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快步走來,燃起火燭,低頭看去——
“是你!”
唐言萬萬沒想到,他沒等來胡桐,反倒等來了薛晏榮,一時也懵了。
“你不是那個天師嗎?”徐聿詫異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唐言將胡子全剃了,露出本來麵目,白淨的像個書生,與那手握桃劍,神神叨叨念咒的道士,完全不相乾。
“二爺,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薛晏榮的腦子裡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
“你看著人,我去找音涵!”
可惜她去晚了一步,此刻的薛音涵已經到了順安堂。
東院兒的下人全都在院子裡議論紛紛。
“三小姐人呢!”薛晏榮高呼道。
“二爺——”錦繡慌了神,說話打著磕巴“小姐她綁著胡姨娘去了順安堂。”
糟了!
年紀大的人睡得都早,這會兒被硬叫起來,魯氏的臉色多少有些不好。
但看著被綁來的胡姨娘跟跪在一旁的薛音涵,卻又納了悶,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音涵,你這鬨得哪一出?”
“祖母明鑒,孫女不孝,驚擾祖母清夢,但今日之事,事關重大,孫女不得不說。”
“什麼事啊?”
“胡姨娘私通外男,殺害音勉,今日孫女是來大義滅親的。”
話罷將那對蝴蝶耳墜拿了出來——
“這是音勉死時攥在手裡的,孫女見過,正是姨娘之物。”
魯氏糊塗了,音勉不是丟了嗎?怎的死了?還是胡桐殺的?
“涵丫頭,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薛音涵心已死,點了點頭“就是知道,所以才不能再瞞。”
“音涵!”薛晏榮衝了進來,她想攔,但已經來不及了。
薛音涵看了薛晏榮一眼“唐言可抓到了?”
薛晏榮心中咯噔一聲,見她麵色鎮定,看來她早就想好了。
“唐言,誰是唐言?”魯氏發問道。
旋即唐言就被帶了過來。
“這——你不是天師嗎?”魯氏眼神不錯,剃了胡子還能認得。
“祖母,他就是姨娘的奸夫,親眼看著姨娘殺了音勉,這些年他假扮道士招搖撞騙,孫女也是無意間撞破了他與姨娘的奸情。”
“我該掐死你!我早該掐死你!”胡桐瘋了一般的嚎叫。
“摁住她!”魯氏厲聲嗬斥道
薛音涵對於胡桐此刻的謾罵充耳不聞,隻望向魯氏——
“一切全由祖母定奪。”
出了如此大事,魯氏荒唐之餘更多的是難以掩飾的憤怒。
餘下的事情薛音涵沒有再管,她累了,也疲憊了,原來戳破這一切,也沒有那麼難。
黑夜裡,月亮躲進雲層,星星也不見幾顆,她看向薛晏榮——
“二哥哥帶我回家吧。”
“好,咱們回家。”
馬車上,薛晏榮安慰著薛音涵“沒事兒,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就讓宋孟琮帶你走,灃州我已打點好一切,到那了你們好好生活。”
薛音涵沒接這茬,薄唇微抿“馬上要走了,我怕舍不得嫂嫂,今夜想跟嫂嫂一起睡。”
“好,就讓你嫂嫂陪你。”
回了府,薛音涵先去了浴房。
薛晏榮將發生的事情大致同蔣幼清說了下。
“是胡姨娘?怎麼會——這麼多年音涵是如何受的?”蔣幼清捏緊了帕子“那祖母打算怎麼做?”
“不知道,不過胡桐跟唐言....”薛晏榮沒說話,隻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他們活不了“音涵瞞著我,直接找了祖母,就是怕我顧及她瞞下此事,這丫頭太傻了。”
“她用飯了沒?”蔣幼清又問道。
“這麼大事兒哪有心思吃,估計沒用呢。”
“不吃飯哪行?我去給她弄點吃的。”說著又添了句“你也跟著吃點,晚上你也沒吃多少。”
“嗯。”薛晏榮點了點頭“那我去書房了。”
“好,一會兒我讓十初給你端過去。”
薛音涵沐浴過後,眼睛腫的不像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哭的狠了。
蔣幼清沒敢多說,怕戳著她的傷心處。
“快來吃些東西吧。”
薛音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硬逼著自己用了一碗麵。
夜裡,蔣幼清抱著薛音涵,像是哄孩子一樣哄著她——
“嫂嫂身上真香,像娘親的味道,小時候娘親抱著我就是這個味道”
“睡吧,好好睡一覺,天亮就好了。”
————
唐言跟胡桐的事情惹了老太太,但因著又是家醜,不能報官張揚,於是私底下就解決了。
依照婉頌說的宅院,跟唐言和胡桐招供的,果然在裡麵挖出了一具孩童的屍骨,憑借身上的長命鎖跟玉鐲,確認了身份,的確是音勉沒錯。
魯氏與薛晏榮商議後,便將母女兩合葬在一起,也算是了解了婉頌這麼多年來的心願,她地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宋孟琮不可能一點都不知情,隻是薛音涵避著她,她也沒辦法。
這幾日魂不守舍的,就想見她一麵。
“錦繡你說,人有今生前世嗎?”
“有吧,佛家不就講輪回與重生嗎。”
“若是能日日為婉頌姨娘跟音勉祈福就好了,這樣便可以贖罪。”
“小姐,您莫要多想。”
薛音涵搖了搖頭,再無多言。
許是薛音涵的表現太過平穩,讓大家放鬆了警惕,以為她已經想通了。
但誰經曆這樣的事情,都不可能會輕易釋懷,胡桐害了婉頌,音勉也死於胡桐之手,這樣一個人死了也是罪有應得,但為什麼偏偏由自己這個親生女兒交出去?
哪怕是被府裡的任何一個人發現都好過於自己,將生身母親親手送上黃泉路,想來自己是第一人吧。
老天有意玩弄,誰能躲得過。
這日,番邦的洋商到了,薛晏榮忙於應酬,早上出門還未回來,正是喝的昏頭漲腦時,蔣幼清尋了過來——
也不顧還有外人在,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音涵,音涵不見了!”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能說不見就不見?
薛晏榮的酒立馬便醒了。
看著手裡薛音涵留下的信件——
‘青燈古佛,願一生用來贖罪。’
“她、她這是要出家!”
薛音涵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留給薛晏榮,一封留給宋孟琮。
“二爺!音涵呢!她去哪兒了?”宋孟琮看了信,立馬就慌了神,一路跑回宅院,“她要我忘了她,她怎麼能讓我忘了她——”
“你先彆慌,先想想音涵會去哪兒?她一個姑娘家,莫要出事啊!”蔣幼清來回的在屋子裡踱步,忽的停下“音涵沒有路引,她走不遠的。”
薛晏榮似是想到了什麼,立馬衝出門外——
“徐聿!備車!”
京城多是寺廟,但尼姑庵卻不多,薛音涵沒有出過遠門,若是她要出家,那就隻有一處能去——南郊尚明山。
尼姑庵裡——
薛音涵跪在佛祖像前,三千青絲垂落腰間,身上是灰色的緇衣。
“你可想好,若剃了發就再沒有回頭路了。”師太舉著剃刀,她見過太多因一時衝動而後悔出家的女子了,眼前的薛音涵正值妙齡,萬不可因一時所困而誤了終生。
“我...我想好了。”
“既然如此,那老尼便開始了。”
“等等!師太手下留情!”
薛晏榮顧不上禮節,高呼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師太的手頓了頓,將剃刀立即拿開,但臉上的表情並不意外。
“多謝師太!”
薛晏榮一把拉住薛音涵的胳膊
“你這樣對得起誰!”
旋即又看向師太——
“這是家妹,因家中出了事,一時想不開才偷著跑來的,還望師太見諒。”
師太未說話,隻是看向薛音涵。
“二哥哥,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日日夜裡睡不著,服下藥好不容易睡了都會做夢,夢裡不是音勉一聲聲的叫我姐姐,就是婉頌姨娘上吊的模樣,再不然就是胡桐要向我索命,我太害怕了,我想了卻這一生,但我又舍不得,我.....”
“胡桐罪有應得,與你何乾?這就不是你的錯。”薛晏榮不等她再出聲,緊接著又說道:“那宋孟琮呢?你就這麼出家了,可想過她!”
薛音涵下意識的轉頭朝門口望去,死氣沉沉的麵容終於有了鬆動——
宋孟琮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眼裡沒有責怪,也沒有怨念,有的隻是心疼,跟幫不了她的無措。
四目相望,泣不成聲。
師太見狀,放下手裡的剃刀——
“施主六根未淨,塵緣未散,還請回吧。”
“如今,連佛祖也要摒棄我了嗎?”
師太看了她一眼——
“若施主執意如此,且帶發修行吧。”
寮房中,薛音涵將長發盤入僧帽裡,寬大的緇衣襯得她瘦弱單薄,盈盈一握的腰身,未免讓人心疼。
宋孟琮等在門外,片刻後方才進入。
若說對不起的,還有她,薛音涵垂下眼眸,嘴中發苦——
“是我負了你。”
宋孟琮看著一身紫衣的薛音涵,並不氣餒,反而露出淡淡的笑——
“你終於肯見我了。”
“遭了這樣的事,誰都承受不住,換我也一樣,既然你想不通,那我也不逼你,我可以等,等到你想通,願意走出來的那天為止。”
薛音涵抬頭望去,她以為她該恨自己,亦或是怪自己。
“那要是我一直都走不出來呢?”
“那也不要緊,我先等一輩子,左右還有下輩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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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正文完
魯氏大概也是看透了薛懷丘的無能, 若真是把家業交給了他,隻怕用不了幾年就能全敗光,薛晏朝在濟陽老家又不肯回來, 葉善榮舍不下兒子乾脆也跟著去了, 現下二房算是空了。
魯氏雖然偏心,但也不能置薛家於不顧, 畢竟百年之後她也是要下去麵對薛家的列祖列宗, 這樣的罪人是萬萬不能做的,況且時下年紀也大了, 左右是熬不過年輕人,她也需要有人依靠跟照顧, 思來想去,再不舍得,也隻能放權給了薛晏榮。
有他在,這個家不會倒,薛懷丘再不是東西, 也是他二叔,總歸不能餓死他,這也算是魯氏為薛懷丘謀的一條路。
得了掌家的權, 自然就搬回薛府了。
薛晏榮成日在外奔波,與往常沒甚兩樣, 倒是辛苦了蔣幼清