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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後的某天開始被當藥人,中間能有多少愉快的記憶留下?

“小丫頭,這小子怎麼了?羊癲瘋?”丁圃山在一旁詫異地問道。

沈黎頭也不回地罵了一句:“你才羊癲瘋!”

丁圃山氣道:“哎,你這小丫頭怎麼回事啊,老夫是好心關心一句,你可真是不識好人心!”

沈黎懶得再理會那老頭, 她慢慢伸手握住段清澤的, 他的手在痙攣,沒有任何假裝的成分,他滿手心的汗, 手卻是冰涼的。

在她握過來時,他條件反射般反握住她的手, 好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隻依然垂著視線, 低低地喊著疼。

他連喊疼都很小聲,就好像怕喊大聲了會被人打。

沈黎一邊告訴自己這是要殺自己的魔尊,一邊還是忍不住靠過去,輕輕環住他, 溫柔地在他耳邊低聲說:“都過去了, 不疼了。阿澤最棒, 已經熬過那些難以忍受的歲月, 後麵都是好日子。”

沈黎不停地低聲撫慰段清澤, 直到自己口乾舌燥, 而他也終於安靜下來。

他掙脫開沈黎的手,她鬆了口氣,便順勢想起身,誰知他卻傾身緊緊抱住她,她這個半蹲的姿勢根本站不穩,往後仰倒,雙手撐著地麵,他始終不曾放手,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

段清澤抱得著實太緊,沈黎甚至感到了窒息。

但她一聲不吭,微調姿勢坐穩後,抬手輕輕撫摸他的脊背,好讓他能感受到來自他人的暖意。

真的太可憐了,難怪他長大後不乾好事。

她忍不住心疼他,也忍不住心疼心疼他的自己。

她但凡狠毒一些,有擔當更果斷一些,就該趁他病要他命,而不是真心地安撫他,萬一奇跡發生成了呢?

可她不敢,也下不了手。

沈黎一直覺得,穿越名額給她這樣的人實在太浪費了,她沒有野心,也不想乾出一番大事業,隻想平平淡淡過好這一生。

不需要太好的資質,也不需要太有錢的家庭,每天能吃飽喝足還能滿足一定的精神需求就足夠了。如果還能談一場甜甜的戀愛,那就是運氣爆棚。

若非意外,即便穿越了,她後半生也可以那樣度過。

可她這樣平庸的心願,對有些人來說也是這一生都可望不可即的。

等到段清澤連呼吸都平穩下來,沈黎才鬆開他,退到一旁。

“好點了嗎,阿澤?”她關切地問道。

段清澤抬眼看她,雙眼仍然有些泛紅,唇色白得快跟麵色一樣了。

“黎姨,我好了。”他緩緩伸手,死死握住沈黎的手,似乎這樣可以給他力量,隨後垂眸道,“可是之前好疼啊。我不想再疼了,你救救我,黎姨,你救救我……”

沈黎感覺喉嚨有些發脹,那是他早就經曆過的事,她根本無法乾涉。

她深吸口氣道:“阿澤,要不要跟黎姨說說你離開林家之後的事?”

其實她不該問,她也沒有必要知道,但或許……他將他曾經曆過的那些苦難分享給她,她來給予他安慰,他能好過一點呢?

段清澤怔怔看著沈黎。

沈黎又道:“沒關係,不想說可以不說,黎姨不會逼你,更不會為此心存芥蒂。”

段清澤搖了搖頭,沈黎心中一歎,以為他是不願回憶過去,下一刻便感覺他勾了勾她的小手指,然後看著她道:“我怕黎姨會傷心。”

他往沈黎跟前蹭了蹭,伏身趴在她膝蓋上,喃喃道:“太疼了,黎姨會心疼我。”

沈黎深深地吸了口氣,摸著他的長發說:“黎姨不要緊的。如果你覺得跟黎姨說出來會不那麼疼一些,那就告訴黎姨。”

段清澤沉默了許久才說:“好。”

隨後又是幾息沉默,他才緩聲道:“林家人將我賣掉,我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裡,又會遇到什麼。我想娘親在天之靈一定在守護我,所以我才沒那麼害怕。

後來我就被賣出去了,有很多跟我差不多歲數的孩子。一開始有人教我們修煉,天天吃喝不愁,當時我很開心,我沒吃過那麼飽,也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

沈黎放在段清澤發頂的手頓了頓,又繼續溫柔撫摸,柔聲道:“然後呢?”

“有一天,我們所有人都被關進了沒有窗戶的黑屋,要我們喝下難聞也難喝的藥。真的很苦,很多人都吐了。那天晚上真的好疼,我疼得一晚都沒睡,等我起來才發現,好幾個人死在了那夜。前一天我們還一起吃飯一起修煉,第二天他們就永遠地離開了,就像娘親一樣。”

段清澤說著忽然用力抓緊沈黎的手,仰頭看她,眼眶泛紅地祈求道:“黎姨千萬不要死,也不要離開我。”

“……好。”沈黎答應著,心裡卻很明白,這完全由不得她。她最後的結局不是死,就是離開他。

段清澤滿意了,繼續說:“那以後我們就經常要吃藥,有時候是三四天,有時候會久一點。看著我們的人很凶,疼也不許我們哭喊,誰要是發出太大的聲音,就會被鞭打。”

他頓住,隨後以一種頗為扭曲的姿勢摟住沈黎的腰:“幸好現在我跟黎姨在一起。”

沈黎知道,他的記憶還未恢複到他逃離的時候,所以聽起來戛然而止。他當然成功逃出去了,不然又如何成就如今的魔尊?

“嗯。以後再疼,黎姨會陪著你。”沈黎努力將紛繁複雜的情緒都壓入心底,又問,“邵無憂跟買你的人是什麼關係?”

按照沈黎的推論,邵無憂小時候跟段清澤一起玩耍過,而且應當還是經常性的,所以才會有結義信物。但在段清澤被當藥人後,這一切都結束了。

邵無憂是買家那方的孩子嗎?子承父業,如今同樣抓人當藥人。

段清澤搖搖頭,不知沈黎在想什麼的他徑直拋出一個沈黎沒想到的答案。

“無憂也跟我一樣是被人賣掉的,他比我還慘,是他爹娘親手賣掉他。好幾次我都覺得自己要死了,因為跟無憂互相鼓勵才活下來。”

沈黎一怔:“你是說,邵無憂跟你一樣是藥人?”

段清澤嗯了一聲,頓了頓又說:“黎姨,不要像對我一樣對無憂好。你是我一個人的黎姨,你不要對他也那麼好……他也會有彆人對他好,我隻有你。”

沈黎嘴上應著好,心裡將剛才的推論都推翻了。

她以為的“子承父業”,實際上是“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

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曾經生死與共的好友竟然相忘江湖。但段清澤還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而邵無憂怕是不會說。

跟他們這些人的悲慘過去比起來,她那個平平淡淡活一輩子的願望一下子顯得奢侈起來。

感覺到段清澤的情緒差不多完全平複下來,沈黎這才催促他起來:“我們還得去找祝從英,快起來吧!”

丁圃山自恃前輩,先前很有分寸的沒有打斷二人的對話,此時也急忙道:“這又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們趕緊找出口上去!”

沈黎道:“那得等我們找到祝從英,再跟邵無憂彙合之後。”

丁圃山急道:“老夫剛才跟你們說的都白說了嗎?那邵小子可是個金丹,你們在他麵前就是任他捏圓搓扁,還不趁機逃,竟還想著跟他彙合,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黎一邊整理自己有些亂的衣衫一邊回道:“前輩你這就說錯了。”

丁圃山不喜歡有人否定自己,氣急道:“老夫哪裡說錯?你倆築基還能硬抗一個金丹?”

沈黎見段清澤根本不知道要整理自己的衣衫,便順手幫他也整理了,同時漫不經心地回道:“不是,我看邵無憂更可能是元嬰。”

丁圃山:“?”這小丫頭是在拆他的台還是拆她自己的台?!

沈黎和段清澤已經重新上路,丁圃山飄在一旁,皺著老眉老眼,急切地問道:“小丫頭,你怎知道?那小子藏修為的法子很獨特,老夫若非之前見過他,都看不出他的真正修為。”

沈黎腳步一頓,她很想問問段清澤能不能看出邵無憂是什麼修為,但她莫名對丁圃山這個隨身老爺爺有點警惕,不想讓對方知道清澤的真正實力,便暫且忍住了沒問。

沈黎便隨口回道:“我猜的,他的氣質就像是個元嬰。”

丁圃山幾乎要氣急敗壞,前輩高人的姿態也撐不住了:“啥玩意兒?!氣質?!那你看看老夫我的氣質像什麼?”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沈黎說:“分神。不是前輩您自己說的嗎?”

丁圃山被氣得氣血上湧,如果他還有氣血那玩意兒的話。

他兀自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忿忿地說:“小丫頭,老夫就沒見過你這樣不把自己命當回事的!”

沈黎心道,笑死,我要是不把命當回事我早就躺平了還像現在這樣天天想著怎麼逃嗎?

想到自己的處境,她心生怨念,瞥了丁圃山一眼:“就算前輩你把自己命很當回事,不也變成現在的模樣了嗎?”

丁圃山氣得好想撲過去打她,怎麼會有這麼氣人的小丫頭,專往彆人心窩捅刀子!

但一旁的段清澤突然冷冷看了他一眼,他上頭的情緒如同被澆了盆涼水刹那間平息了下來,恢複冷靜默默地飄在遠離段清澤的那邊,歎了口氣道:“也對,是老夫我技不如人,如今才會落得這般田地。”

他心中有些驚疑不定,這瘋小子似乎有些奇異之處。

沈黎道:“彆難過了前輩,這輩子很快就會過去的。”

丁圃山:“?”小丫頭你這他媽是在安慰老夫嗎!

這時段清澤突然說:“前麵有人。”

沈黎腳步一頓,拉上段清澤便迅速往前跑去。

前方的不是祝從英,就是丁圃山之前幫著逃的修士連帶著追殺他的人,這又不是什麼好地方,哪有那麼多人?

二人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是個突然膨大的空間。

隻見前方,邵無憂正掐著一個人的脖子,那人動彈不得,他手腕稍稍用力便擰斷了那人脖頸。

丁圃山:“鄧小子!”

沈黎:“……?”不是,他們這就撞到殺人滅口的現場了?而且邵無憂不是走另一條河道的嗎?

沈黎之前意識到段清澤曾被賣去當藥人時有過對邵無憂的憎恨,但後來段清澤的話讓她意識到邵無憂是受害者變成加害者,對他的感覺瞬間變得複雜了起來。

當然這一切的變化都在她腦海中,對於跟她逃跑無關的事她還是儘量能躲就躲。

在沈黎等人看到邵無憂時,邵無憂也看到了他們。

他似乎有些詫異,將手上那人丟到地上,露齒一笑:“這人想殺我奪寶,隻可惜他修為太差,反倒丟了性命。”

沈黎心想,要不是丁圃山認出了那姓鄧的修士,她就信了。

她瞥向丁圃山,卻發覺後者不知何時已消失,大約是回到了玉佩中。

好慫啊!跟她有的一拚。

沈黎此刻也不想跟邵無憂鬨翻,雖然她確實非常憐憫段清澤過去的遭遇,但她最在意的永遠是自己,他慘,那她在他身邊的時候就對他好一點,跑還是要跑的。

“啊,那也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