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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03 字 5個月前

邊的半間屋子,那雞翅木的書架木紋浮動,層疊如山巒。

太夫人臉色肅穆,到底無心抹牌,將牌麵合攏起來道:“不是寄柔,寄柔和王家的親事大約也八九不離十了,我擔心的是晴柔。”

肅柔愈發不明白了,“晴柔怎麼了,不是一向好好的嗎?”

太夫人道:“定親一個月了,黎郎子都沒來瞧過她,也不曾送過一樣小物件給她玩兒,竟像是用不著人情往來似的。如今年月,哪裡還有這樣的年輕人,也不知是不是對這門親事有異議。我昨日招你叔父和嬸嬸來說話,他們全沒放在心上,說那位黎郎子原本就是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等成了親,日日在一處就會好的。我也沒法兒,畢竟三房不是我親生的,我提過一嘴,聽不聽全在他們。但願我是杞人憂天了……我隻是擔心晴柔這樣的性子,倘或不好,拖累的可是一輩子。”

肅柔想起了黎家請期那日,晴柔和她說起的話,當時就覺得黎郎子對她很冷淡,她還勸她寬懷來著,以為那黎舒安是太靦腆了。但當日靦腆還說得過去,靦腆個沒完可就過分了,自己見慣了赫連頌這種恨不得整天膩在一起的,再去比較那個黎舒安,很覺得奇怪,世上果真有那種對未婚妻完全不感興趣的人嗎?那這門親事定來,還有什麼意義?

然而就如祖母說的,叔父和嬸嬸要是不在意,彆人也不便插手。自己算是運氣好的,遇上了潘夫人這樣的繼母,淩氏對晴柔實則是完全不上心,照著她的意思,晴柔這樣的庶出能聘得少尹家已經是運氣了,隻求晴柔能夠順利出閣,彆的要求一樣沒有。

肅柔微微一歎,“祖母可曾問過三妹妹的意思?”

太夫人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素來是個麵人兒,捶她一下都不帶吭聲的,心裡就算不稱意,也不會放在嘴上說。”

這樣最難辦,黎家不像金家,要是真有明顯的錯處可以挑剔倒也罷了,人家不登門不走動,至多算是守舊,守舊不是罪過,張家這頭要是提出來,人家反倒會說輕浮,枉稱了書香門第。

太夫人終究隻能放手,說罷了,“再看看吧。”一麵轉頭問馮嬤嬤,“晚飯預備好了沒有?過沁香院把她們母女請來用飯。”

綿綿那頭倒是不著急的,肅柔問了宋郎子對綿綿如何,太夫人道:“蜜裡調油著呢,請期之後連著來了好幾次,對綿綿也很好,唯獨一點,為人油滑了些,不過不油滑騙不得娘子,隻要綿綿喜歡就成了。”

一時申夫人和綿綿都進了園子,母女兩個邊走邊笑,進了花廳各自坐下,申夫人告訴太夫人,說:“綿綿的陪嫁都預備得差不多了,等陪母親過完中秋,我就回江陵,把那頭的事操持完,再和她爹爹一道過上京來。”

到底江陵府還有幾樁大事不曾料理,她心裡一直記掛著,太夫人明白她的意思,頷首答應了。

綿綿挨著肅柔坐,偏身道:“二姐姐,阿娘定了套頭麵給你添妝奩,明日金銀鋪送來,你晚間回來就看見了。”

肅柔聽了,赧然對申夫人道:“竟是叫姑母破費了,多謝姑母。”

申夫人道:“家中這些孩子都是我的心頭肉,我給每個人都備了一套,姑母這些年不曾有機會照應你們,你九月裡出閣,姑母怕也不能送你,那套首飾全當姑母的一片心意吧。”一麵看著兩張年輕的臉唏噓,“我還記得當初自己備嫁時候的情景呢,如今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

太夫人說可不是,“到時候做祖母、外祖母,也是須臾之間。人生百年,白駒過隙,我剛嫁給你父親那會兒還嫌他憨蠢呢,如今他人都不在了,我也兒孫滿堂,開始忙著操持孫輩的婚事了。”

肅柔聽祖母和姑母說起以前的事,年代久遠,如箋紙泛黃,但卻透著濃濃的煙火氣。

飯後大家對坐著喝香飲子,綿綿唧唧噥噥和肅柔說她預備的那些嫁妝,裡頭最可令人咋舌的,大概就是那四十萬兩銀子。綿綿說:“還有各類鈔引和田地產業沒有算進去,阿娘在江陵府另給我存了二十萬兩,說是給我的退路,萬一伯爵家對我不好,我就回江陵去。”

肅柔說姑母想得周全,“不過伯爵家要是實心過日子,也不會對你不好。”頓了頓,想起赫連頌先前說起宋家家業凋零,自己不便明著告訴綿綿,隻是委婉叮囑她,“婚後不管是產業還是現銀,表妹一定要抓在自己手上,萬萬不能隨婆家的人處置。”

綿綿說自然,“我這人大方起來很大方,小氣起來錙銖必較,二姐姐放心吧。”

肅柔含笑點了點頭,複對祖母道:“後日我去侯爵府瞧瞧長姐和安哥兒。安床翻鋪的事都說定了,隻等日子定下,就讓長姐抱著安哥兒過去。”

第60章

太夫人應了,一麵道:“你長姐近來也不知好不好,好一陣子沒有她的消息了,連你姑母回上京,她也不曾回來。”

肅柔道:“祖母彆擔心,等我去瞧過就知道了。”

又坐了一會兒,方從歲華園退出來,半道上正遇見寄柔和晴柔飯後遛彎兒,姐妹兩個挑著小小的桔燈,也沒有帶女使,停在一棵桂花樹下,仰頭向上看著什麼。

肅柔過去打了招呼,也隨著她們的視線往上看,見一雙螢火蟲在樹頂一明一滅地翩飛著,逐漸越飛越高,往園子那頭去了。

這時寄柔才開口,“二姐姐上嗣王府去了,那頭籌辦得順利嗎?”

肅柔說很好,複問她,“下半晌有沒有先請人替你們合算庚帖?”

寄柔不好意思地說:“祖母讓底下辦事的婆子出去,找了巷口那個算卦的小神仙粗略瞧了瞧,說沒什麼刑克,湊在一起是個錦上添花的命格。”

“那多好!”肅柔道,“上回在楊樓見過王四郎,看得出是個沉穩的人。你有時候性子急躁,倘或有個這樣的人幫襯著,也好進益些。”轉頭又瞧了晴柔一眼,想起祖母剛才的話,便輕聲問她,“那日黎郎子來納征,沒有再說什麼時候來瞧瞧你麼?”

晴柔搖了搖頭,“人家想是有事要忙吧,其實我也不盼著他來,兩下裡又沒什麼話說,來了也隻剩大眼瞪小眼的份兒。”說著訕訕一笑,“我是個無趣的人,大家不是不知道,和家裡人還有些話說,見了陌生人,我簡直不知道怎麼開口。”

可氣氛多是要靠男人調節的,她不知道應當說什麼,郎子知道就成了。不過她既然並不盼著人家來,想必心裡也沒有什麼懊惱的,每對未婚夫妻的相處之道都不一樣,有赫連頌這樣火辣辣的,自然也有黎郎子這種沉靜似水的。

姐妹三個在花園裡走了一程,晚間的園子和白天不一樣,幽靜深邃,隻剩蟲蝥的鳴叫。走了不多會兒,就見不遠處蕉月挑燈過來了,兩下裡隻好彆過,肅柔漫步返回了千堆雪。

第二日去了園,窨藏了好幾日的春月蝴蝶香可以拿出來試一試了,課間大家都移到花園裡,看著玉簪花叢中來去的蝴蝶,紛紛把香燃了起來。

可惜等了半天,看樣子並不能引得蝴蝶來,肅柔嗒然道:“原來書上寫的也不可儘信。”

大家不由歎息,把餘下的香收起來,引不了蝴蝶,那就回去熏屋子吧!一群人挪進廳堂,素節對清供很感興趣,扭頭說:“眼看就要中秋了,阿姐什麼時候教我們做酥餅吧,回去也好露一手。”

雖然前陣子的藍田玉算得上失敗,但並沒有打擊到貴女們,肅柔看她們個個都有興致,自然說好。再要言語,外麵門上傳來婆子的聲音,畢恭畢敬站在台階前通傳:“禁中打發黃門,給二娘子送了一盞宮燈來。”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肅柔怔了下,待要起身,雀藍已經提著燈進來了,叫了聲小娘子道:“黃門放下燈就走了,說是奉官家之命送來的。”

眾人暗訝,一時眼風往來如箭矢。其實大家都對官家和女師的糾葛有耳聞,早前曾經聽說官家駕臨過了園,隻是選在散學之後,大家都無緣得見。今日竟是正大光明讓人送了燈過來,且這燈看著並不如想象中的奢華精美,應當是官家親手做的吧!

既是官家做的,更要見識見識,大家湊過去看,隻見紗絹上寫著細細的一排小字——槐綠低窗暗,榴紅照眼明。

官家的墨寶向來千金難求,草書氣吞萬裡,小楷有數之不儘的婉約細膩。大家鬨不清裡頭的玄機,但女孩子對於某些脈脈的情愫總是特彆敏[gǎn],悄悄互換了眼色,掩著嘴輕笑。已然定了親的人,到如今還引得官家惦念,可見官家高高在上,還是逃不開凡人的七情六欲啊。

肅柔則覺得很難堪,不知道官家為什麼要送這盞燈來。燈罩上的兩句詩裡包含著什麼意思,她也參不透,隻好命雀藍把燈拿到裡間去,等到八月十五再掛出來。

大家竊竊私語的時候,素節臉上卻掛著了然的笑,極力替肅柔解圍,“阿姐是禁中女官出身,過節禁中賞一盞宮燈也沒什麼,我們家往年也有啊。再說官家與嗣王是至交好友,送一盞燈給好友過節助興,有什麼可奇怪的。”

可大家看破不說破,既然如此,燈應當送到嗣王府上去才對,送到了園來豈不怪哉嗎。反正不要多話,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看看外麵天光,時候也差不多了,便紛紛福身告辭了。

素節留到最後才走,見肅柔心事重重寬慰了她兩句,笑道:“阿姐彆憂心,官家隻想助興而已。”說得言之鑿鑿,有理有據。

肅柔遲疑了下,轉頭問她:“你怎麼知道隻是助興?”

素節說:“前幾日官家駕臨公府了呀……”忽然發現自己差點說漏嘴,又敷衍著擺了擺手,“不說了,我該走了,賀殊還在外麵等著我呢。”和肅柔見過了禮,就帶著女使往院門上去了。

肅柔站在廳堂裡苦笑,隻是助興……但願吧!中秋還未到,燈卻已經送來了,回頭借著看燈又要走動,實在麻煩。她想了想對雀藍道:“中秋前後咱們休沐幾日,這程也忙了好一陣子,過節鬆散鬆散,在家陪著長輩好好賞花賞月吧。”

雀藍明白自家小娘子的意思,回身指指內室的宮燈,“到時候把燈掛在廊下,就是感念官家的恩典了。”

肅柔笑了笑,沒有多言,隻是吩咐收拾起來,這就回家了。

次日得閒,早晨起來洗漱一番,出門經過潘樓前,停下馬車讓人進去買了些點心蜜煎等,裝在食盒裡帶到滎陽侯府去。

到了門上讓付嬤嬤和門房傳話,院子裡很快有人出來接應,見了肅柔忙不迭請安納福,笑著說:“大娘子這幾日正惦記家裡人呢,隻是礙於身上不好,出不得門。不想二娘子來瞧她,可把她高興壞了,掙起來洗臉梳頭,讓奴婢趕緊出來迎接二娘子。”

肅柔跟著往園內去,有些不放心,問染了什麼病,祝媽媽道:“前日貪涼喝了兩杯白醪水,想是腸胃受寒了,鬨了兩天肚子,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