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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眩暈感襲來,唐煙煙什麼都看不見了。

整個世界淪陷在黑暗裡,唐煙煙扶住旁邊的漆紅方柱,安靜等待。

漸漸地,眼前畫麵重歸清晰,唐煙煙在心裡歎了聲氣,沐著月色,前往眷古峰。

遠處升起一盞盞孔明燈,似有人在許願。

唐煙煙剛落在眷古峰,便看見站在雪鬆下的雲葭仙子與陸雨歇。

月光點亮他們的輪廓,在這個夜裡,顯得格外的溫暖。

他們正在等她。

唐煙煙忙上前同雲葭仙子打招呼,看著麵前含笑的美麗女子,唐煙煙有些緊張,雙手都不知該如何安放。

儘管雲葭仙子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但她畢竟是陸雨歇的母親。

小團子站在雲葭仙子身旁,悄悄衝唐煙煙扮了個鬼臉,逗得唐煙煙輕鬆不少。

“孟姑娘,這些日糯糯肯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雲葭仙子嗔了眼迷你陸雨歇,笑著拍了拍唐煙煙的手以示親昵。她眉眼與陸雨歇生得有幾分相似,笑時繾綣旖旎,不笑時則顯出幾分冷清。

唐煙煙忙說:“仙子叫我小甜就好,其實這些日子都是糯糯在陪我,是我給他添麻煩才對。”

不等雲葭仙子開口,小團子忙上前一步,粉臉透出幾分紅暈:“才不麻煩呢!和小甜姐姐一起玩最開心了。”

雲葭仙子用手指輕點了點小團子的額頭,笑著帶唐煙煙往裡走去。

圓月緩緩攀上枝頭,行到蒼穹最中央。

古鬆下,唐煙煙與陸雨歇一家人圍坐在石桌旁。

美酒佳釀,靈果靈蔬,還有雲葭仙子親手做的糕點。

小陸雨歇喝的是一杯漿果汁,淡淡的紫色,裝在琉璃杯裡,被月光折射出璀璨色彩。

唐煙煙出神地看著小團子,他沒喝一口,便會露出沉醉幸福的表情,腳丫晃啊晃的。

“小甜姐姐,你的酒好喝嗎?”粉團子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把目光落定在唐煙煙手上。

“還可以,你的好喝嗎?”

“很好喝呀,小甜姐姐你嘗嘗?”迷你陸雨歇大方地把自己的杯盞遞給唐煙煙,露出期待垂涎的可愛表情,好似也想嘗嘗唐煙煙手裡的清酒。

唐煙煙挑眉,故作不懂地喝了口他的果汁,頷首說:“酸酸甜甜的,果然好喝。”

鎮陽仙君與雲葭仙子此時已不在桌上,他們站在眷古峰懸崖邊,並肩眺望那輪圓月。古鬆下,他們身影偎依在一起,不分你我。

唐煙煙默默看了會兒,收回目光,然後就對上迷你陸雨歇晶晶亮的眼睛。

“小甜姐姐,”見唐煙煙始終get不到他的意圖,迷你陸雨歇%e8%88%94了%e8%88%94嘴角,俯身悄悄湊近她,小聲說,“我想嘗嘗你的清酒,就一口,一小口,好不好嘛?”邊說,還一邊拿眼神去瞄另邊的鎮陽仙君與雲葭仙子,生怕被父親母親抓個正著的樣子。

“不可以哦,會醉!”唐煙煙輕點他鼻尖,哄他說,“等你長大了,小甜姐姐親手給你釀酒好不好,用初雪的水,用荷葉的露,還用你最喜歡的靈果和花。”

小陸雨歇眼神都直了,他毫不掩飾他的渴望與憧憬:“那一定很好喝吧?唔,要是我明天就能長大就好了。”

唐煙煙安靜地望著他,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不著急,我等你,慢慢等著你。”

小團子搗蒜般用力點頭,還伸出小指,要和唐煙煙拉鉤鉤,生怕她說話不算數似的:“小甜姐姐,我們說定了哦!”

看著他肉嘟嘟的手指,唐煙煙忍俊不禁,她配合地伸出手,握住小團子的手:“嗯,拉鉤,說定了!誰不守信用,誰就是小狗。”

迷你陸雨歇誇張地瞪圓眼睛,皺著鼻尖模仿道:“汪汪汪的小狗嗎?那我可不要當小狗呀!”

月色迷離,唐煙煙望著俏皮稚嫩的這張臉,視線漸漸模糊,爾後變成一片黑暗,她仿佛被困在一個匣子裡,不斷旋轉著。

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了,唐煙煙還是忍著身體不適,說:“糯糯,我要走了,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等過幾年,我再來看你好不好?”

“小甜姐姐,你要離開玄英宗了嗎?這麼快啊。”

唐煙煙感覺自己袖口被抓住了,小陸雨歇的聲音帶著不舍:“那你要說話算話哦,以後記得來看我,不算話的是小狗,要汪汪汪叫的哦。”

這次黑暗持續的時間比以往都長,唐煙煙額頭沁出薄薄的汗,她正要說話,腦海裡忽然傳來一串清脆的鈴聲響。

她要回去了。

這是她和棋玉做的約定,鈴聲響,代表陣法已堅持到極限,她必須放鬆身心靈魂,跟隨陣法的指引,回到數千年後的世界。

唐煙煙有點慌,巨大衝擊下,她仿佛被一個黑洞深深吸了進去,立即消失在原地。

“好。”唐煙煙拚儘全力,想給他一個肯定的承諾。卻不知道這個回答有沒有被小團子聽到。

陣法傳送的時間好像很漫長,又好像很短暫。

終於,一束耀眼白光取代無窮無儘的黑暗,唐煙煙身體一輕,失重的感覺後,她回到了現世。

因為陣法副作用,唐煙煙小臉蒼白,頭發濕透。

大概是太痛了,痛到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痛。

“棋玉,方寸世尊。”畫麵顛倒搖晃,唐煙煙勉力看清站在她麵前的兩個人,然後在下個瞬間徹底失去知覺。

再醒來,是整整一個月後。

坐在榻上,呆呆望著窗外,唐煙煙有種分不清時光的錯亂感。

她回來了?回來了這個沒有陸雨歇的世界?

腦海中那張肉乎乎的圓臉一閃而過,唐煙煙揉了揉眉心,滿心都是小團子。

掀開薄被,唐煙煙禦劍來到棋玉的院子。

她開門見山說:“棋玉,我醒了,麻煩你現在送我回去。”

棋玉拾掇著他好像永遠都整理不完的滿院器械材料,頭也沒抬說:“你需要休息。”

唐煙煙蹙眉:“我身體沒什麼問題,已經睡了半個多月了。”

棋玉掀起眼皮:“就算你身體沒事,我的陣法也有事。它沒你想象的那麼無堅不摧,回到過去,跨越的不僅僅是空間,還有時間。陣法一旦開啟,你和它都會受到一定的損傷和影響,所以,最快也要再等半年。”

半年?對仙者來說,半年的確不長。

可不知怎麼,唐煙煙突然有種自己還是凡人的錯覺。

半年,太長了。她等不及,尤其是剛剛見過小陸雨歇,她如今滿腦子都是小團子即將麵臨的困境,年幼的他遭遇那等災難,該多有多難過?她迫不及待想回到那一刻,陪在他身邊,陪他度過那一段煎熬的歲月。

唐煙煙眉間儘是化不開的焦慮,但看著垂眸擺弄陣法的棋玉,她什麼都說不出口。

棋玉有棋玉的難處,他能幫她已是仁至義儘,更何況是陣法本身的問題。

握緊袖中雙拳,唐煙煙閉了閉眼,深呼吸,然後睜開眼睛認真看著棋玉說:“對不起棋玉,是我著急了。”她苦笑說,“這麼多年我都等了,本不覺得日子難熬,可見到他之後,卻覺一分一秒都等不及,大概是我越來越浮躁了。棋玉,謝謝你,謝謝你幫我!還有,我雖然不通陣法,但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訴我。”

棋玉動作微頓:“倒真有一件,”他說,“我需要三窟洞的天蠶絲做陣法材料,你若不忙,勞煩幫我在洞口守上五月,等到八月,便是取天蛛絲的最好契機。”

唐煙煙牢牢記下:“好,你放心,我記住了,我現在就去。”語罷,祭出禦劍,騰雲遠去。

那抹雪白身影漸漸消失在天際,方寸世尊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站在棋玉身後歎道:“這丫頭,近年是越發愛穿一身白了。”

棋玉愣住,是啊,他都未曾注意。

從前的唐煙煙在衣食住行上頗多考究,穿的雖不誇張,卻也是多姿多彩的,如今……

這就是她懷念他的方式嗎?哪怕嘴上說過得很好,哪怕看起來若無其事的樣子,實際她就是在想陸雨歇,無時無刻像空氣般深入骨髓。

棋玉垂眉不語。將近一千年了,過去的事他早已釋然。⊙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對唐煙煙的愛,究竟是單純的愛慕更多,還是難以啟齒的雜質更多。

原來,是第二種。

人隻有找到自己的信仰,和終其一生想要去做的事情,才能變得從容,才敢坦然接受過去那個不完美甚至卑鄙的自己。

棋玉忽地輕笑,他曾經總是拿自己和陸雨歇作比較,越及不上,越在意越自卑。

事實上,他確實不如陸雨歇。

無論是對唐煙煙的執著,還是對蒼生的貢獻。

有些人真的好像就是個傻子,可如果沒有傻子,這個世界該有多可怕?指望忙著抨擊彆人傻彆人善良的那些人嗎?那這個世界早就完蛋了。

“對了,天蛛絲,”方寸世尊突然轉移視線,看向棋玉,“是你哄騙那丫頭的吧?”

棋玉麵色不改,淡淡道:“世尊有閒工夫關心這種事,還不如去主持即將開啟的仙魔兩域試劍大會。”

方寸世尊挑眉,笑而不語。

自千年前那番風雲翻湧,仙魔兩域不再針鋒相對,雖然兩域在修煉功法上大相徑庭,但同為修者,互相交流還是有必要的。這不,五百年前,在唐煙煙的促成下,仙域每隔二十年舉辦一次的試劍大會逐漸演變,此後不僅僅隻是仙域仙門之間的比試聚會,也是仙魔兩域切磋探討的一場重大盛會。

仙尊陸雨歇不在,陸見寒和一些頗有資曆的長老在千年前犧牲,眼下這些要事,方寸世尊不攬在身上都不行。

那些故去的麵孔在腦海裡一一浮現,方寸世尊搖頭苦笑,生命的長河,最悵惘、最美好的永遠都是回憶,他是衷心盼望,盼望陸雨歇能好好地回來,彆讓那丫頭在漫長的年歲裡慢慢枯萎。

……

三窟洞。

唐煙煙背靠凹凸不不平的石壁,靜看太陽落山。

夕陽染紅半邊天,萬物都被鍍上一層旖旎的緋色。

連續四個多月,唐煙煙守在三窟洞寸步不離,這裡很安靜,安靜到隻有她與清風明月作伴,漸漸地,唐煙煙浮躁的心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撫平。

還有五天,便是取天蛛絲的最佳時機。

其實唐煙煙猜到了,猜到這件事是棋玉故意為之。他擔心她日日焦慮,所以才專門給她找點事情做。

仰望夜空冉冉升起的星辰,唐煙煙彎唇一笑,她感受到了他們給予她的溫暖,而這些溫暖,都會轉化成支撐她的能量。

“天蛛絲,我取回來了。”四合院,唐煙煙把一方匣子交給棋玉。

棋玉輕掃了眼麵前的素衣女子,她眼神清澈,仿佛已洗去那日的一身疲憊和焦灼。

棋玉微微彎唇,接過匣子:“謝謝,再等一個月,陣法就可以第二次啟動。”

唐煙煙點頭:“該說謝謝的是我,那我現在先回眷古峰了,一個月後來找你。”

薄霧下的眷古峰若隱若現,與數千年前的變化不大。

唐煙煙穿行在古鬆間,眸光忽然定住。

就是在那裡,她和小團子麵對麵坐著,在滿月下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