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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雨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超過他們。

許驚蟄哪會服軟?他鉚足了勁,大汗淋漓地往前追。

雙方你追我趕,短短片刻,已競爭數個來回。許驚蟄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全靠骨子裡的韌勁強撐著。

唐煙煙麵色難看。

陸雨歇是故意的?她居然猜對了?

這似乎隻是一場玩貓捉老鼠的遊戲,陸雨歇在戲耍他們。

他們是他爪下獵物,他就是想看他們拚命掙紮卻又無法逃脫的醜相。

許驚蟄尤不覺,他與陸雨歇素來沒有矛盾,權當雙方在認真比賽。

許驚蟄臉頰漲得通紅,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很想贏過陸雨歇,尤其是在唐煙煙麵前。理由無它,隻因陸雨歇是人人稱讚的強者。

“你先歇會兒,”唐煙煙看向勉力支撐的許驚蟄,壓製著%e8%83%b8腔裡的怒氣,“稍後再追也不遲。”

“可是……”許驚蟄旋即想到什麼,擔憂道,“可是身體不適?”

唐煙煙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

許驚蟄再想贏,也不會不顧唐煙煙身體。他們慢下之後,前方的黑色身影隨之放緩速度。

唐煙煙氣得發抖,陸雨歇顯然是衝她來的。

為什麼?因為她不識時務,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他就那麼討厭看見她,以至於牽連無辜旁人。

後麵已有彆人追上他們。許驚蟄保持勻速前進,訝異道:“為何陸公子也放慢了速度?距離衡水之眼隻餘百裡,以他的實力,第一不難。”

唐煙煙麵無表情,沒有回答。

漸漸地,追上來的修者越來越多。不知是誰打頭,眾人開始互相攻擊。

這本沒什麼,往屆點燈大會,大家都如此,算是一場友好的“打雪仗”。難就在難在唐煙煙他們是兩個人,攻擊目標大,不多時,唐煙煙便成了眾人的活靶子。

恒山派各係弟子繁多,不是誰都認識唐煙煙。

許驚蟄急得連連告饒,他倒不怕,就擔心唐煙煙落入水中,本就柔弱的身子雪上加霜。

偏偏他越護得緊,那些修者越是搗亂,他們嘴上嘻嘻哈哈地應下,下手卻更重了。

唐煙煙儘量不拖後腿,但當許驚蟄都落於下風時,她便放棄了反抗。

水麵驚起數排浪滾浪,高約五丈。

許驚蟄叫苦連連,下意識便想動用修為,結罩護住唐煙煙。一片雪白浪花忽地朝他撲來,不過瞬間,那頭絲綢一輕,唐煙煙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唐煙煙隻覺得腰肢一緊,被人攬著,輕而易舉便出了水牆。

攬著她的那人步伐詭魅,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一分修為都不曾動用。

衡水深處寂靜,懸在天空的燈盞靜靜燃燒。

唐煙煙被人抓住右手腕,就這麼左手拎著蓮燈,隨他如履平地般奔行在水麵。

水中他倒影修長,與漫天旖旎連成繾綣一片。

風甜絲絲的,唐煙煙如墜美夢。

不知不覺,他們抵達衡水之眼。

麟祖雕塑靜默地立在水中,仿佛庇佑四方的神佛。

陸雨歇雙手空空,蓮燈早已不知去向。

唐煙煙抬高細腕,將她的燈遞給他。他猛地側身避讓,麵色陰沉得可怕,像是在同誰生氣。

這裡除了她,還能有誰?

唐煙煙低著頭,認真反省,她錯在哪兒?錯在不該出現在他麵前,還是不該隨他來到衡水之眼。

可是,主動抓著她手的,難道不是他嗎?

思及此,唐煙煙不可思議地掀起眼皮,怔怔看著年輕的陸雨歇。

很顯然,陸雨歇生氣的對象不是彆人,而是他自己。

他懊惱得快要抓狂,他無法解釋這番匪夷所思的作為。

他想他應該是瘋了!

第一二六章

唐煙煙嘴角微微翹起, 擔心被陸雨歇發現,愈加讓他氣惱,她乾脆側過身子, 用長袖擋住臉頰。

再轉回頭時,唐煙煙麵上風淡雲輕,可那雙秋水般的眸子盛著灩灩笑意, 不是想掩飾就能掩飾得住的。

陸雨歇臉黑得徹底。

她很得意是麼?

陸雨歇一顆心五味雜陳, 一會兒似被火燒, 一會兒如墜冰窖。

最終,這些狼狽懊惱都被黑暗吞噬。

他靜靜望著麵前的女子,難堪又悲涼。

一次兩次三次, 他或許能做到視而不見。

可第四次、第五次呢?

瞧, 他剛讓她滾,結果卻主動抓住了她手。

原來, 他才是那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遠處有水聲人聲傳來, 是落在他們後麵的修者。

唐煙煙上前兩步,著急地把蓮燈塞給陸雨歇:“給你, 去點燈。”

陸雨歇冷冰冰看她一眼,不肯接。

唐煙煙氣得去掰他緊攥的手指,眼見後來者就要登上衡水之眼,唐煙煙顧不得那麼多,她乾脆握住陸雨歇的手,兩人雙手交纏,就這麼把蓮燈送到了麟祖手中。

一刹間, 麟祖周身迸發出耀眼極光, 蜿蜒無邊的衡水仿佛被點亮。

天地皆寂靜, 麟祖的神識幻化出虛影, 他微笑著,手結蓮印,如無所不知的佛祖,愛憐地凝視著二人。

唐煙煙一動不能動,這種感覺太過玄妙,她像是被麟祖看透,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眼眶酸澀,一滴眼淚,順著臉龐滑落。

苦澀,卻也甘之如飴。

麟祖笑眼和藹,手指翻轉,一朵千瓣佛蓮自他手中誕生。

那朵佛蓮飛舞著,如有鮮活的生命,它靜靜懸在唐煙煙陸雨歇頭頂,萬丈光芒將他們籠罩。

須臾,佛蓮下墜,融於二人身體。

賜福儀式結束,光芒漸漸黯淡,沉靜的衡水開始沸騰。

同最後一絲光芒消散的,是屹立於衡水之眼的麟祖。

所有人的眼底都透著不可置信,以及悲痛。

麟祖消失了。

冗長沉寂後,修者們放飛手中蓮燈。

他們緘默地仰望高空,無聲恭送麟祖留存於世間的最後一抹神息。

……

棧橋上,唐煙煙安靜地跟在陸雨歇身後,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直至走到棧橋儘頭,前方挺拔身影戛然而止。

唐煙煙下意識停步,她抬起霧朦朧般的眼睛,與之對視。

陸雨歇眼底有審視,有不解,還有連他自己都無法形容的複雜情感。

“接下來的話,若你有半句謊言,我定會殺了你。”

許是想讓唐煙煙感到恐懼,他嗓音寒厲,周身迸發出肅殺陰冷的氣場,那雙黑黢黢的眸子,暈染了無邊血色。

唐煙煙乖巧“嗯”了聲,嘴角仍掛著無所畏懼的淺淺笑意。

無論他說出口的話有多絕情,她都不會害怕。

不管成仙還是墮魔,她知道,他永遠都不會傷她分毫。

任誰看到這樣盛滿信任眷念的眼神,都難掩心潮洶湧。

陸雨歇自然不能幸免。

除了滿腔澎湃,他心中的怒意也被撩撥得瘋長。

她當真以為他不敢對她下手嗎?

她以為他隻是嚇唬她嗎?

她是不是就仗著這點,所以才總對他肆無忌憚?

等陸雨歇反應過來,他雙手已然扼住唐煙煙咽喉。

唐煙煙重重撞在望柱上,頭朝水麵後仰。呼吸急促,額發淩亂。

陸雨歇眼瞳猩紅,如一匹餓極了的狼。

隻要掌力再重些,她便如那些魔獸魍魎,在他手中消亡。

可為何,窒息得喘不過氣的人,更像是他。

陸雨歇沒有錯過唐煙煙細微的神色,但凡她眼中流露出恐懼,他就會收手。

但沒有,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儘管難受,卻不掙紮。

陸雨歇雙手不可抑製地顫唞著。

他知道,他輸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輸得徹徹底底。

驀地鬆開手,陸雨歇踉蹌後退。

他掐著她脖頸的掌心,不知何時,沁出綿密冷汗。

唐煙煙無力地倚在欄杆,容顏憔悴。

她一聲聲難受的咳嗽,如重錘,狠狠砸在他心臟。

陸雨歇閉著眼,仍能感覺到她的注視。清心訣一遍遍遊走於五臟六腑,終於神台清明。

風中,陸雨歇低沉的嗓音破碎又無助:“彆這樣看著我。”

他輕嘲地笑了笑,“你總是這樣看著我。”

不是看一個孩子的眼神,也從沒有長輩的風範。

而像是,在凝視心愛的情人。

前所未有的疲憊突然將他湮沒,陸雨歇低垂著眼,問:“你的名字,到底叫什麼?”

“唐煙煙。”她嗓音尤帶沙啞,在這樣的夜裡,撩人而不自知,“我叫唐煙煙。”

陸雨歇緊了緊拳頭,嘴角輕扯:“為什麼騙我?連名字都要作假麼!”

唐煙煙窘迫得臉頰通紅,她視線輕輕掃了眼陸雨歇,隨即如蝶般振翅遠去。她該怎麼解釋呢?重回愛人年幼時,她總不能讓他喚他“姐姐”或“小姨”,尤其是“煙煙姐姐”、“煙煙小姨”。

這是唐煙煙無法容忍的稱呼。

他和她,未來是要做夫妻的,是要生生世世永不分離的。

輩分的差距,多麼令人羞恥。

就好像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真的隻是這樣的關係罷了。

“我……”唐煙煙咬了咬唇,難堪道,“你權當我隻是一時興起吧。”

什麼叫一時興起?陸雨歇顯然並不滿意這個莫名其妙的答案。但他讀懂了她臉上的羞澀。

陸雨歇大腦空白了一刹,不自然地撇開臉。

他是男人,哪怕年輕,卻不會不懂女子對他的傾慕。

她究竟何時……

陸雨歇難得有了幾分氣急敗壞,他鄙夷地睨她一眼:“你心思怎的那般齷齪,我那時才多大。”

唐煙煙:“……”

話不是這麼說的,但這麼說,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總之就還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裡。

唐煙煙弱弱辯駁:“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汙蔑我。”

陸雨歇冷笑:“那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說不出來,我就殺了你。”

唐煙煙尷尬得不行:“你小時候可不是這種動輒就喊打喊殺的性子。”

陸雨歇還嘴道:“一個與我相處統共沒幾年的女人,能有多了解我?”

唐煙煙無話可講。

她了解他的未來,但不知道他的過去和現在。

此時此刻站在她麵前的陸雨歇,不是被時光打磨得圓潤的冷玉,他桀驁孤勇,光芒畢露,是一柄出鞘便沾血的利刃。

唐煙煙倒不是自戀,但她能感覺,陸雨歇或許並不是真的排斥她。

他隻是在鬨彆扭。

而她現在首先要做的,還是要改變固有想法,把“姐姐”這個認知從陸雨歇的腦海裡抹去。

唐煙煙思索得認真,殊不知她眼珠子滴溜溜轉的狡黠神態,早已落在陸雨歇眼裡。

“我知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講的都是實話,”唐煙煙破罐子破摔地抬起頭,“陸雨歇,我是你未來的戀人。”

“……”

“你先彆不屑,我真的來自萬年後。我們本來很相愛,都準備成親了,因為一樁意外,我們不得不暫時分開,無法相見。我太想你了,所以通過時空陣法,回到過去,出現在了你麵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