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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199 字 5個月前

往前院找溫國公商議去了。

素節慘然衝肅柔笑了笑,“阿娘要是知道內情,不知怎麼看我呢。”

害怕讓爹娘失望,所以不敢把實情告訴他們,肅柔明白她的為難,和聲道:“人總有走彎路的時候,要緊的是走得不算遠,還能回頭。你的事了結了,我就放心了,這兩日我要告個假,去忙一忙自己的事,你正好收拾心情,鬆散兩日。”

素節哦了聲,“阿姐要籌備開女學麼?”

肅柔含笑點頭,“總有人來問,乾脆開設起來,來去隨意。”

素節撫掌說好,“那到時候我來阿姐的女學學製香,人多才熱鬨。”

若是上京的貴女能彙聚那裡,肅柔就不必愁悶金翟筵上沒有交到可心的朋友了,有縣主的鼎力支持,這女學的名聲自然很快就能打響。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肅柔方從溫國公府告辭,現在出門都有些擔心,怕嗣王府裡又有人奔出來,因這樣那樣的事請她登門。

還好,今日天下太平,府門前的大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隻有樹頂的知了,叫得聲嘶力竭。

付嬤嬤攙她登了車,把腳凳收上車尾,自己偏身在車前的橫板上坐下,催促四兒快駕車。這一路不曾直接回張宅,先去了踴路街的一處坊院,那裡曾是張美人彆業,後來被方宅園子的店主買下來,平時空關著用不上,就打算對外賃賣。園子裡有個常年守宅的家仆,說一應和他商議就好,肅柔提前一日讓小廝約了時間,自己親自看過之後,打算立刻下定。

馬車進了坊院,遠遠看見門前種了一棵高大的合歡樹,正是開花的季節,綠葉之間綻放了無數淡紅色的小扇子,宅院也是素淨整潔的,看得出平時養護得很好。

幾乎隻消一眼便看準了,也不挑剔它在城西,離家稍遠。四兒登門請了那個看守宅子的老仆出來,結果還沒等肅柔開口,人家便叉手告了罪,說對不住小娘子了,“這院子不能賃,家主有個遠房的親戚要來上京遊學,打算借住在這裡。”

四兒很惱火,大聲斥責:“你這老漢,昨日怎麼不說,害得我們小娘子白跑一趟。”

那家仆連連告罪,“我也是今日才接了家主的口信,並不是有意捉弄小娘子的,還請小娘子見諒。”

又是一場空,很讓肅柔傷心,畢竟這小院她看著很喜歡,賃不下來,實在可惜。但也沒有辦法,人家彆有用處,不好多說什麼,隻得喚了四兒,說“回去吧”,一路上悶悶不樂,沒有再開口。

雀藍安慰她:“小娘子不要著急,咱們再找找。”

肅柔躬身捧著臉說:“我想要個小院子,能容納十來人就夠了,家裡的彆業太大,不相宜,可誰知道,賃個屋子竟這麼難。”

雀藍也愁了眉,想了想道:“要不然讓四兒找牙郎問問吧,雖說那些牙郎手上未見得有好宅子,但讓他們幫著打聽打聽也不礙的。萬一遇上合適的,有人從中作保,事情也好辦些。”

肅柔歎了口氣,如今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寧願多出牙行一份傭金,也比自己漫無目的到處碰壁的好。

果然,上京城中牙行已經發展得頗具規模了,滿城消息最靈通的就是他們,哪家有人賣,哪家有屋賃,隻要問過他們,便一目了然。

中途停在牙行前,讓四兒過去詢問,很快便見牙郎一拍大腿,“我手上正有一所玲瓏小院,在楊樓街上,就看貴客什麼時候得閒,我領著你們過去看一看。屋主是有身份的人,那院子妝點得極雅致,貴客一看保準喜歡。若是不喜歡,隻管拿大耳刮子來抽我,誰避讓,誰是王八蛋。”

說得很嚇人模樣,肅柔和雀藍合計了下,看在他如此言之鑿鑿的份上,姑且打算跟過去探訪探訪。

第34章

楊樓街在州北瓦子和艮嶽之間,因楊樓正店而得名。

馬車緩緩跟著牙郎往北,穿過了西雞兒巷,再往前不遠就是艮嶽。所謂的艮嶽,是離禁廷最近的一座皇家園林,當初肅柔在禁中的時候,每年都會隨侍貴人娘子們入艮嶽避暑,從拱宸門出來,走上幾裡便到了,連車馬都不用乘坐。那是個人工精心雕琢出來的巨大假山群,山中留有洞%e7%a9%b4,以爐甘石聚集霧氣,因此常年雲霧沌沌,遠看上去,頗有人間仙境的意味。

隻是好巧,先前赫連頌說有個院子在艮嶽邊上,她這一路走來,心裡也有些疑惑,擔心恰好就是他的彆業。但轉念想想,這地方私宅不少,再說赫連頌應當也不缺錢,哪裡會托牙郎幫著賃售屋子,這麼一想心裡就坦然了。

牙郎騎在馬上,向前揚了揚鞭,“快到了,就在前頭。”

肅柔推開車門看,在緊鄰艮嶽山腳的地方,有個白牆灰瓦的獨立院子,比之前看過的那個院子大些,但也更莊重典雅。門前小徑兩旁栽種著碧清的竹子,拿籬笆仔細圍著,人從其中走過,恍惚像走入了山野農家似的。

牙郎還在誇誇其談,“這麼上乘的地方,這樣簇新的院子,不是人挑屋子,是屋子挑人啊!我原是見小娘子顯貴,這才願意領著小娘子來瞧一瞧,要是換了彆人,這麼大熱的天,才懶於在外奔走。小娘子快看,院子坐北朝南,後有靠山,前有活水,龍蟠虎踞,風水上佳,不管是自住還是與好友閒來燕集,都是極養人的。”

這時馬車到了院子前,肅柔從車上下來,仰看不遠處的萬歲山,往日的記憶便湧上心頭來。

雀藍是頭一回離艮嶽這麼近,用力嗅了嗅問:“這是什麼味道?”

肅柔說:“硫磺,山中驅蟲用的。”

“小娘子見多識廣,正是硫磺。”牙郎笑著說,“禁中的貴人們常來艮嶽遊玩,要是蛇蟲鼠蟻橫行,豈不是嚇壞了貴人娘子們嗎。艮嶽硫磺用得多,方圓五裡之內蚊蟲全無,小娘子賃在這裡也少了驅蟲的煩惱,實在一舉兩得。”

邊說邊落了鎖,推開院門向內引領,“這家的家主信得過小人,將鑰匙托付小人,隻要有人來相看,可以直接入內。小娘子隨處轉轉,看這花園打理得多彆致,屋裡的桌椅擺設置辦後沒怎麼用過,因此看上去成色很新,以小娘子們的巧思稍加點綴,就是個琅嬛洞天一樣的地方。”

肅柔在牙郎喋喋不休的介紹下四處打量,就算以家中居住的標準來衡量,也是個相當令人滿意的地方。尤其那正屋,又亮又寬敞,屋子南北都裝了直欞門,夏日隻要放下竹簾,差不多可以設想出竹林七賢把酒清談的雅遠曠達來。

雀藍轉了一圈,歡喜道:“是個好地方,小娘子看呢?”

肅柔頷首,轉身問牙郎:“今日能下定麼?”

牙郎算了算道:“今日恐怕不行,賃屋要簽契約,屋主平日事忙,未必抽得出空來。這樣吧,明日未正,勞煩小娘子再跑一趟,回頭我就去屋主府上傳話,約定那個時候,雙方到場簽訂契約,這事就成了。”

又要到明日,肅柔因前幾日遭受毀約,已經有些後怕了,便向牙郎確認,“屋子我看上了,但明日是否一定能賃,還請給我下個保。”

牙郎說一定,“小人辦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從不乾捉弄人的買賣,請小娘子放心。”◆思◆兔◆在◆線◆閱◆讀◆

“那麼賃金又是多少?今日說定,也免得明日囉嗦。”

牙郎眨了眨眼道:“這樣的院子,一年少說也得四五十兩。當然,屆時見了屋主還可商量,小人再從旁說合說合,壓下個三五兩,應當不在話下。”

肅柔道好,“隻要賃屋契能簽訂,我自然不會短了你的辛苦錢。但若是不能簽訂……”

牙郎一咬牙一跺腳,“到時候我倒賠小娘子十兩,如何?”

肅柔說成交,隻要有這樣的保證,這件事總是八九不離十了。

這頭說定,便放心返回舊曹門街,路上雀藍也嘖嘖,“這院子比咱們之前看的那家更好、更氣派。小娘子想,畢竟往後教授的都是上京的貴女,萬一人愈發多起來,先前那個院子倒不夠用了。還是這個好,就在艮嶽腳下,敞亮又沒有蚊蠅,小娘子在裡頭教學正相宜,至於那點硫磺味,燃上香就衝散了。”

肅柔也覺得很滿意,就是心頭還有些顧忌,“上回嗣王說的院子,也在艮嶽邊上。”

雀藍倒一點也不擔心,“嗣王的院子,哪裡會托個牙郎來賃賣,那不是瞧在小娘子的麵子上才願意出借嗎,再說天底下斷沒有這麼湊巧的事。”

也是,肅柔很快就寬懷了,自覺沒有必要為了這種莫須有的事擔憂,回家同太夫人說了,太夫人也很歡喜,“先前來問過的那些人家,我都記在心裡呢,等一切籌備好了,就讓人挨家挨戶去通稟。”

肅柔心裡明白,打一開始那些高門富戶看重的是她從禁中出來,熟知禁中規矩,能調理出女孩兒的優雅格調。到後來又因為她與嗣王定了親,愈發抬舉了身份,現在拜在門下,日後就是嗣王妃的門生,她將貴女們視作人脈,貴女們也將她視作人脈。人麼,就是要這樣互通有無,雖然日後會退親,但事業靠自己經營,兩個月也夠讓人看出她的能力了,就算日後不做嗣王妃,做一個踏踏實實的教習嬤嬤,還是夠格的。

外頭的事暫且都有了底,剩下就是閨中歲月悠長,太夫人這幾日命人采買了些上好的緞子,讓先春打發人到少夫人和小娘子們屋裡傳話,讓她們來挑揀。

祖孫兩個坐在月洞窗前喝綠豆涼水,廚上剛做了櫻桃煎,太夫人催著肅柔嘗一嘗。剛吃了一口,就聽見園子裡傳來笑鬨聲,透過竹簾疏疏的經緯看過去,那幾個妯娌姐妹闖進了一片繁花之中,女孩子的輕快明豔令人愉悅。進了門,快步到太夫人麵前請安,綿綿塞了一把她新做的團扇給肅柔,豪邁地說:“看看,上乘的緙絲,兜起來全是涼風。”

肅柔拿在手裡端詳,難怪要說“兜”起來,原來扇麵繃得不緊,搖動的時候絹紗前仰後合。大家手裡拿的都是她的手藝,簡直是強迫性地要求大家使,肅柔在綿綿期待的眼神裡賞臉微笑,“做得很好,表妹費心了。”

那廂馮嬤嬤招呼:“少夫人和小娘子們快來瞧,新到的杭羅和響雲紗,都是老太太精心挑選的。”

大家湊過去看,花色是真的齊全,當下最新式的紋樣應有儘有。大家扯起緞子往身上比劃,兩位嫂子挑了牡丹海棠和梅花瓔珞,綿綿挑了滿池嬌,至柔挑了翠池獅子,寄柔喜歡火焰紋,給映柔捧了一卷雲雀錦。晴柔性子慢,在剩下的裡頭選了一卷纏枝葡萄紋,肅柔不愛太繁複的紋樣,早就屬意那匹落花流水錦,見沒有人選,自己正好樂得圓滿。

太夫人在一旁笑嗬嗬看著,心裡微微感慨,這樣闔家在一起的日子,不知還能持續多久。做什麼家家戶戶愛生兒子呢,生了兒子添人口,將來往家娶,一家子熱熱鬨鬨多好。生了女兒的,日後都要嫁出去,一麵割愛,一麵還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