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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07 字 5個月前

著一泉碧波,有蠱惑人心的力量。他很善於利用這項本事,就那麼希冀地望著她,讓她不忍拒絕。

結果她瞥了他一眼,語氣沒有半點鬆動,“不行。世上哪有胡亂跑到人家府上掌家的,王爺府裡有老資曆的傅母周全,我是外人,多有不便。”

活得清醒的人,從來不會讓自己陷入被動,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她心裡明白得很。

赫連頌知道,還是因為以前的恩怨,她不喜歡他,要不是有求於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他吧!

他歎了口氣,轉而又一笑道:“既然不得空,那就算了……你先前說要辦女學?正好我名下有個小園子,就在艮嶽②邊上,那裡景致很好,幽深僻靜,用來辦女學正合適。明日吧,明日我下了職,來接你過去瞧瞧,你看了一定喜歡。”

可肅柔卻說不用了,“我已經命人打聽了,說能太丞宅附近有一所院子很好,可以賃下來一用。”

赫連頌哦了聲,倒也沒說其他的,點頭道:“那也行,小娘子先看著,若是覺得不好,反正我那裡有現成的,還不收小娘子賃金。”

那就更不必了,錢上算不清,就得欠人情。這回的人情已經夠大了,要是繼續占人家便宜,往後再因為爹爹的死而耿耿於懷,反倒變成她的不知進退了。

但還是得承情,肅柔道:“多謝王爺。咱們出來有陣子了,回去吧!王爺今日可留在家下吃個便飯,祖母一早就命人預備了,恰好伯父和叔父都在,可以陪王爺小酌一杯。”

兩個人慢慢往回走,一高一矮的身影,被穿過樹頂照射下來的日光拉得長長的。赫連頌低頭看著足前的輪廓,瘦長、窈窕、端麗,無論從哪一點上看,都是最佳的妻子人選。

他幾不可見地輕輕牽動一下唇角,淡聲道:“且看吧,看杭太傅有沒有事要忙。”

可惜太傅是真的忙,剛承接了《巡古記略》的編纂,今日出來做冰人是特地抽了空的,實在沒有時間留在張宅用飯。

彼此推讓一番,從張家辭出來,回去的路上太傅還在教導他:“要哄得姑娘願意跟你,就得臉皮夠厚。你先前和她一道出門,怎麼一會兒工夫就回來了,沒有上她的院子轉轉?這麼好的機會,你竟平白錯過了,想想真是懊惱。你啊……”太傅看著他,搖了搖頭,“就是臉皮太薄,一點不懂得打蛇隨棍上,彆以為定了親,人就跑不了了,還需仔細用心經營才好。有句話叫烈女怕纏郎,彆自矜身份,就做出一副清高做派來,畢竟將來要一起過日子的。”

赫連頌訕訕俯首,“老師說得是。看來老師當年就是這樣娶到師母的,因此頗有心得?”

杭太傅噎了下,但很快便坦然了,“既然要做夫妻,清高給誰看?我這是教你法門,彆光顧著饒舌。”

赫連頌連連說是,“還是老師一眼看穿了學生,我就是厚不下臉皮來纏她,剛才三言兩語就被她打發了。”

杭太傅咂了咂嘴,“這怎麼行,若是不能讓她傾心於你,將來夫妻同床異夢,一輩子那麼長,如何熬得?說句實在話,我與你師娘也有一段故事,當初她是侯府長房長女,登門說親的人多如過江之鯽,我家世平平,人又長得不出眾,她根本就沒正眼看過我。後來我使出渾身解數,投其所好,總算哄得她下嫁我……哎呀,要想贏得如花美眷,豈是一樁容易的事啊!所以要多下功夫,要舍得下臉麵,尤其她還是張家的女兒。”說罷,在他肩上大力地拍了拍,“多用些心思吧,千萬彆害臊,像你這麼純良的心思,幾時才能抱得美人歸啊!”

太傅言傳身教了一番,乘著馬車回去了,赫連頌站在路口目送他去遠,轉頭吩咐竹柏:“能太丞宅附近有一所空關的院子,最近要找租戶,你去打聽清楚是哪一家,想法子彆讓事成。”

竹柏是個伶俐人,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靦臉笑道:“郎主,可是二娘子要賃屋子嗎?小的知道了,不單這家不能成,就連下一家,下下家……都不能成。”

赫連頌笑了笑,有個懂事的小廝,果然能省好些心力。他在老師和同僚的眼中,似乎一向是個木訥的老實人,其實很多時候不過是遇見的事無傷大雅,沒有必要用心罷了。如今好不容易定一回親,定親豈是兒戲,自然要好生籌謀,給自己一個說得過去的交待。

***

張宅中,十幾抬妝點著大紅綢緞的擔子,滿滿當當放了一屋子,大家站在這些聘禮中間一時茫然,淩氏道:“這嗣王果真是覺得虧欠了二哥,就連走個過場,都這般儘心儘力啊。”

元氏歎息著,喃喃道:“若是沒有那些糾葛,二娘能嫁這樣的郎子,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潘夫人在一旁看著,冷冷道:“質子之身,今日不知明日事,嫁了這樣的人,算哪門子福氣!”

這話一出,把大家的興頭都澆滅了,太夫人喚了聲馮嬤嬤,“叫幾個人來,把東西抬進庫裡,一樣都不許碰,仔細鎖起來。”

馮嬤嬤應了聲是,站在廊前招了招手,外麵立刻進來一群仆婦和女使,兩人一抬,將所有聘禮都抬了下去。

眾人退回上房坐定,太夫人方對張秩夫婦說明朝奉大夫夫人登門一事,說那家的公子今年春闈剛中了貢士,家中父親在涼州任少尹,“父親外放,兒子入仕應當是留京做京官的,三娘平時性子溫軟,要是上外埠去,我也不放心。恰好有這樣的門第,兩家官職也相當,算得門當戶對。你們好好斟酌斟酌,倘或覺得不錯,令人打探一回,把親事定下來,年下差不多就可操辦了。”

旁聽的晴柔聽見有人給自己說媒,一下子紅了臉,邊上妹妹們便和她打趣,說“恭喜三姐姐了,好信兒說來就來”,她麵嫩,愈發臊得如坐針氈,

淩氏呢,因晴柔是妾室生的,並不十分上心,底下還有個成之娶親要她操心,找個差不多的人家,把這個庶女打發出去就是了。遂看了看張秩道:“涼州府少尹,高低也是個從四品,雖然不是京官,但隻要郎子在京就成了,依我之見不錯。”

張秩在家素來是個甩手掌櫃,見妻子這麼說,便偏身對太夫人道:“母親看著好就行,一切請母親拿主意。”

太夫人道:“我拿主意不過一句話,要緊的是你們得去打聽。看看郎子人品怎麼樣,平時有什麼雅趣,會賭會嫖的一概不要,晴柔這性子,要是填了那樣的窟窿,隻怕一天都活不下去。”

張秩領了命,答應明日就派人去打探清楚。

這裡正說著,外麵仆婦傳話進來,笑著回稟:“大娘子聽說二娘子定親,特回來道賀。眼下車已進了東巷,這就往園子裡來了。”

第30章

自上回尚柔被接回侯府,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過娘家了,大家也都記掛她在婆家的情況,因此聽說她回來了,姊妹們紛紛站起身來迎接。

立在廊下看著,日頭正暘,早已把雨後的涼意一掃而光。樹搖影動,滿世界亮得發白,一蓬蓬的熱氣迎麵撲來,燎得人麵皮發燙。

終於看見院門上有人進來了,是尚柔帶著兩個女使。大家先去看她臉上神情,好像沒有看出苦大仇深來,這才放心,忙簇擁著,把她迎進了門。

太夫人問安哥兒怎麼不見,尚柔道:“天太熱,怕他中了暑氣,索性留在家裡沒帶來。祖母要是想他,等哪日趕在太陽出來前,我再帶他回來給祖母請安。”

太夫人道好,拉了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仔細打量她的臉,見她臉盤兒圓潤,精神也很好,心下便略略寬懷了。

尚柔望向肅柔,溫聲道:“給二妹妹道喜了,我也是聽見辦事的嬤嬤進來稟報,才知道二妹妹今日定親。郎子是在金翟筵上相準的嗎?這才過了幾日,籌辦得這麼急?”

肅柔頓時訕訕的,“這事說來話長,原不該勞動長姐專程跑一趟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麼大的事,還不值當我跑一趟麼!”尚柔笑著說,但見姐妹們臉上猶疑,倒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還是綿綿快人快語,見左右沒外人,一針見血道:“官家想讓二姐姐進宮做妃嬪,二姐姐不願意,便搶在禁中下旨之前,和嗣王假定親了。”

這下尚柔明白過來,白高興一場過後又犯嘀咕,“這事懸得很,要是讓官家知道了可怎麼辦……祖母也讚同他們這樣做?”

其實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這件事確實透著荒唐,尚柔是一板一眼的人,從來不懂得投機取巧,因此得知了內情,自然感到十分忐忑。

太夫人倒是如常,“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不單是他們的意思,我和你爹爹、和你叔父,都是這樣的主意,不過賭一賭官家有沒有成人之美罷了。”

尚柔猶疑,“這麼個賭法兒……竟是有些嚇人呐。”

無論如何事情辦都辦了,就不要再糾結了,元氏帶著媳婦白氏又忙活起來,說:“既回來了,今日晚些再回去。你先和祖母說說話,我們去預備飯食。”

男人們呢,各人也有各人的事忙,一時都散了,等午間再過歲華園來用飯。

女眷們在堂內坐定,大家都很關心尚柔在婆家的境況,太夫人問:“陳郎子近來怎麼樣?”

尚柔道:“還是老樣子,不過往家買了兩個侍妾,比之以前好些了,至少家裡還能找見他的蹤跡。”

太夫人點了點頭,“著家了就好,總浪在外頭也不是辦法。”

尚柔道是,“不過雖是著家了,家裡也鬨得不成了樣子,前兩日三個小婦一言不合打起來,他夾在裡頭勸架,生受了一頓亂拳,到今日還烏眉灶眼的呢,我看著倒覺得很解氣。”

所以正經聘回家的正室夫人通常自矜身份,不管喜也好,惱也好,情緒都不能外露,更彆提對著漢子一頓老拳了。如今園子裡妾室多,很熱鬨,打啊鬨的,把她不能撒的氣全撒出來,看見有人揍陳盎,尚柔就覺得心裡痛快。

大家聽了都發笑,簡直能夠聯想出三女一男打作一團的情景。

太夫人問:“你婆母怎麼說?可站出來主持公道?”

尚柔臉上露出一點嘲諷的神氣來,“祖母,我如今算是知道了,我這位婆母和正經人纏鬥永遠不落下乘,和不講理的打交道,就掰不開鑷子了。官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個妾室一個都舍不得發賣,鬨得他母親也沒辦法,不過狠狠責罵上兩句,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我新近買回來的一個叫舍娘的角妓,倒是個厲害的角色,一麵和念兒她們打擂台,一麵又去拉攏公公房裡妾室,在上房也站住了腳跟。”

太夫人聽了,略斟酌了下道:“天下總有一物降一物,且看陳郎子怎麼樣,心思還在不在外頭。若是房裡填了人,還要往外跑,就照著肅柔給你出的主意,接著往家買人。你婆母要是有話說,你就扮委屈,扮窩囊,答應妾室的月例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