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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195 字 5個月前

,辦事一向公允,且他位列三公,有他做媒,也好體現我的誠意。”

肅柔還有什麼話可說,點頭道:“一切聽王爺的安排。”

對麵的人見她沒有異議,心下安然,不過剛才那一下打得是真疼,他不自覺地撫了撫,就是這個動作,又引發了肅柔新一輪的愧疚。

無地自容,這是她生而為人以來,頭一回有這樣的感覺。現在真是後悔,今天不該見他的,也許約在明天就沒有這樣的事了。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不過往後愈發警醒自己不要莽撞,先動腦子後動手罷了。

至於赫連頌,畢竟是位有風度的王侯,剛才那點小意外如清風過境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和聲道:“小娘子隻知我叫赫連頌吧,我有小字,叫介然,小娘子往後喚我小字,外人看來也親近些。”

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倒是個堅定不移的名字。不過彼此這樣的情況,貿然去喚人家小字,過於輕浮了,肅柔委婉道:“還是用官稱吧,人前人後都方便。”

反正怎麼稱呼都隨她,赫連頌也並不強求。

彼此又略坐了一會兒,太陽漸漸西沉了,肅柔看了看天色打算告辭,對麵的人也站了起來,和煦道:“我送小娘子回去吧。”

“不不……不必了。”肅柔眼下隻想快些逃離這裡,今天的經曆實在堪稱跌宕,不論上午應對官家也好,下午應對這位嗣王也好,簡直渾身漏洞,一言難儘。

赫連頌見她推辭,便沒有再堅持,趨身引她下樓,她的女使和仆婦早在樓口候著了,見她現身忙迎上來,這位貴女現在是絕對沉穩端莊的,回身向他行了個禮道:“今日多謝王爺款待。”

赫連頌淡淡一笑,“小娘子不必客氣……”

正想送她出門,不想迎麵來了好幾位同僚,相隔老遠就叫了聲王爺。他心下有些不耐煩,但又不好怠慢,隻得笑著拱手,“且等我一等,過會兒暢飲三杯。”一麵虔心比手,將她引到了門外。

馬車就停在台階下,他一直將她送到車前,看著女使把她攙扶進輿內坐定。車門洞開著,垂簾也被打了起來,她的麵容娟秀,像神龕裡的觀音,守禮而客套地說:“就此彆過王爺,接下來的事,還勞王爺費心。”

他說好,“一切交給我。”然後目送著馬車緩緩走遠,方回身返回班樓內。

同僚們都進了酒閣子,推杯換盞間笑著打探:“從沒見王爺和女客走得這麼近過,那是哪家的貴女,引得王爺親自相送啊?”

燈火輝煌,倒映在他眼底,他笑著說:“是位故人,多年不見,如今重又相遇了。”

大家便來打趣:“今年有王爺的好信兒嗎?咱們等著喝喜酒,可是等得脖子都長了。”

那長眉鳳目中笑意頓起,舉了杯道:“這杯喜酒一定少不了諸位的,來來,請滿飲,到時候可不能借故不來啊。”

閣子裡一時熱鬨起來,眾人連連道好,畢竟一位二十出頭還沒娶親的王爵,簡直有點老大難的意思了。可能是因為將來要回隴右吧,現在娶親,怕到時候夫人要反悔。不過無論如何,大丈夫身邊總要有個噓寒問暖的人,他一向人緣很好,如果當真要娶親,那滿上京的賓朋,恐怕不包下整座班樓,是應付不過去的了。

***

那廂肅柔終於到了家,回去先和太夫人交待了一聲,說已經同嗣王談妥了,嗣王能夠體諒她的處境,後日就來登門提親。

太夫人點了點頭,“過了禮,心裡不慌,等風聲過去了再退親,這樣誰也不耽誤誰。”說罷又遲疑了下,轉頭對肅柔道,“隻不過日後退親,卻也是一樁麻煩的事,萬一橫生枝節,事情就不好操辦了。先前綿綿說得沒錯,定親就是定親了,沒有什麼真或者假,倘或一方不願意退,可是當真要成親的啊,你可想好。”

老太太的擔心當然不無道理,肅柔想的卻很簡單,笑道:“我總不會賴著非要嫁給人家吧,人家貴為嗣王,也斷不會訛上我的,祖母隻管放心。”

太夫人想了想,也就釋懷了,撫額道:“我不過胡亂操心,想必你伯父已經和人家說定了,咱們再去擔心這個,倒小人之心起來。”

祖孫兩個坐在一起閒談,太夫人說今日午後朝奉大夫的夫人來拜訪,言談間提起了晴柔,大有替晴柔說合親事的意思。

“她家有個侄子,上年剛說了一門親,誰知迎娶之前,那姑娘墜馬死了,親事就耽擱下來。如今過了大半年,家裡想再說一門親,就想起咱們家來。因礙於前頭的變故,人家也不是非嫡女不娶,我想著年紀輕輕就中了貢士,實在可說是青年才俊。若是晴柔能找見這樣的門第,倒也不錯。”

肅柔聽來,確實比之前的孔家好一些,至少不去給人做繼室,少受好些委屈。如今上京的婚配情況,也不像早年那樣嫡庶分明了,其實庶女又怎麼樣呢,隻要教養得好,人品正,嫡母願意費心操持,一樣能嫁不錯的郎子。

橫豎太夫人很滿意,隻說等明日叫了張秩來,讓他和淩氏再考量考量。這些年雖沒分家,各院也各做各的主,尤其張秩不是她親生的,孫女也隔了一層,到了說合親事的時候,自己不過提些看法,最後怎麼決定,還是要看三房自己。

這頭說著,外麵綿綿來了,太夫人便叫預備晚飯,一同吃過之後,各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肅柔還是如常去了溫國公府,一進後院就被素節拽住了,一頭霧水地聽她對她母親說:“阿娘,今日瓦市新開了間香藥鋪子,我和阿姐約好了過去逛逛。”

長公主唔了聲,“香藥鋪子?開在哪裡,我怎麼沒聽說?”

“哎呀……”素節含糊道,“就在鄭太宰宅附近,我也是聽采買的嬤嬤說的,就去看一看,順便再買些芍藥花回來。”一麵搖了肅柔一下,“是吧,阿姐?”

肅柔立刻就明白過來,她是要帶她去旁聽自己與葉逢時的對話,當即點頭不迭,“正是呢,明日插花。”

長公主原本不太讚同素節出門,但見肅柔也附和,便沒有再阻攔,隻是吩咐:“多帶兩個仆婦,天越來越熱了,可不要逗留太久,早些回來。”

素節很高興,雀躍著應了,一陣風似的把肅柔拽到了車上。路上倒是不忘關心一下肅柔,肩挨著肩問:“阿姐,你和嗣王的親事,還定不定?”

肅柔答得很淡然,“定啊,明日就過禮。”

素節又感慨起來,“有的人定親那麼容易,有的人卻那麼難……”

肅柔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今日先和葉公子談妥,就算暫且不定親,商量出個長遠的打算來也好。”

素節點了點頭,對於要見心上人,還是頗為期待的。

因為門第懸殊太大,且素節平時出門也不那麼容易,因此見上一麵格外令人激動。事先約在梁宅園子,那裡有錯落的雅致小亭台,可供單獨說話,還是她們先到的,素節安排肅柔進了毗鄰的小榭,自己則在約定的亭子裡等著。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過了大約一盞茶工夫,才見竹林間的小路上有人姍姍來遲,肅柔假作無意地倚在榭前的鵝頸椅上觀望,要說那位葉公子的相貌,真可算得上麵如冠玉,十分勻停的五官,甚至透出些女孩子的秀致來。素節是小姑娘,那種長相很合乎她的眼光,兩個人相見,都有些靦腆的樣子,彼此行過了禮,方在桌前坐下來。

因挨得很近,肅柔能夠清楚聽見他們的對話,起先是客套地寒暄,那葉公子談吐得體,一副文人的清正做派,後來說起登門提親,素節照著肅柔先前的交代同他說了,結果他顯出很為難的樣子來,垂首道:“明年春闈在二月,這麼長時候,我實在擔心有變。再說會試過後就一定能高中麼?你們女子不用參加,不知道其中的艱難,十年考不中貢士的大有人在,難道你能等我十年麼?”

素節聽了,心下慘淡,喃喃說:“若是中了貢士,至少在我父親母親麵前也好交待些……”

葉逢時似乎很失望,垂頭喪氣道:“我知道,我這樣的門第才學,想與國公府結親是高攀,但我對你的心是真的,蒼天可鑒。今日我來見你之前,我大哥就曾勸過我,讓我不要癡心妄想,可我心裡惦念著你,若是就此錯過,隻怕要抱憾終身。公府是有爵之家,我料公爺和長公主殿下,不會隻看重功名,縣主是他們獨女,難道縣主要什麼,他們就一點都不關心嗎?你曾說過,家下大人都很疼愛你,隻要你開口求他們,他們定然會好好權衡的。如今這世道,朝中有人好做官,更彆提那些納資求官的了。我自問還算有些學識,若是有青雲梯,不愁日後不能做出一番事業來。”說著握住素節的手,專注地望著她道,“現在就看你,對我有幾分真心了。”

第28章

這番話,聽得旁邊小榭中的肅柔直皺起了眉頭。

天底下竟會有這樣的男子,不去自己掙功名,一心想著靠結一門好親,登上青雲梯。這樣的心境,對待素節的真心能有幾分呢,恐怕口中所謂的一往情深,是他走上通天坦途的踏腳石,就連在南山寺的相遇,也未必不是處心積慮吧!

然而動了情的女孩子,似乎並不能覺察他言談中的諸多令人不適,反倒站在他的立場上仔細考慮了一番,以自己現在的年紀,確實明年春闈之前,難以保證沒有高門來提親。

事實上前幾日已經有貴婦與她母親通過氣了,功勳卓越的異姓王家嫡長孫,少年及第,十八歲入仕……可是素節心軟,也不想在葉逢時麵前說起,怕這個消息愈發刺激了他,讓他從此一蹶不振。

女婿靠嶽家,古往今來並不少,細想想他說得也沒錯,若是有捷徑,又為什麼要一步一步蹣跚地攀爬呢。自己其實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隻是肅柔覺得功名方麵需要和他商談,自己才照著她的想法,對他小小地鞭策了一下。

葉逢時的這個答複,顯然無法令旁聽的人接受,素節騎虎難下,也不敢回頭覷肅柔的神情,忙又換了個話題,與他協商聘金的事。

“我想著,等到明年放榜之後再來提親,時間確實相隔得過長了,回頭我要是和家裡鬨一鬨,爹爹和阿娘未必不依我。但我們這樣的人家,繁文縟節重得很,三書六禮一樣也不能少,你既要登門提親,一切都需準備好……”素節看了他一眼,“公子,和家裡哥哥嫂子,可曾商量過這件事?”

葉逢時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

對於一個尋常人家來說,平日的進項全靠哥哥那點俸祿,高門大戶動輒萬兩的聘金,即便窮其一生都難以湊齊。兩家的背景,實在過於懸殊,功名也好,聘金也好,都是橫亙在彼此之間巨大的障礙。但是親想結,人也想要,頭一項功名素節還能包涵的話,剩下真金白銀這部分要是再作推辭,恐怕事就不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