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也一樣。
他以為顧執會再瘋,再鬨,可事實上顧執竟出奇的安靜了下來,第二天早上從沈念的房間裡走出來之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雖然那張臉上的神色在告訴所有人‘我在不爽’‘彆惹我’,卻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動作。
沈崇山做飯喊他們,顧執竟然也去了,隻是不說話,也不再明裡暗裡的針對沈念。
他好像在一夜之間就被捋順了毛,可沈念卻覺得這暴風雨前的平靜更可怕,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爆發,毫無預警。
“小執。”飯桌上,沈崇山開了口:“以後家裡就你和小念了,要聽話,知道嗎?”
顧執還沒什麼反應,像是沒聽到,沈念就蹙了眉,隻是話都還沒想好要說什麼,沈崇山就看向了他:“小念也是,兩個人在家,總比一個人要好的多,弟弟不聽話了可以教訓,但凡事都要相互依靠幫忙,爸離開了,你們也隻有彼此了。”
沈念覺得這話隱隱有哪裡覺得不對,但沈崇山也沒有給他詢問的機會,喝下碗裡最後一口粥就起了身:
“我今天約了人去看車,先走了。”
沈崇山走了,小小的廚房附帶餐廳裡隻剩下他們兩個,沈念原本就沒胃口,現在更吃不下,放下了筷子,顧執因為他這個動作而短暫的頓了一下,幾秒後才恢複,沈念看到了,卻沒理,起身也想離開的時候,從昨天爭吵過後就再也沒說一句話的顧執卻開了口:
“彆以為我會聽他的話,我不用你照顧。”
沈念已是背對著顧執,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想看,但他的聲線卻還是一如最初的倔強,讓人喜歡不起來。
“我也不打算這麼做。”沈念說。
——
賣車這回事,雙方你情我願價格也合理的話其實當天就可以敲定下來,隻是當沈崇山回來告訴他們車已經賣了,給對方的賠償款過幾天就能給的時候不管是沈念還是顧執,都沒有回應,誰也不高興。
沈崇山像是知道什麼原因,站在客廳苦笑了下,幾分鐘過後又轉過身,搬著那台被砸壞的空調出了門。
空調修好搬回來又掛回了原處,可是這一回沈念再也沒聽到過外機的嗡嗡聲,顧執再也沒用過。
沈念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但總覺得他不應該這麼安靜才對。
隻是接下來的幾天,顧執依然還是什麼都沒做,他就安安靜靜的待在這個家裡,和從前的沈念一樣,像個透明人,有那麼幾個瞬間,沈念甚至在顧執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又很快被自己所否認。
自己不是顧執這個樣子,自己是認命,而顧執是在蓄謀。
雖然沈念並不知道顧執在蓄謀什麼。
顧執的沉默與沈念都看得出來的蓄謀並沒有讓沈崇山改變離開的決定,他好像很著急,著急著賠償,著急著賺錢,著急著離開,從決定到離開甚至都不到半個月,沈念的中考成績都還沒有下來,沈崇山就告訴他們:
“我明天就走了。”
那是在餐桌上,沈念從沈崇山回來買了不少熟食回來開始就知道他有事要說了,這樣的通知對沈念來說也並不意外,他下意識的看向了顧執,可顧執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這句話連讓他眼睛多眨一下都沒有,低著頭吃著飯,像個聾子。
“你們開學前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沈崇山有些不自然的笑著開口:“不過學費我都準備好了。”
說著就從口袋裡拿出兩張銀行卡,確認了後麵的簽名才一人一張的放在顧執和沈念的麵前:
“生活費也都在裡麵了,密碼是六個六,等快開學的時候就取出來交學費吧。”
沈念這麼多年的生活費和學費都是沈崇山支付的,很久之前是覺得他是自己的生父,他應該這麼做,後來覺得就算不管發生什麼,自己都會把他當父親,他對自己付出的,將來自己也會加倍的還他,報答他,可是現在沈念看著眼前的銀行卡卻覺得有點燙手。
這是無能為力的不得不妥協。
他得上學,他得走出去,他不接受這筆錢,他就隻能永遠在這裡。
沒有彆的出路。
沈念無法接受自己永遠像現在一樣活著,他隻能接受,所以他拿了,說:“謝謝爸。”
沈崇山笑笑沒說什麼,看向顧執,顧執也收了,但後來的飯卻沒繼續吃,離開了廚房回了北屋,沈崇山看著窗外顧執的身影,直到他消失不見才緩緩收回視線,看向了沈念。
“小念。”沈崇山用近乎拜托的語氣開口,他知道用什麼樣的姿態沈念最拒絕不了:“爸不在家裡的時候,顧執就拜托你照顧了,你大他兩歲,又懂事,有你在,爸很放心的。”
沈念握著筷子的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泛著青白,可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沒有說不。
自然也沒有說好。
他就那麼沉默著熬到了那頓飯結束。
他從來不知道吃頓飯竟能這麼難。
他也不知道顧執究竟想做什麼,竟到了沈崇山離開的時候都還沒有爆發出來。
直到這個時候沈念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期望他爆發出來的,至少再瘋一場,也是一次機會,他無法發瘋,卻期待著顧執可以創造這次機會。
但顧執沒這麼做。為什麼呢?
這個問題讓臨睡之前躺在床上的沈念突然害怕了起來,他天馬行空的猜測顧執是不是想在沈崇山走後對自己做什麼,他不能用自我傷害的方式留住沈崇山,那傷害自己呢?會不會讓沈崇山有與眾不同的選擇呢?
不過轉瞬之間沈念就覺得自己的想法未免過於可笑,自己對於沈崇山而言有多不重要,顧執應該是最清楚的那一個,他就算再不正常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達成目標。
更何況,他這段時間,連看一眼自己都不曾,那不是對自己有計劃的模樣。
沈念幾乎是一整個晚上沒睡,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好像聽到外麵傳來了腳步聲,看了一眼時間不過才5點多,沈念看著窗外幾秒鐘還是起了身,客廳裡沈崇山已經穿戴整齊,行李箱也在腳邊放著,正站在顧執的房間門口猶豫著。
聽到聲響看了過來:“吵醒你了?”
沈念看著沈崇山:“他可能不會有什麼回應。”
沈崇山點了點頭,苦笑了下:“那就不說了,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也顧好弟弟。”
說完這話,沈崇山便沒有絲毫的留戀,出了北屋,然後走出了小院。
沈念聽到了大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怔怔的在原地站了許久,他似乎對於那對不是親生父子勝過親生父子的關係是怎麼走到連分彆都不見一麵的原因而困惑不解。
他原本以為他們的好關係會維持很久很久的。
至少不會這麼短。
沈崇山走後,沈念回到房間裡,一夜未睡的困倦席卷了他,他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也不過臨近中午,外麵很安靜,像是很久之前他不管睡著還是醒來都是安靜的那種安靜。
沈念有一種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都是夢一場的錯覺,可錯覺過後他又清晰的知道,隔壁房間裡還有一個顧執。
一個他不知道怎麼照顧,但好像必須照顧的顧執。
沈念躺了一會兒起身離開了房間。
7月份了,已經熱起來了,算算時間,梁秋從中考完過後去上海看梁叔叔也該回來了,或許他該給梁秋打個電話問問。
沈念邊想邊走到客廳,路過顧執房間的時候發現門開著,顧執正背對著門口站著,沒有什麼動作,至少沈念不知道他在做什麼,顧執好像感覺到他出來了,微微側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幾秒後回去維持那個姿勢了。
沈念站在原地幾秒,想說什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梁秋就騎著車進了小院兒,見到沈念的第一眼就笑了:
“小念!”
沈念也笑了,沒再看顧執,邁步走出北屋:“回來了?”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上午回來的。”梁秋邊說邊看了一眼小院兒,總覺得和哪裡不一樣了,不過他也知道沈家最近發生了什麼,也正是因為擔心才想著過來看看,怕自己說什麼讓沈崇山聽到,梁秋便壓著嗓子問了句:“沈叔呢?”
沈念笑笑:“出門了。”
梁秋鬆了口氣:“那小變態也出去了吧?”
沈念表情愣了一下還沒說什麼,梁秋就再度開了口,並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
“既然家裡沒人,去我家住幾天?”
梁秋的這句話幾乎是戳到了沈念心裡。
沈崇山將一切丟下離開之後,沈念不得不在這個家裡,因為還沒開學,因為他無處可去,可現在梁秋給了他一個選擇,他可以離開,可以不管不顧,可以逃避,哪怕隻是短暫的幾天,也足以他喘過這口氣。
“好。”沈念說:“我收拾一下衣服。”
“行,等你。”
梁秋停好自行車在小院兒裡轉了一圈後邁步進屋,被站在房間的顧執嚇了一跳,他暗罵了一句也沒理會顧執,朝著沈念的房間走,沈念正把幾件衣服往書包裡塞,梁秋走過來靠在書桌邊上:
“那小變態居然沒和沈叔一起出門?”
沈念一直覺得顧執要玩個大的,但到現在了也還是不知道是什麼,唯一的確定的是,他瘋起來沈念招架不住,所以沈念一點都不想惹怒他,自己不想,梁秋也不行,梁秋半點虧不吃的脾氣碰上顧執,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路上說。”
梁秋聞言怔了一下,不過沒再問麼,在梁秋這裡,沈念一向說什麼是什麼。
梁秋和沈念出了門,路過顧執房間的時候,他竟然還是那個姿勢,沈念有短暫的停頓,看著他麵對的方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可他還是說了句;
“我這幾天不回來。”
顧執似是應了一聲,卻沒回頭,沈念於是也沒再理會,邁步走了。
和梁秋一起回家的路上沈念都還在想顧執站在那裡到底在看什麼,又想做什麼?他想不明白,也不懂顧執,但如果顧執什麼都不做,這倒好像是他做過的最正常的一件事情了,可他是顧執,正常的事情在他那裡會顯得不正常的顧執。
他真的會這麼悄無聲息的認下沈崇山對他的安排嗎?
沈念總覺得有些不安,卻也沒有一個確切指向,隻能胡思亂想,直到梁秋出聲:“你剛才說路上要跟我說什麼?”
沈念這才回神,盯著不斷後退的樹木,說:
“我爸去跑車了,把顧執留家裡了,以後……”
沈念的話還沒說完,梁秋就一個刹車將自行車停在了路邊,沈念猝不及防,鼻子撞上梁秋的後背酸疼的紅了眼眶,梁秋下了車,本想問一句為什麼,看到沈念眼角紅紅的怔了一下,沈念擺擺手:
“沒事。”
梁秋把他捂著鼻子的手扯下來,見沒有流鼻血才徹底放了心,心思這才回到剛才沈念說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