責罵,嶽母恨不得吃了我,我點頭哈腰賠罪不迭,跪得膝蓋都腫了。”

肅柔笑著安撫了他兩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點委屈算得了什麼。再說你招攬的那事,換了誰都要捶你,你也該體諒長輩們疼愛我。”

他把嗚咽都藏進了被子裡,傷心地說:“誰不想當個好郎子,難道我就願意人人喊打嗎?祖母先前那番話,說得我羞愧欲死,今晚我不過去用飯了,我要稱病。”

肅柔無可奈何,“怎麼又要稱病?這是家裡,又不是上朝。”頓了頓問他,“祖母說什麼了,讓你這樣羞於見人?”

他說:“祖母指責我沒有給底下妹婿做出好榜樣,暗示我和陳盎一樣。”

肅柔終於大笑起來,“祖母不愧是祖母,說話入骨三分,且十分在理。”

“在理什麼?”他哀怨地瞥了她一眼,“我是冤枉的。”

可這冤枉不是處心積慮招來的嗎,反正不到最後一刻,洗不清這不白之冤。

肅柔則百般撫慰,“總會有沉冤昭雪的一天,暫且先忍著。”

他又提出了非分的要求,“娘子陪我睡午覺。”

肅柔說不行,“都這樣了,我還陪你睡午覺,叫祖母和母親知道了說我沒氣性,縱著漢子。況且下半晌長姐也要來,我們姐妹約了組茶局來著。”

他不理解,“大中晌的組什麼茶局,剛吃過午飯。”

肅柔道:“喝茶是其次,聊天才是主要的。”

不過天確實涼起來了,半開的窗下吹進風,翻動案上的書頁,長風過境,有些寒浸浸地。中晌開著窗戶睡午覺,怕是真要著涼了,肅柔便起身過去,放下了支窗的木棍。

靈犀靜思香在錯金香爐裡緩緩燃燒著,清淡的香氣終於在室內凝聚,讓人想起清明時節,劈開的毛竹承接春雨蓄起的一缸清水,澄澈見底。

她回來替他展開被子蓋上,一麵說:“今日我官人受苦了,快歇一歇,找補找補元氣。”

他從被中伸出手,那白淨的指節一下抓住她的腕子,“娘子你彆走。我還沒傷心完,要你陪著我。”

肅柔沒辦法,在床沿坐了下來,隔著被褥拍了拍他道:“就因為你中晌喝了兩盞酒,可以容你小睡一會兒,要不然到了嶽家就找床,會被人笑話的。我今晚住這裡,你回家去……”

他說為什麼,“我也要住在這裡。”

這人有時候真奇怪,明明籌謀起來滴水不漏,到了果真矜矜業業完善的時候,他反倒心不在焉起來。

肅柔道:“你必須回去,回去了才顯得咱們不合啊。”

他笑了笑,“隻有不想挽回妻子的丈夫,才能安心讓妻子在娘家過夜。我要挽回你,所以我也要住在這裡。”說得振振有詞,十分在理。

肅柔看著他,無話可說,見他又要撐身坐起來,忙戳著他的腦門,把他按了回去。

想起他臉上先前挨了一戒尺,早上出門還紅著呢,剛才回來殘留了一點痕跡,好在眼下已經消退了。疼惜地撫了撫他的臉,她說:“下回我打你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把臉湊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下手沒輕重,回頭再得個悍婦的名聲。”

他偎著她的手,纏綿地蹭了好幾下:“你下回還要打我嗎?這回的戲做得很足,以後不會再有比這出格的事了,娘子的戒尺大可以收起來。”

她唔了聲,說但願,又含笑問他,“今日上朝,可是出夠了洋相啊?那些同僚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

他嘴裡敷衍著,慢慢蹭過來,終於把腦袋枕在了她大腿上。

“那些都是風月場上的常客,早就了然於心了。先前官家把我留下說話,有意無意也問起原委,我從他字裡行間能聽出來,他早就知道稚娘,隻是深藏不露,等著我翻船。”他抬眼看看她,“娘子,官家對你餘情未了,說起我置辦外宅的事,很為你惋惜。”

肅柔不由悻悻,“是個人都會為我惋惜,新婚才一個月,外宅連孩子都懷上了,傳出去我多沒麵子!”

他也知道這次是走了步險棋,“官家不放人,隴右局勢又日漸緊張,爹爹病勢不見好轉,隻怕要出大事,我是急得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請娘子原諒我。”當然致歉歸致歉,一點沒耽誤他拿臉在她腿根處滾上兩遍。

肅柔噯了聲,窘迫道:“做什麼?沒正經!”

他伸手圈住了她的腰,“我不要正經,在外已經夠正經了,累得慌……”說罷曖昧地飛了她一眼,“妻主好香。”

他一叫妻主,那就說明有所圖,肅柔掙又掙不開,手忙腳亂連聲抱怨,“青天白日的,你可彆胡來,叫人笑話。”

新婚的男人,就是有用不完的熱情,且每次不甘平凡,願意盤弄出點新花樣,一來二去必要耗費不短的時間,這要是一沾染,不到傍晚是出不了門的。她隻有好言安慰他,“咱們晚間再從長計議,好不好?”

那雙濃眸多情起來分外勾魂,他仰起臉,翕動著嘴唇道:“我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要不然娘子先親親我。”

肅柔沒辦法,心道這人往後怕是要和孩子爭寵了。可心裡卻很喜歡,勾起他的下巴,在那飽滿的唇上親了一下,口感好得沒話說。

他伸出臂膀勾住她的脖子,中單交領半開,斜露出肩頭,明明身板孔武有力,眉眼卻少年般羞赧,輕聲說:“再來。”

於是親得更專心些,這微涼的秋日閨房熱氣蒸騰,即便沒有飲酒,也有些暈乎乎,陶陶然。

第84章 ^_^思^_^兔^_^網^_^

“娘子,大娘子回府了,大家都在老太太那邊呢。”外麵女使遠遠傳話,穿過一重屏風一重垂簾,落在肅柔耳邊。

她“啊”了聲,才發現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等回過神來,褙子已經被他脫得扔到了一邊,要是沒有外麵那一聲通傳,恐怕真要被他得逞了。

肅柔應了聲“這就來”,慌忙套上衣裳,氣得把他推進被褥間,怨懟地嘟囔,“你又胡鬨!”

他吃吃發笑,奸計雖未得逞,但娘子著實為他意亂情迷了。這秋日的午後,百無聊賴時候,還能尋到這樣的趣致,這就是娶妻後的快樂啊!

他斜崴著身子,支著腦袋看她飛快整理衣裳、斂裙抿頭。回身站在妝台前重新點口脂,黃銅鏡裡倒映出一個曼妙的身影,那曲眉豐頰也籠上一層溫柔的微光,透過鏡子看他一眼,很有些亦嗔亦怨的韻致。

“我先過去了,你略歇一會兒也起身,找大哥他們品茶說話去。”肅柔交代完便不再耽擱,帶上兩個女使,往園子裡去了。

進了歲華園,姐妹們都在,大家圍著姑母聽山海經般,聽她說江陵府發生的一切。

肅柔來得晚了一步,從大家零星的言辭間,得知官府已經將姑父的外室判還給了那個舉人,申可錚和她所生的孩子是奸生子,地位更是連婢生子都不如,入不了族譜,也承繼不了家業。姑母算是大度的,為了籠絡住丈夫,特意在檢校庫①為那孩子托管了十萬兩銀子,等那孩子弱冠之後可以任意支取。申可錚對此再沒有怨言,甚至有些感激妻子,不曾虧待了那個孩子。

“過繼的事,也辦得差不多了。”申夫人緩緩道,“眼看天要冷下來,趕在立冬之前做了文書,也好讓章哥兒吃飽穿暖,安心在學堂讀書。”

所謂的章哥兒,就是申可錚族弟的孩子,上回曾聽過那孩子的境遇,落進了後母手裡,大冬天裡都穿著單衣。

太夫人頷首,“很好很好,也是做了件好事,那孩子怪可憐的。他父親和繼母那頭,沒生什麼閒話吧?”

申夫人道:“他父親自然是願意的,那填房虧待孩子,他不是不知道,隻是為了求太平,一向裝糊塗而已,眼下聽說我們要過繼,求之不得呢。反倒是那填房不情願,章哥兒承繼了我們這一房,往後必定比她自己的孩子富貴,她欺壓慣了,怕將來招得章哥兒報複,哪裡願意冒那個險。”

淩氏唾罵:“世上果真有那樣的混人,自己不得超生,也不容彆人冒尖。”

申夫人說是啊,“為了讓她鬆口,著實很費了一番功夫。不過章哥兒聰明得很,那日跪在他繼母跟前磕頭,說了許多情真意切的話,說兄弟如手足,將來一定幫襯弟弟,請繼母放心。”

太夫人聽來感慨,“才那麼點大的孩子,難為他明事理。幫襯兄弟很應當,不說將來孝敬生父和繼母,是他承嗣的道理。”

是啊,若是吃了彆人家的飯,還想著孝敬原生的父母,那麼點他出嗣的人家何其冤枉,平白奉送家業,拉扯成全了人家一大家子,這也是很多人為什麼不願意過繼嗣子的原因。

申夫人道:“他繼母聽了這話才放心,總算勉強答應了,隻是時候倉促,來不及辦妥文書,否則這回應當帶到上京來,讓大家都掌掌眼的。”

太夫人道:“聽你這麼說,想必是個周全的孩子,知道好歹,不會一味糊塗顧著自己的親爹。可是……彆人的肉,也不知能不能貼到自己身上,倘或能夠懷上,還是再懷一個為好。”

申夫人不由失笑,“阿娘,我都快三十五的人了,還指著生孩子呢!”

元氏說那可不一定,“我娘家一個表姐,年輕時候死活懷不上,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