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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錦緞。

四周都是白色。

但他仍是雪中最奪目的存在。

一簇積雪突然不堪重負地從雪鬆枝頭墜落,正好落在唐煙煙肩頭。

唐煙煙驀地回神。

她低眉拍掉雪,笑眼彎彎地看向麵無表情的陸雨歇。

陸雨歇漠然地望著唐煙煙,然後移開目光問:“擅闖眷古峰,可知何罪?”

唐煙煙把手指向結界,無辜地眨巴眼:“我正大光明拂開禁製進來的,怎算擅闖?”

陸雨歇默了默:“稍後本尊會重新設置禁製,你若無事,便顧自離去吧。”

唐煙煙沒被他的冷淡打倒,但臉上笑意少了幾分:“我有話和你說。”

“你說。”陸雨歇不再看唐煙煙,他兩扇睫毛在眼瞼投下兩片陰影,似乎很不耐很無情的模樣。

“陸雨歇,你是不敢看我嗎?”

“唐煙煙,”陸雨歇蹙眉,但他總算抬起眸光,“本尊為何要看你?”

唐煙煙無話可說。

麵對冷言冷語的陸雨歇,她哪好意思臭美說因為我漂亮啊!

“我不管,反正我說話時,你得看著我。”唐煙煙挑釁地抬起下巴,“你不看我,你就是心虛。”

“無聊的激將。”話是這麼講,陸雨歇卻不再避開她目光,但他整個人仍端著,十分的高嶺之花不可親近。

唐煙煙忽地走上台階。

她越走越近,陸雨歇不得不往後退,從而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

站定在陸雨歇兩步開外,唐煙煙認真地注視他。

他還是那麼的清瘦。

哪怕傷勢痊愈,臉頰仍凹陷著。

“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不對。”

“你故意和我劃清界限是不是?”

“不是。”

“那你從來都沒喜歡過我?”

“不……”話說得太順,陸雨歇適時停住,他冷冷看了眼唐煙煙,“本尊從未喜歡你。”

唐煙煙抿著唇,不肯認輸地瞪著陸雨歇。

陸雨歇亦是沒有收回視線。

他們就這樣無聲地對視著。

眼眶忽地紅了。

唐煙煙沒怎麼在陸雨歇麵前哭過,她一向不需要在他麵前示弱。

但此時,除了情緒湧動,唐煙煙也有故意的成分在。

她想試試陸雨歇的反應。

第五七章

仙域又開始紛紛揚揚地飄雪了。

細碎的點點白絨落在枝頭, 落在地麵,更有些隨風飛向簷下,墜在唐煙煙烏黑發間。

陸雨歇幾乎不敢眨眼。

她眼淚就像夏日的雨, 來得猝不及防,猛烈又洶湧。

一江池水被攪亂,五臟六腑傳來陣陣鈍痛, 陸雨歇渾身綿軟, 他險些控製不住地伸出手, 去擦拭她臉頰的淚痕。

但最後陸雨歇還是垂低了眉眼。

他低聲說:“是我對不起你,你走吧。”

唐煙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清澈如琉璃,她抬袖擦了擦臉頰, 輕聲對陸雨歇說:“我雖然能理解你, 也明白你想要保護我的心,但這對我不公平, 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訴我, 讓我來做選擇,我這個人沒那麼偉大, 或許貪生怕死的我會選擇放棄你。你一直不說,等我%e8%83%b8中怨懟越積越多,我可能就不想繼續理解你了。陸雨歇,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如若決心已定,我就不等你了。或許以後我會遇到另一個待我很好我也很喜歡的男人,我會和他結為道侶, 與他賞春日神灸穀的花海, 同他坐在夏日樹蔭下閒坐喝茶, 還會和他一起度過每一個浪漫的暖秋與雪冬, 這樣你也覺得沒關係嗎?”

陸雨歇負在背後的手鮮血淋漓,但他咬著牙,麵上始終瞧不出端倪。

唐煙煙最後看他一眼:“我要去集訓了。”

轉身走下台階,唐煙煙披著一身雪絨,消失在白色世界裡。

一滴滴鮮血墜落在雪中,仿佛開了幾朵紅梅。

陸雨歇望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神情淡漠。

一半魂魄帶著心魔離開身體,他的感官似乎也在漸漸消失。

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身體的痛,但心卻在疼,特彆的疼。

尤其唐煙煙勾勒出那一幅幅畫麵時,生動得仿佛就立在陸雨歇眼前。他好像看到她與旁的男子並肩而立,他們相視一笑,手牽著手,走在花海楓林與漫天大雪中……

陸雨歇無聲輕笑,他後悔了。

但理智卻告訴他,不可以。

如果他仍隻是從前那個簡單純粹的陸大寶,該有多好?他可以不顧任何人的安危,甚至不顧唐煙煙的安危,心安理得地霸占她依戀她,並坦然地同她一起赴死。

可惜,他不止是他。

*

魔域冥王宮。

魔尊朝天闕坐在白骨堆砌的寶座,手中漫不經心把玩一座小巧的玉雕龍。

章山道人,即如今的魔域右護法,他上前半步,拱手恭賀道:“恭喜魔尊,如今仙域潛藏在魔域的內奸,幾乎已全部捉拿。”

朝天闕憊懶地掀起眼皮:“這都是章山道人你的功勞,你放心,來日踏平仙域之時,本尊一定命你帶兵坐鎮。”

章山道人冷笑:“謝魔尊,仙域那群偽君子,活該千刀萬剮。”

朝天闕彎彎唇,旋即望向坐在兩側的九位堂主,輕笑道:“今日召集諸位坐在這裡,是有件喜事。”說著,朝天闕掌上半空現出一團黑霧,那黑霧如遊雲狀,絲絲縷縷地凝結在一起,包圍著其間隱約可見的淺冰藍色魂魄。

眾堂主驚詫:“這是?”

朝天闕口%e5%90%bb含著愉悅:“仙尊陸雨歇的一半魂魄,本尊發現,陸雨歇魂魄之強著實罕見,所以便琢磨著,是否可以對之進行煉化,功效興許堪比暝石碎片。赤曜堂主,你意下如何?”

被點名的赤曜堂主起身,他中年模樣,相貌端正,恭敬回道:“屬下認為此策甚好,隻是不知魔尊想如何煉化?”

朝天闕哈哈大笑,從寶座起身,他步步走下台階,然後來到赤曜堂主身前,眯起眼睛道:“阿龍啊阿龍,本尊若是告訴你,仙域是不是轉瞬間就收到了消息?阿龍,你跟本尊數千年了,本尊從未懷疑過你,但你此番卻露了破綻。”

赤曜堂主傅龍麵色平靜,他直視朝天闕,毫無怯意。

朝天闕冷笑:“陸雨歇被困烈焰魔窟,是你聯係仙域過來圍剿的吧?你知烈焰魔窟已非往日烈焰魔窟,你害怕陸雨歇墮魔,成為仙域最強勁的對手,所以匆匆聯係仙域,如若陸雨歇成魔,仙域也好在他最虛弱時趁機除掉他。”

此時坐在傅龍旁側的數位堂主坐不住了。

鶴唳堂主驚道:“魔尊,阿龍怎會是仙域內應?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阿龍,你快向魔尊解釋啊!”

居暨堂主附和:“就是就是,我們和阿龍相交這麼多年了,如果他真是仙域臥底,我……”

話未說完,朝天闕驀地伸手扼住傅龍脖頸,他臉上紅色筋脈凸起,含著睥睨萬物的高傲:“解釋?還有什麼好解釋?”

懸在半空的傅龍並未掙紮,他嘴角勾起諷笑,眼底再無嗜殺貪婪,而是仙風道骨的意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吸儘傅龍全部修為,朝天闕將乾枯的人隨意丟在地上,仿若什麼臟物。

見眾人驚懼地望著他,朝天闕笑著用腳碾住傅龍右掌,淡淡道:“知道傅龍為何不掙紮嗎?臨死之際,他都還想著集中修為,把這通密訊傳遞給仙域。果然是條忠心不二的狗呢,可惜選錯了主人。”

鶴唳堂主湊過去看,果然見傅龍掌心殘留著一道高階傳訊符留下的灼痕。

“這……”諸位同傅龍交好的堂主都不知該講什麼。

朝天闕眼神漠然:“把他拖下去喂本尊養的禿鷲。”臉上劃過嗜血的滿足,朝天闕笑得若有深意道,“仙域奸細儘除,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魔域反殺了呢?”

*

斷斷續續下了兩天雪,一腳踩下去,足以湮沒人的腳踝。

指月峰,方寸世尊站在參天榕樹下,眺望白茫茫天際。

右手忽地現出一壇酒,方寸世尊垂頭把酒倒在樹下,輕笑道:“你們這些老家夥小家夥們,喝了這杯酒,便好好上路吧,來生莫再當英雄,做個自私的人或仙,其實就挺好。”

唐煙煙過來時,正好看到一壇酒被倒完。

她不可置信道:“世尊您莫不是生病了吧?這不是你最愛的自稱隻剩兩壇的絕版雪青嗎?”

方寸世尊驀地背過身,哼道:“老子的酒老子做主!你管老子作甚?”

唐煙煙:……

唐煙煙疑惑地盯著方寸世尊後腦勺,老酒鬼嗓音怎麼含著沙啞?難不成哭了?

被腦中這個清奇的想法嚇壞,唐煙煙自我否認地聳聳肩,往自己庭院走去:“我們稍後出發去藏雲派集訓,約莫兩個月的時間,我去整理些東西。”

唐煙煙把屋中幾本典籍和衣物丟到儲物空間,便出來了。

方寸世尊叫住她,試探地問:“你和眷古峰那位,怎麼樣?”

唐煙煙麵容微冷,順便瞪了眼眷古峰方向:“他就是一顆又冷又硬又無情又能憋的臭石頭,我能拿臭石頭怎麼辦?”

方寸世尊輕笑,“聽你這口氣,似是想開了,不怨他?”

唐煙煙靜默片刻,低聲道:“怨他有什麼用?說來說去,還是我太弱,我若厲害些,便不會被章山道人捉去,也不必難為他在烈焰魔窟中傷透了心,更不必讓他瞻前顧後。我雖然一直對他嚷嚷著不公平,但世上沒有一杆秤能衡量感情,公平在感情裡,更像一個笑話。也就是他陸雨歇不肯多說,他若肯抱怨,也準能數落出一通我對他不公平之處。”說著說著,不知想到什麼,唐煙煙突然笑了起來。

方寸世尊挑眉:“你在想他喋喋不休衝你抱怨的畫麵?”

唐煙煙忍俊不禁:“嗯,那畫麵委實有些可怕,還是不要這樣為好。”

風吹來幾分融雪的寒意,唐煙煙臉上多了幾分輕鬆,她信心百倍地衝方寸世尊甜笑:“我現在可沒時間和精力搭理這顆臭石頭,讓他日日傷神夜夜垂淚去吧!我唐小煙可不是從前的唐小煙了,今日陸雨歇他看我不起,明日我便讓他高攀不起。等我厲害了,就算陸雨歇化身%e8%88%94狗,卑躬屈膝地求我原諒他,我也不要搭理他,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還要找個比他更好看的男人天天招搖過市,氣死他。”

方寸世尊緊繃的麵色終於有所舒展:“你能這般想,也……不錯。去吧,無論你們去往哪座仙門集訓,仙門都不會藏私,在風雨到來前,你們這些年輕人,儘力多多掌握些生存之本吧。”

為老不尊的老紈絝突然變得如此正經,還說出這番煽情的話,真的蠻恐怖的。

唐煙煙掉了層雞皮疙瘩,飛快禦劍跑了。

離開玄英宗前,唐煙煙沒有同陸雨歇言彆,她跟隨大隊伍,直接來到藏雲派。

日日操練切磋,夜裡還要冥想背誦典籍,唐煙煙隻覺時間過得飛快。

眨眼間,這段集訓已到尾聲。

藏雲派的遊學即將結束,他們下一站的目的地是七星宗。

唐煙煙在諸多弟子中,同蔚門宗隋珍、藏雲派莫停勻,以及神灸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