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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08 字 5個月前

瞧瞧,再不回來,就讓人出去找。”

二娘子不由嘀咕了句:“大哥哥天天和人飲酒作樂,阿娘怎麼不管管他?”

陳夫人聽見了,拉著臉道:“腳長在他身上,我能有什麼辦法。”

二娘子素來知道母親寵哥哥,不滿道:“他上外頭尋歡作樂不花錢嗎?阿娘不給他錢,我看他拿什麼臉出去應酬交際。這些年阿娘的體己也花得差不多了,這個窟窿究竟要填到幾時?”

結果陳夫人拿眼一斜她,“這不是盼著你嗎,隻要你進宮得寵,將來替你哥哥弄個橫行官當當,也儘了你們兄妹的意思了。”

幾句話說得二娘子生悶氣,轉到一旁,再也不說話了。

不過總算沒有等太久,陳盎還是回來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尚柔席間沒吱聲,隻聽他們母子父子間交談。

陳侯對兒子,日常除了訓斥還是訓斥,陳夫人對兒子來說絕對是慈母,還能笑著談論外麵的趣事。

陳盎想起一樁事來,衝尚柔說:“你家那個二妹妹,聽說要和嗣王退親了,有這回事沒有?”

尚柔連眼睛都沒抬一下,“我已經多時沒回去了,娘家的事,哪裡知道。”

陳盎也不管她說了什麼,自顧自道:“今日一幫人下注,賭這樁親事能不能成,我可壓他們退不了親了。噯,你回去和你二妹妹說說,讓她彆退親,無論如何也要成親,彆害得我血本無歸。”

尚柔聽見這話也全當沒聽見,這陳盎早不能算正常人了,說的話簡直荒唐得沒譜,為了他打賭不能輸,就讓人一定要成親,這種話要是去搭理,連著自己也和他一樣糊塗了。

陳夫人也來閒話,喋喋道:“這麼好的親事,退了做什麼!嗣武康王好歹是個王爵,過門即是嗣王妃,有什麼不好。你家那個二妹妹,不就是從禁中出來的嗎,做了幾年女官,又不是做上了活龍,不肯進宮,又不嫁嗣王,難道她要嫁玉皇大帝不成!早前孔家那門親事,說實話是低了些,如今配了嗣王還折騰什麼。怎麼說張侍中也是嗣王的救命恩人,人家不至於虧待了她,就算將來府裡人多起來,正室娘子就是正室娘子,總會把她挑在大拇哥上的。”

尚柔聽得暗哂,所以如今陳家就是這樣現狀,正室娘子隻要不倒,院兒裡小妾堆成山也不打緊。

二娘子一向愛和她母親唱反調,“嗣武康王這麼大的年紀才說合親事,日後必定不會納妾的。”

陳夫人雙眉一拱,“這誰知道,親事說得晚,未必家中沒有可心的人,男人麼,心思活絡些也不是什麼奇事。”邊說邊瞥了尚柔一眼,指桑罵槐著,“二娘子能開女學,想必心%e8%83%b8一定很寬廣,自己的地位不動搖就是了,男人願意怎麼鬨都由他,又不短吃短喝,照例金奴銀婢使喚著,何必和自己過不去。”

反正這等夾槍帶棒的話說得人耳中起繭子,尚柔也不往心裡去,擱下了筷子道:“我吃飽了,父親母親慢用。”

陳夫人甚為不屑地調開了視線。

這裡正耗著,忽然聽見外麵又大聲喧嘩起來,還是熟悉的哭喊聲,聽得陳侯直皺起了眉。

陳夫人也厭煩了這樣的鬨騰,拍下筷子說:“祖宗,這又是怎麼了!”

一個婆子快步從院門上跑了進來,到了台階前行個禮,一臉為難地向上回稟:“不好了,高娘和周管事的兒子……在假山石子後頭私會,被玉帛跟前的女使撞見了。”

第44章

陳夫人有些懵,“誰?”

因提拔做了側室夫人,當然不能像以前那樣直呼其名,以至於陳夫人常弄不清誰是誰,於是婆子好心地追加了一句,“就是念兒。”

眾人頓時麵麵相覷,念兒,那個剛說懷上了身孕的念兒?陳侯夫婦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陳盎摔了手裡的筷子,玉石箸撞擊地麵,霎時四分五裂,險些彈射在侍立的女使臉上。

他提袍奔出去,眾人也忙跟過去,一行人腳步匆匆趕到了院子裡,見假山前圍了一圈人,撥開人群就是一臉心虛的念兒,和垂頭喪氣站在一旁的周興。

陳盎目眥儘裂,看著麵前的兩個人,哪裡敢相信這是真的。

周興是管事的兒子,從小就養在府裡,做了陳盎十年跟班。後來年紀漸長,周管事拿出積蓄來,給他在中瓦子開了一間羅錦匹帛鋪子,專門對外售賣時興的錦緞,也給府裡供應女眷們日常的穿度。這麼多年生意做下來,總算小有積蓄,買賣也擴大了一倍不止,平時往來府中沒有人會阻攔他,畢竟自小在這裡長大,爹娘又在府上供職,這才讓他有了可趁之機,能夠溜進後院來。

“你們……你們……”陳盎一手用力指點著,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念兒依舊發揮她的道行,哭天搶地著:“郎主,這是有人陷害我啊,郎主待我這麼好,我怎麼會做對不起郎主的事呢……”

一旁的舍娘冷冷哼笑,“人贓俱獲,還在這兒狡賴!叫剛才的女使來,當麵對質就一清二楚了。”

陳夫人院裡剛提拔上來的婢妾玉帛,把身邊的女使往前推了推,“芯兒,你看見了什麼,一五一十說出來吧。”

那個叫芯兒的女使應了聲是,大約也受了驚嚇,顫聲說:“先前我上後廚給我們娘子取燉梨,經過假山石子的時候,聽見後頭有說笑的聲音傳來,原本以為是哪個院裡的女使在那兒打趣,也沒太在意,後來走得近些,才聽出是高娘的聲音。高娘說他們都在前頭用飯,你難得來一回,好歹……好歹貼貼這愛肉兒……”說著飛紅了兩頰,怯怯看了陳盎一眼。

芯兒剛說完,就被念兒狠狠啐了一口,“你這瞎了心的賤婢,捏造出這些臟話來坑害我!”轉而又和陳盎哭訴,“郎主,她們這回是鐵了心的要屈死我,就因我懷了郎主的骨肉,她們眼熱,容不下我,設下了這樣的局,想置我於死地,郎主萬萬彆聽她們胡謅啊!”

舍娘皮笑肉不笑地“唉喲”了聲,“你有臉說,我都沒臉聽了。一口一個懷了郎主的骨肉,你說出來竟不虧心麼,還是問問芯兒是怎麼說的吧!”

這回陳夫人也氣得不輕,對芯兒道:“給我據實說,要是有一句假話,立時把你打死在這裡!”

芯兒畏縮著道了聲是,“奴婢一個字都不敢有假,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奴婢聽見高娘說,安哥兒有什麼了不起,不過白占了個嫡子的名頭,他娘又不得寵,日後隻要郎主抬舉,照樣壓他一頭。”說著小心翼翼覷了女君一眼,又道,“周興讓念兒仔細禍從口出,念兒說怕什麼,橫豎如今有了身孕,諒女君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後頭又唧唧噥噥說了好多,讓周興預備孩子日後要用的衣裳、被褥、搖車,還說……”

陳盎斷喝:“彆支支吾吾,快說!”

芯兒嚇了一跳,忙跪下道:“奴婢不敢說,說出來隻怕夫人和女君不打死我,念兒也要咬死我了。”

果真念兒大喊起來:“你這賤婢,胡言亂語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幾時說過這樣的話,神天菩薩在天上看著,降下雷電生劈了你這黑心肝的!”

邊上一直不說話的周興這回也矢口否認起來,哀聲說:“公子,小的是什麼樣的人,您心裡最清楚。小的自幼在您身邊服侍,一向對您忠心耿耿,從來不曾做過對不起您的事,您千萬不能聽信一個女使的一麵之詞,就認定小的背棄了您啊!”

這時周管事和周婆子也一並趕來了,一家子向陳侯和夫人跪了下來,周管事道:“侯爺,小的在侯府伺候這麼多年,一向兢兢業業,拿侯府當自己家一般操持。興哥兒是侯爺看著長起來的,平時雖然頑劣些,但絕不敢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說句打嘴的話,他如今也有自己的一番事業,外頭買賣做得不錯,想要個正經過日子的媳婦並不難,何必與院子裡的人糾纏……”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結果話剛說完就被舍娘接了口,“周管事,天底下沒有爹娘不向著兒子的,你也彆忙為他們開脫。為什麼這麼大的院子,偏偏他們兩個被眾人拿住,有什麼話不能光明正大地說,非要躲在假山後頭咬耳朵?”說罷對陳盎道,“郎主,先前我押住了他們,為避免他們兩下裡串供,沒叫他們說上話。郎主要是願意,就把他們拉到兩處審問,同樣的話問上一遍,再湊到一處就知道有沒有蹊蹺了。”

他們亂糟糟鬨成一團,尚柔看得直皺眉,雖然不知裡頭內情究竟怎麼樣,但看這個樣子,恐怕這回念兒是落不著好處了。

陳盎這人雖荒唐,但男人的尊嚴看得很重,什麼都可以將就,唯獨自己房裡人忠誠與否,眼裡不揉沙。他聽了舍娘的話,將兩個人分彆拉到了兩間廂房審問,尚柔不聲不響跟在後麵旁聽,先在念兒這頭問,問為什麼她這個時辰會出現在假山石子後頭,念兒向來嘴硬,捂著肚子狡辯:“我不過是出來逛逛,正走到那裡。”

又去周興那頭審問,周興閃爍其辭:“我是聽人傳了郎主口信,說郎主要見我……”

這下連陳盎都窺出端倪來了,冷笑道:“是誰給你傳的話,你大可指認。你在侯府長大,這府裡個個你都認得,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假傳我的口信,隻要你說出來,到時候我自然審問那人。”

然後周興便愈發支吾了,也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受驚過度,額角的汗水洶湧而出,在燭火下彙聚成河,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陳盎心下已經明白了,擺擺手,將人又拉扯進了院子裡。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他站在念兒麵前問,“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種,今日不說清楚,你也活不成。”

念兒涕淚縱橫,“郎主,您怎麼能懷疑我呢,我跟了您六七年啊,對您一片真心,蒼天可鑒……”

誰知話音方落,就見陳盎抬起腳運足氣,朝念兒的肚子踹了過去,嘴裡說著:“既鬨不清來曆,那就不必留著了。”一腳將念兒踹得滾在一旁,連聲兒都發不出來了。

眾人嚇了一跳,然後聽見有婆子小聲嘀咕:“見紅了……見紅了……”

尚柔歎了口氣,吩咐祝媽媽:“快請郎中過來。”

“不許請!”一向對妾室溫存有加的陳盎如今像個鬼魅,赤紅著一雙眼睛道,“賤人滿嘴沒有一句真話,今日就是死在這裡,也不準讓大夫來瞧她。”

周興先前還遮遮掩掩,到現在已經不敢隱瞞了,哆嗦著說:“公子息怒,裡頭確實……確實有內情,小的不敢隱瞞公子……”

陳盎見他欲說不說,左右觀望叫了小廝一聲,“取我的劍來,今日要是說不清楚,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周管事和妻子嚇得腿裡打顫,一迭聲說著:“興哥兒,你還要命不要了!”

周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帶著哭腔說:“公子,其實事情不是您想的這樣,小的和高娘是清白的,隻是高娘平日會偷著運出些字畫古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