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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的手突然從被褥裡伸出來,用力抓住唐煙煙手腕。

唐煙煙抬起頭,倏地撞入一雙幽深如潭的墨色眼眸。

那眼神淡淡的,沒有溫度。更沒有波瀾與起伏。

唐煙煙受驚,下意識掙開他的手往後退。

等唐煙煙再往床上看去時,握住她手腕的手已然垂落,那雙眼睛,像不曾睜開過地闔上了。

唐煙煙全身僵硬。

這是真正的……

“你在這等老夫,老夫先進去一趟。”門外忽然傳來方寸世尊熟悉的嗓音。

“世尊您要做什麼?”

“你這丫頭管那麼多作甚?老夫酒壇子落在裡麵了行不行?”

緊接著,方寸世尊進來,他利索地把唐煙煙變成酒壇,拎著走了。

與宋怡然擦肩而過,唐煙煙精神恍惚地被帶回思過崖。

方寸世尊把她恢複原樣,笑嗬嗬地鑽入樹林,又獵了些肥嫩野雞回來。

唐煙煙沉默地處理好野雞,將它們架在火焰上炙烤。

方寸世尊喝完兩壇酒,踢了踢邊上柴木,問唐煙煙:“你怎麼不說話?不是讓我打聽小陸的情況嗎?”

唐煙煙動作微頓:“他怎麼樣?”

方寸世尊道:“神識沉眠,軀體羸弱,嘖嘖嘖,他竟也有如此嬌弱的時候。”

唐煙煙笑不出來。

“老夫聽人說,現在的陸雨歇挺稀罕你的?”

唐煙煙顧自烤著野雞,不吭聲。

方寸世尊暢飲烈酒,嘿嘿嘿笑:“好玩好玩。”

唐煙煙聽得心煩,抬頭狠狠瞪他一眼。

方寸世尊撇嘴,嘀咕道:“修為不高脾氣挺衝,他看上你啥?看上你脾氣大嗎?”

唐煙煙“啪”地把野雞翻了個麵兒:“你還想吃雞嗎?”

方寸世尊成功掉線閉麥。

天色漸暗,落日餘暉灑下漂亮的光暈,唐煙煙雙臂抱膝,坐在一旁發呆。

方寸世尊吃得滿嘴都是油,壓根沒功夫講話。

唐煙煙突然就挺喪的。

她不知道陸大寶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同樣的,她更不知道,她對陸大寶而言,又意味著什麼。

他懂情愛嗎?

他懂什麼是思慕嗎?

他對原來唐煙煙的感情是依賴,是信任,是空白記憶裡互相陪伴的情誼。

他對現在唐煙煙的感情,似乎也是如此。

兩者之間,有區彆嗎?

“嗝——”方寸世尊摸著肚皮,“老夫吃撐了,要走了。”

半晌無人理他,方寸世尊望向唐煙煙背影,這才覺出幾分蕭瑟來。

方寸世尊迷茫地搖搖頭,看向石壁,他右手輕拂,剩下半麵石壁立即刻滿玄英宗宗規:“行了,走吧!你不就等著他醒了接你出去嗎?沒他,老夫同樣能讓你出去嘿嘿。”

唐煙煙望向滿滿都是字的石壁,心中酸澀。

方寸世尊見唐煙煙不動,挑眉:“你還非得等他親自來接?要不要這麼扭捏做作?”

倏地起身,唐煙煙疾步走向自動打開的思過崖結界,她等什麼?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萬一醒來的是陸雨歇仙尊本尊,她說不定真要在思過崖刻上三年五載的狗屁宗規。

方寸世尊跟上唐煙煙腳步,兩人並肩而行。

唐煙煙提不起勁地問:“假如仙尊神識蘇醒,他還會記得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嗎?”

方寸世尊似笑非笑:“那得看他想不想記住。”

唐煙煙麵無表情。

方寸世尊看小姑娘不高興,哄她道:“真不禁嚇,他當然記得住,雖說神識沉眠,但這可是他自己的身體,又不是旁人的。神識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尤其修煉到陸雨歇這種境界,即使沉眠,他依然能感知到周圍很多事情,譬如遇到危險的緊急關頭,譬如他和哪個小姑娘親嘴呀打啵兒呀的時候,說不定一個激動他就……”

唐煙煙戛然止步,她瞪著方寸世尊,氣惱又暴躁:“老不正經。”

語罷,疾步往前奔。

方寸世尊跟在身後追:“這怎麼是不正經呢?我聽說你把人家清白都給毀了,那可是攢了好幾千年的清白啊!對了對了,你玷汙他的時候,有沒有覺得靈台清明修為飛漲呢?哦哦不對,你玷汙的是一具空殼來著,那得等他恢複後你再玷汙一次才行!哎你彆跑彆跑,你又跑不過我……”

與方寸世尊分開,唐煙煙憑借腦海裡屬於原主的薄弱記憶,回到棲霞峰北苑後排的一列房屋。這便是弟子們的住處。

當然,修為高的自然不住這裡,他們可以擁有專屬的帶小庭院的“彆墅”。

唐煙煙用靈力拂開原主設的禁製,走入房中。

時隔數月,房屋依然乾淨整潔。

唐煙煙掃了眼布置,非常簡單,除床櫃桌椅,再無它物。

拾起桌案上的《修行天鑒》,唐煙煙坐在窗下,一頁一頁翻看。

此處靈氣濃鬱,不知不覺,唐煙煙從天黑看到天明,竟也不覺困。

屋外隱約傳來弟子們洗漱說話的聲音,大抵是趕著去上早課。

唐煙煙不知她該做什麼,索性待在屋裡狂補修仙書籍。

依照《調息打坐錄》的指引,唐煙煙盤坐在榻上,開始吸收靈氣修行。

漸漸地,唐煙煙開始進入一個從未感知過的境界。

額頭沁出薄汗,唐煙煙結束兩個時辰的修行,然後發現她身旁停著一隻紙鶴。

她伸手去碰,紙鶴觸及指尖便消失,同時,一道渾厚嚴肅的嗓音浮現在她腦海:來畢堂閣一趟。

是棲霞峰峰主,碧落真人。

唐煙煙禦劍來到畢堂閣,待通稟後進入內堂。

碧落真人身著鶴青長袍,中年人模樣,方臉濃眉,顯得很是剛正嚴厲。

他冷冷望著唐煙煙,口%e5%90%bb淡漠:“我知你一向修行刻苦,卻有些心術不正,修行沒有捷徑,就算暫時找到捷徑,但日後你依然要將你曾躲過的苦難加倍償還。你以為你耍些小聰明,就能借仙尊修得大道?”

唐煙煙不作聲,畢竟原主就是這般想的。

碧落真人始終板著臉:“不管仙尊醒後如何待你,在他清醒之前,你難逃懲處。思過崖的事有世尊幫你,可沒人能一直幫你,你莫再招惹掌門長老生氣,這些日留在棲霞峰受罰吧。”

唐煙煙頷首稱是,行禮退下。

唐煙煙瞬間忙碌起來,忙到都沒空去想她與陸大寶陸雨歇的關係。

她需早起敲晨鐘,需清掃棲霞峰石階落葉,需幫忙準備弟子們修行需要的一切道具和現場設置,還需定時投喂仙人們飼養的靈獸坐騎。

這些並不算很難,但唐煙煙很茫然,這就是仙域生活嗎?

逍遙恣意任我行,原來隻是站在修仙界金字塔的的那小撥人的福利嗎?

棲霞峰的黃昏極美,這也是“棲霞峰”的由來。

站在楓樹下,唐煙煙用靈力清掃石階落葉,偶爾眺望遠方天際。

一行弟子三三兩兩踏上石階。

其中三個女修走到唐煙煙身邊時,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將堆積的落葉全部打亂。

唐煙煙淡然地繼續用靈力清掃,懶得給她們眼神。

“有些人啊,就是不要臉,一回來就被接連處罰,也不知道都乾了什麼缺德事。”

“估計是巴結仙尊不成,反被嫌棄吧。”

“癩/□□想吃天鵝肉,仙尊豈是她能肖想的?哎喲,她該不會還對仙尊說了些什麼不堪入耳的話吧?”

“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也是,咱們仙尊是誰?仙域第一美人可都入不了他的眼。”

……

唐煙煙有些想笑,事實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仙域也不例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幾位女修與原主有過摩攃,關係緊張。這不,唐煙煙一落難,冷嘲熱諷就來了。

但無非都是小打小鬨的惡作劇,唐煙煙不是不想剛回去,而是身不由己嘛,這若是在凡塵,她早跳了腳。然而此處是仙域,她打得過的人寥寥可數。

唐煙煙悲哀地在心裡默念:看,非要回仙域吧,這下日子不好過了吧……

夜間修煉,白日乾活,唐煙煙堅持到第六天時,發生了件大事。

天香牧苑內,由她負責飼養的靈獸仙禽們竟全部生了病。

唐煙煙還沒搞清楚狀況,這群寵物坐騎的主人紛紛找上門討說法。

“我的乖囡囡啊,”淩霄元君摟住他的仙鹿,哭哭啼啼道,“你現在很難受對吧?是阿爹對不住你,是阿爹不該出門那麼長時間,是阿爹不該把你寄養在棲霞峰的嗚嗚嗚嗚。”

仙鹿虛弱地動了動腦袋,似是嫌棄想躲。

淩霄元君強迫地抱住仙露的頭:“乖囡囡,莫怕莫怕,阿爹會幫你討回公道的嗚嗚嗚。”

仙鹿:……

除了爹係主人,還有各種各樣難伺候的主人,獅子大開口索賠靈石的,脾氣暴躁就要乾架的……

唐煙煙頭疼地向諸位解釋:“抱歉,我都是按照各位的囑咐照料它們,我也不知它們怎會突然生病。”

紫衣女修查探她家靈貓一番,怒視唐煙煙:“你怎會不知?靈獸嬌貴?你這分明就是給它們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是你失職。”

唐煙煙:“我沒……”

另一男修喝道:“還敢狡辯?你看我家蛛蛛子背部都長出紅疹了!”說罷,使出縛仙索,蠻力將唐煙煙拿住,“走,你馬上跟我上畢堂閣找碧落真人。”

這時不知哪位女修又怒道:“唐煙煙你這個壞女人,你都敢哄騙勾引仙尊同你雙修,還有什麼事你不敢做?”

全場嘩然,大家紛紛看向說話的白衣女修,就連愛聽八卦的虛弱靈獸們也不例外。

那女修臉頰爆紅,驚恐地捂住嘴,嘟囔道:“我、我偷聽我爹和天樞長老談話了。”

全場:……

唐煙煙:……

不是,傳言都是這麼滾雪球的嗎?

從一個%e5%90%bb都%e5%90%bb到雙修了?

她何時同陸雨歇雙修過?

唐煙煙被縛仙索緊緊捆著,神色麻木。

她服了。

真心服了。

此時的天香牧苑,人·獣皆是瞠目結舌。

畫麵神奇的靜止了,但在被陵光仙君帶著禦劍而來的陸大寶眼裡,那就是他家煙煙正在被欺負,還被那麼一大群人圍著欺負,可惡!誰都不準欺負他的煙煙!

不等陵光仙君降落,陸雨歇直接從半空跳下去,這畫麵看得陵光仙君那是一陣膽戰心驚。拜托,靈力都沒恢複,就這麼剛嗎?

“讓開讓開,你們都讓開,”陸雨歇穩穩落在草地,他紅著眼睛迅速衝進包圍群,用手抓住唐煙煙身上的紅色繩索,氣得嗓音都在顫唞,“煙煙,你彆怕,我幫你解開,現在就幫你解開。”

“仙、仙尊?”愣在一旁的男修恐懼地立即收回縛仙索。

陸雨歇不理他,他緊緊拉住唐煙煙的手,一臉心痛疼惜:“嗚嗚煙煙你疼不疼?有沒有哪裡受傷?他們為什麼要欺負你?他們真壞!我幫你報仇!我幫你捆回去。”

唐煙煙看著麵前熟悉的陸大寶,喉口微動,不知該說什麼,或許她想說,回來的,幸好是陸大寶嗎?

這時,人群裡傳出弱弱的聲音:“仙尊,不是我們的錯,是她把我們靈獸養病了。”

陸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