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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如此凜冽的夜,如此寒冷的雪,卻有動人的暖意將他包圍。

陸雨歇突然有點想哭,煙煙的手可真好看,細膩軟白,纖纖手指如蔥尖兒。

所以他怎麼敢?他居然在她漂亮的手腕留下兩道深深勒痕,不可饒恕,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饒恕。

唐煙煙擁緊陸雨歇的腰,她忍著酸楚,笑著說:“沒關係,沒關係的陸雨歇,我從沒有放棄過你,以前不會,將來也不會。所以,你彆躲著我,好嗎?”

啪嗒,一顆滾燙的淚滴落在唐煙煙指尖。

唐煙煙沒有哭,她額頭輕輕蹭了蹭陸雨歇的背,眼底蘊著暖煦的淺笑。

第九四章

仙尊另半魂魄幻化成人形的事, 在這場詭異的紛紛大雪中,傳得四海皆知。

“真的,我親眼所見。那個黃昏, 魔化陸雨歇就站在妖駝山,漫天墨雪裡,他笑著把所有妖魔都殺了, 那些沾染魔氣的墨雪, 最後全被他吸收, 他這是在利用魔氣修煉為自己增加道行啊!好恐怖!他都那麼厲害了,還想修煉到什麼境界?”

“我也遠遠見過一次,不過那次他殺的是仙域修者。”

“他這是要取代朝天闕當魔尊嗎?”

“不知道!魔化版陸雨歇什麼人都殺, 我感覺更像嗜殺成狂的瘋子。”

“噓你小點聲!就算他是瘋子, 也是咱們招惹不起的瘋子。”

“完了,我們該不會都死在他手上吧?”

……

一時之間, 仙魔兩域人人自危。

麵對強敵, 他們尚有活命的機會。

但遇到徹頭徹尾的瘋子,尤其這瘋子還已煉成修真界天花板, 強悍無人能及,這——

無論是魔修還是仙修,此時此刻,他們都想到了一個人——仙尊陸雨歇。

既然另半魂魄是他的,他或許能占據主導權?

***

玄英宗眷古峰。

簡單古樸的廂房裡,躺在床榻的白袍男子眉頭緊蹙,他分明昏睡著, 卻似被夢魘折磨, 日夜不得安寧。

他手心時而攥緊, 時而鬆開。

驀地, 男子突然掀起單薄眼皮,仿若被什麼可怕的畫麵驚醒。

愣怔片刻,陸雨歇匆匆掀起薄被,他踉蹌起身,狼狽地扶牆衝出房門。

積雪覆蓋住整片眷古峰,皚皚不見儘頭。

如紙蒼白的薄唇微微翕動,陸雨歇呢喃了聲“煙煙”,麵上儘是沉痛。

裹著細雪的風迎麵撲來,陸雨歇薄唇更顯蒼白,他披頭散發地走在大雪裡,幽深眼底劃過一絲篤定。

正欲禦劍前去嵬驛州,陸見寒卻及時趕來,他阻止陸雨歇道:“仙尊萬萬不可,你那日與朝天闕決戰,本就損耗頗大,現在你去嵬驛州,豈不是——”剩餘的話陸見寒沒敢繼續說下去。

他麵色青黑,亦是難看至極。這些日子,仙尊陸雨歇昏迷,他們卻清醒得很,他們清醒地看著魔化陸雨歇禍亂三界,殺無數人於無形。

魔化陸雨歇不僅僅可恨,也可懼可怖。

麵對這般對手,他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清冽雪花飄落肩頭,陸雨歇沒有伸手去拂。

他身形憔悴瘦削,麵無血色。但神情堅毅,並無退縮膽怯之意。

他是仙尊陸雨歇。

這些許年來,他曆經風霜雪雨,什麼驚濤駭浪沒見過?

陸見寒知陸雨歇無所畏懼,但這次情況真的大不相同。長歎一聲,陸見寒如實道:“仙尊,你另半魂魄在魔域日夜被惡念煞氣澆灌,泯滅道心與良知的同時,他依靠惡戾魔氣修煉,現下境界深不可測啊!所以我們必須好好的從長計議,若沒有周全之策,此去……”

“唐煙煙,”陸雨歇薄唇輕啟,遽然打斷陸見寒的長篇大論,“唐煙煙還在魔域。”

陸見寒怔住。

陸雨歇清冷眸光緩緩落在陸見寒臉上:“攻打魔域之前,本尊同你講過,若本尊有去無回,你會替我將唐煙煙接回仙域,好生照料她彌補她。既然本尊沒死,自然是要親自接她回來。”

“可他會放唐煙煙離開嗎?如果唐煙煙還活著的話。”陸見寒猶豫地問。

“她活著,”陸雨歇眸色微動,“本尊感覺得到。”

話說到這裡,陸見寒也不知該如何阻止陸雨歇。

唐煙煙前去魔域臥底的事,要不是仙尊陸雨歇跟他講,陸見寒真的一概不知。

如今想來,唐煙煙背叛仙域這件事情,似乎真的存在許多蹊蹺。

可當時所有人都沉浸在憤怒中,又加之陸雨歇服用遺情丹記憶全無,故此沒有人懷疑。

“本尊時常忍不住想,她去魔域,究竟是為了阻止弑魔蘇醒,還是為了……”緘默須臾,陸雨歇忍不住低聲苦笑,他垂眉望著積雪上的一片枯葉,眸光溫潤。好似冰淩上開出小小一朵花,是暖色的,“我隱約有預感,卻始終不願承認。雖然本尊不記得曾經的往事,但我接她回來這件事,也與從前的陸雨歇無關。”

雪花紛紛揚揚。

陸雨歇不再顧及任何人的阻攔,他腳踏飛劍,穿過凜冽寒風。

掩袖咳嗽兩聲,陸雨歇蹙眉望向四周,越靠近嵬驛州,他越能感知到異樣。

此處魔氣濃鬱,且夾雜著很強的欲念與殺意。

陸雨歇閉了閉眼。

他不懼生死,可唐煙煙,不該被那人偏執地占有。

他甚至不敢想象,那個人會不會對她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黑暗的世界裡,陸雨歇仿佛在雪絨裡看到一雙璀璨笑眼。

他從不知什麼叫怦然心動,亦不知從何時開始對她怦然心動。

初始,唐煙煙似與其他女修沒什麼不同,漸漸地,她卻在他眼裡顯出幾分差彆來。

當她與彆人的不同越來越多時,陸雨歇似乎開始明白。

明白他為何介意她眼底偶爾一閃而過的委屈。

明白他為何能捕捉到她明%e5%aa%9a裡的哀傷。

在凡塵時,他甚至曾情不自禁地暗暗跟蹤唐煙煙。

她會送乞丐小孩兒吃食,會替受辱的老弱病殘討回公道,儘管方式有些潑辣,但她有一顆誠摯溫軟的心。

越了解唐煙煙,他就越懷疑自己。所以當方寸世尊死於她手上時,他選擇信任她,而非如七星宗那事般,直接將靈劍刺向她%e8%83%b8口。

風雪漸大,陸雨歇禦劍落於魔宮外。

魔宮布置了結界,陸雨歇嘗試破解,卻屢屢失敗。

強悍如仙尊陸雨歇,首次品到了無能為力的悲哀。

自嘲輕笑,陸雨歇並沒有放棄,儘管他修為不及那人,卻能從一次次的失敗中,摸索到陣法規律。

任何結界陣法都源自五行,隻要它存在,便有天生可攻克的弱點。

白雪落滿陸雨歇墨發,他好似變成一個雪人。

晨昏朝暮,雪人始終站在陣法之外,他睫毛被冰霜凝成白色,但他依然不知疲倦地嘗試著,仿佛滄海桑田歲月白首,他亦不會放棄。

寢殿屋簷下,玄袍男子抱%e8%83%b8倚在門框旁,他身形懶散,透著股漫不經心。

透過淩亂飄雪,玄袍男子望向遙遠的結界之外的白衣男子,微眯眼睛滿含戲謔與嗤笑。

不自量力,嗬——

就算他仙尊陸雨歇成功進入結界又如何?

他可不會將他放在眼底。

“你最近天天都站在那兒看什麼?”大殿另一側,唐煙煙將煲好的濃湯端到桌案,她奇怪地看陸雨歇一眼,笑著說,“雪天最適合涮羊肉啦,你快過來嘗嘗。”

陸雨歇支起好似柔軟無骨的腰杆,緩慢走到桌旁坐下,他托著腮,專注地看唐煙煙將肉片與嫩筍投入沸騰熱鍋中。

唐煙煙嗔陸雨歇一眼:“你還沒回答我,天天在看什麼啊?是不是有人在外麵呀?”

她笑眼溫軟,並無任何攻擊性。

仿佛隻是隨口提及罷了。

陸雨歇神色如常。

同樣自然的口%e5%90%bb:“雪景很美,我隻是想多看看而已。”

唐煙煙並不是很信,但她還是笑著點點頭:“確實很美。”

這些日子,唐煙煙摸清了這個陸雨歇的陰晴不定,能順著他的事,她都儘量順著。

把涮好的肉片與青菜分給陸雨歇,唐煙煙埋首吃菜,修煉到他們這般境界,早已辟穀。

突然開始做飯,唐煙煙一是無聊,二是想降低陸雨歇對她的戒備。

不知為何,陸雨歇對她還是處於警惕的狀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怎麼不吃?”

“我想看著你吃。”

“……”

唐煙煙及時住嘴,她怕再和他聊下去,又會聽到什麼奇奇怪怪的虎狼之詞。

見狀,陸雨歇悶笑出聲,他眼尾微微翹起,染了霞暈般,旖旎又魅惑。

故意歪了歪頭,陸雨歇口%e5%90%bb慢條斯理的:“不知怎麼,原本不餓,看到煙煙吃得那麼香,我突然就餓了。”

唐煙煙全身一僵,她咀嚼著肉片,非常保守地往他玉碗裡夾了些嫩筍與鮮菇。

反正她已經嗅到了危險,所以還是閉嘴為妙。

他一個人應該騷不太起來吧?

欣賞著唐煙煙小心翼翼的神色,陸雨歇大為愉悅,他拾起銀筷,剛要把鮮菇喂進嘴裡,又挑著眉梢停下動作,狀似惆悵。

唐煙煙:……

陸雨歇低聲輕歎,還有意無意地向唐煙煙傳遞秋波:“嘖,人家饞的果然不是食物呢!”

唐煙煙忍著暴脾氣,加速吃飯。

她習慣了,真的習慣了。

就讓他一個人“獨占風騷”吧。

陸雨歇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吃了些涮羊肉。

沒辦法,這不是他想吃的吃不著嘛。

吃著吃著,思及結界之外的雪人仙尊,陸雨歇又真心實意地高興起來,甚至多吃了兩碗。

幸福果然是對比出來的嗬嗬。

尤其飯後陸雨歇爬到床榻耍賴抱住唐煙煙時,那種幸福感簡直爆棚。

仙尊陸雨歇正淒淒慘慘戚戚淋著雪,他卻美人在懷,還能時不時竊取香%e5%90%bb兩三枚!嘖,可能這就是人生吧!

陸雨歇驀地俯首%e5%90%bb了%e5%90%bb唐煙煙眉心,輕笑出聲。

唐煙煙:……

雙眼闔著,唐煙煙迫使自己入睡。

她有感覺,結界外有人,至於是誰,她心中隱隱有猜測。

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唐煙煙迫切地想知道,她也不想被關在這裡一輩子。

但她同樣不想激怒這個陸雨歇。

如何尋求矛盾之間的平衡?

唐煙煙也正在努力地艱難摸索著。

數日後的夜晚,陸雨歇察覺到了結界的鬆動。

或許要不了多久,仙尊陸雨歇便會徹底走進魔宮。

嘴角牽起一抹不以為意的諷笑,陸雨歇眼底遊走著猩紅的殺氣。

既然仙尊陸雨歇不知死活自投羅網,他不替煙煙報那一劍之仇,豈不是太便宜了他?

又過三五天。

結界於晴雪的晌午,陡然破裂。

陸雨歇赤腳走到床畔邊,他玄色衣袂曳地,襯得雙足冷白似雪。

溫柔地望著熟睡的唐煙煙,陸雨歇尤不放心,怕給煙煙身體帶來不好的影響,這次陸雨歇隻輕微施了法訣。

“煙煙,我很快就回來。”癡迷地望著她嬌憨睡臉,陸雨歇俯首在她嘴邊印下一%e5%90%bb,旋即消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